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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这是什么问题?小官蒙了一瞬,然后便脱口而出:“都是靠女人吃饭?”
      似乎,有点道理。关明太被对方这大实话噎了一下,这大兄弟可真会说话呐。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事情同祁阴长公主有关:“这高志远,年轻时模样如何?”
      “帝下!”
      长庚垂眼,瞅着面前努力爬动的鲛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他就不明白了,启帝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么这个半死不活的鲛人,硬生生地从西宫的闻香阁一路爬到了北宫的含章殿门口。
      把他那为数不多的怜悯之心,都激发出来了。没有再拦,只瞧着这鲛人缓慢地扣着地砖往前爬,十指早已抓的白骨森森,所过之处留下一片幽蓝的血液,可想而知贴地那一面被磨得如何惨不忍睹。偏他还不知疼似的努力往前爬,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
      “帝下!”
      沉重的宫门在鲛人即将碰到的时候终于打开了,启帝用手轻轻勾了勾那鲛人的下巴:“瞧瞧你,把整个帝宫搞得那么脏也就算了,竟还想来霍霍孤的含章殿么?”
      “···帝下!”
      “孤给你起了个名字,叫望东,你可喜欢?”
      “帝下。”他鲜血淋漓的脸上,轻轻扯开一个笑。
      启帝也不起来,蹲在殿门口仰头望长庚:“那莲花台,可搬去中德殿了?”
      大晋建国八百年,国库里面的东西不乏天工造物,这莲花台便是其中一样,下方为一长宽高皆为八尺的池子,四方沿出青铜柱子汇聚,托举一直径六尺的莲花台,那莲花台瓣瓣花叶皆可活动,却还能储水,更妙的是这水竟可从下方倒流至莲花台,再倾泻而下,循环往复。
      那本是某位宠妃的沐浴之所,如今倒是便宜了这鲛人。“嗯。”
      “那便走吧,去瞧瞧孤给你找的新家,呵。”
      这一回没再折腾那只剩一口气的鲛人,宫人太医一窝蜂地往上,清理的清理,治病的治病,好是热闹。启帝在这一通热闹中用完了午膳,瞅着长庚悠悠道:“明太小朋友,似乎不大好呢。”
      长庚那平板的眉毛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在哪。”
      “难得出宫一次,自然是回家了,孤还能拦着不成吗?”
      “臣告退!”这厮就是故意的,一看便知晓不久了,偏偏等事儿完了才来消遣他!
      启帝也不拦,瞅着人已经跑没影了,才将目光收回来:“行了别折腾了,死不了,滚去给孤备行辇。”有他在,还能保不住一个不想死的小鱼儿么?
      这位帝下阴晴不定,宫人们护着自己的命都来不及,哪会在乎一个异族的命,当即便整整齐齐退出去各干各的了,殿内只听得隐约的哼唱声。
      望东有些想要退开,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一路爬过来有多脏,他不想弄脏对方。
      启帝却难得的没有嫌弃,把他上半身放在了自己大腿上,也不管有没有碰到他的伤口,拿手一下一下地摸着,猫儿顺毛似的。
      “我可以吗?帝下。”他受的这些苦,真的可以吗?鲛人来自深海,陆地的气温、阳光、空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但如今靠在这位帝下的腿上,望东竟然难得有些舒适感。
      良久,有个温柔的嗓音淡淡应了一声,像羽毛滑过心尖一样,柔软轻滑。
      可以。这样,就够了。剩下的,他不想管,也不能管,他愿意相信这一次,用这条贱命追一个虚无的梦。
      长庚在一家客栈找到的明太,他一个人倚在窗框上,垂眼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百姓,直到一个男人抬起头了,才回了神,朝着对方见了礼。
      但是很显然长庚并不想这样点点头就走,他往上指了指,示意屋顶聊聊。
      关明太愣了一下,随即关了窗。长庚被这操作惊了一下,心情无法控制地变坏了,小没良心的,他满大街地找了这么久,就是再不待见他,也好歹给他一杯水喝吧?也是,本就是陌路,他有何必非去扰乱人家的平静呢?关家那档子事情,说到底也还是自己的错,怎么还有脸来见他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就见关明太飞快地从客栈奔出来,长庚的心还没有来得及雨转晴,就听得关明太问:“大人,可是帝下寻我?”
      帝下帝下,就知道帝下!不过转念一想,把人带回去也还好,他就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默然无语地一前一后往帝宫方向走,关明太本就是少年心性,哪里受得了这样一路一声不吭的压抑走法,想着前头这位好歹也小时候给自己喂奶换尿布过,他的狗胆便大了起来,凑近了些没话找话:“大人,可知帝下寻我何事啊?”
      小朋友的问题,长庚从来都不会当听不见,他沉默了一会儿,找了个相对靠谱的理由:“查案之事。”
      ···他就不该问的!关明太的脊背又开始冒汗了,完了完了,这下子又要进去挨骂了,都快半月了,他还是什么进展都没有。不知道今天帝下的心情好不好,他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感觉自己把天聊死了的长庚沉默,他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启帝说了不准自己去打扰,所以这会儿他想说的想做的,都只能压在心里。“你放心。”
      我放心什么?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早知道就不靠着窗子伤春悲秋了。话说,可以当没找着他吗?
      “可。”长庚回答了他的问题,并默默转身,语气认真:“我未曾遇见你。”
      被这话砸了一脑袋的明太瞪眼,感觉惊喜来的那么快,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大人,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去玩吧。”反正本来这事情就是他随口瞎编的,不想进宫,那便不进吧,他也舍不得小孩子跪来跪去地受罪,反正启帝那里也没有什么事情。
      我错了,无良哥哥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好人!关明太立马就脚底抹油溜走了,一边还不忘客套:“那大人,改天请您喝酒啊哈!”
      李长庚独身站在街上,望少年活泼的身影,所有想说的想安慰的,最终却是一句也没有说出来,也一个动作也没有做出来,均化作一口气,在心底悠悠叹了。
      含章殿的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启帝还在慢悠悠地摸着那小鱼儿,见李长庚面色郁郁却也不怵,反倒扬起一个笑:“哟,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
      “你故意的。”他虽然记性差,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脑子,启帝为何在事情了结之后才告诉他明太在关家得了不愉快?怕是本就打着自己将他诓进帝宫的打算。“我说过,你莫要打他主意。”
      “打他主意?李慧啊李慧,天启7年4月23日,我将他要进宫来时你怎么不说?22年为他束发,要他进亲卫营时怎么不说?23年表字明太,任职凶卫时你怎么不说?更遑论这些年的护他宠他之举,我可有伤他一分一毫?怎么?你高兴了便是为他好,你难过了便是不愿打扰,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有什么事,我来。”
      “你来?你以为你这个废物点心儿能做甚?文不成武不就,还不长记性,跟只阴沟里的老鼠儿似的记吃不记打,你说说你能做好什么?”
      “···”
      启帝没搭理被他骂到选择自闭的长庚,拎起鲛人便走,路过殿门时恨恨地踹了一脚,这该死的破殿,他还不稀罕躺呢,还真当是个宝贝了不成?
      “帝下。”
      坐着云辇晃晃悠悠的启帝这会儿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气,见小鱼儿这般关心自己,便难得好脾气地应了一声:“无碍,长庚他便是这个脾气,左右他记性不好,没的几天便老实了。”
      是这样吗?望东似懂非懂,但是没再开口说什么,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不占地方的鱼团子。启帝爱干净,他知道,不能弄脏他的云辇。
      夜色中,悠悠的吟唱伴着云辇一路向南宫而去。这样不行啊,启帝想,他生来矜贵娇弱,哪有让他迎合别人的道理?得改正!好在鲛人天真懵懂不似人心混杂,可以由他涂抹。
      “乖孩子,莫要让我失望呀。”
      含章殿内的宫人皆是心腹,自然对启帝和这位无良大人的事情知晓一二,见两人吵得这般激烈,竟是不敢上前劝慰一二。待到夜色深重,守夜的中贵人见长庚终于从殿内出了来,才松下一口气。“殿下!”
      “找人,将殿门换了罢,明日他瞧见,又该生气了。”
      “喏。更深露重,殿下还是早些安置吧。”
      “我再站会儿,不必理会我,倒是你···这些年辛苦了。”
      被长庚这么一说,年过半百的闻喜轻轻笑了笑:“哪有什么辛苦的啊,奴婢就盼着啊,殿下和公子两个人,都好好的,别再受苦了。”
      真的,能好好地吗?“但愿吧。”
      知道自己劝不动,这春日的夜却由不得长庚这般任性,闻喜难得强硬地为长庚披了件大氅才悄悄退下。
      文不成,武不就,没记性,没脑子。长庚吐了一口气,仰头瞧着那明星,启帝骂的是对的,他的确就是这样一个烂人,的确是只阴沟老鼠。他应该去相信启帝的,但是,输不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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