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59、第 59 章

　　婚礼之后，又恢复了上朝，天未亮，若娴便感觉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起先没在意，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不凄然的看见朱祐樘已经穿戴整齐含笑立在床边，立时受惊般的弹坐起来，心里同时有个声音在呐喊：“完了！”
　　听到动静的应贤应良入内服侍若娴穿衣，若娴配合着，眼见着朱祐樘去了洗漱间，若娴问应贤：“殿下都起身了，你们怎的也不叫醒本宫？”
　　嗯，赶紧先甩锅。
　　应贤却不卑不亢的答道：“是殿下不允，说娘娘昨晚累着了，让您多睡会儿。”
　　“……”
　　若娴看着应贤欲言又止，好想说一句，求放过，不要去告状，到底拉不下面子去求一个很可能拒绝自己的宫女。只好来到洗漱间幽怨的看着朱祐樘：“殿下起身该叫起臣妾的，不然皇祖母又要责怪臣妾没有起身侍候殿下了。”
　　朱祐樘却笑得灿烂，还替若娴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无事，皇祖母向来仁厚，我们又是新婚，会体谅你的。”
　　“……”若娴不语，默默看着朱祐樘离开，内心却飘过一万只草泥马。
　　认识皇太后她老人家那么多年，若娴可从不曾感受她的仁厚。
　　洗漱之后，若娴先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受了礼后，亲自虚扶了若娴起来，握着若娴的手满意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从前在昭阳殿温柔娴静的小姑娘，如今转眼就成了本宫的儿媳妇。”
　　若娴在皇后的调侃中，微微低垂了头，羞涩的微笑。
　　皇后拉着若娴坐在她身边，姚姑姑亲自领人上了茶。
　　皇后才开始说坤宁宫的规矩：“我素来是个懒得，平日里都免了众人的请安，只初一十五，辰时一刻让嫔妃们来请个安，辰时三刻众位皇子公主过来请安，巳时一刻同本宫去仁寿宫给太后请安便是，你是太子妃，往后初一十五同太子一道辰时三刻过来便可。”
　　若娴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小激动，乖巧的应了声“是。”
　　皇后又道：“不过，这成了婚，就是大人了，有些事就需要你来分担了。”
　　“母后的意思是？”若娴疑惑的看着皇后。
　　皇后环顾了一下正殿，最后落在那道能看到天空的门，眼神有些放空：“不知不觉，本宫已掌管后宫二十多年，早就累了，如今你既嫁入了皇家，这后宫，也迟早会是你的天下，所以，从今儿起，你就替本宫协理后宫吧。”
　　“母后，臣媳……”
　　“放心！”皇后安抚道：“从前，是皇贵妃在后面撑着本宫，让本宫顺利掌管后宫，如今，本宫也会好好教你，定不会让你不知所措的。”
　　见推迟不过，若娴只好顺着皇后的话应下：“是，臣媳定不负母后教导。”
　　皇后见若娴乖乖的接受了，笑得更满意了，又看了看外面天色：“今儿虽不是初一十五，但你是新媳妇入门第一天，该去给太后请个安，再过来本宫这里。”
　　“……是！”
　　虽心中不情愿，到底没在脸上表露，若娴行礼告退后，坐着步撵往仁寿宫去，春日的清晨，虽有阳光照射，但还是感觉到了丝丝凉意，若娴看着前方移动的景致微微出神。
　　曾经万皇贵妃说皇后不要宠不争权，若娴只以为那是皇后以退为进，如今万皇贵妃已不在，皇后完全可以独揽大权的时候，却迫不及待的想交权，也许，后宫中真有无欲无求的人？
　　可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若娴不是与世无争的性子，既然朱祐樘愿意陪自己赌一把，那么，就争取一个双赢的结局吧。
　　想到这，看向前方的眼神越发的坚定，太后的刁难只是这条荆棘路的一点小刺而已，未来，还要面对很多。
　　到了仁寿宫，若娴换上一副谦卑乖巧的模样，乖乖的跪着听太后训话了半个时辰，最后，太后宣了一位嬷嬷入内，对若娴道：“你才嫁入皇宫几天？就犯了两次错，依哀家看，你先前学的那些礼仪宫规恐怕都忘了，这是叶嬷嬷，几位公主都是由她教导的，从明儿起，你就跟着几位公主好好再学学吧。”
　　堂堂大选出来的太子妃，却被太后要求重学宫规，这是赤裸裸的打脸，若娴正欲拿皇后的事来做推脱，外面便传来太监传话的声音：“皇后驾到！”
　　话落，皇后的身影便出现在正殿，先看了跪在一旁的若娴，才向太后行了礼。
　　在太后心里，这个皇后二十年如一日的懦弱，心甘情愿的做着万贞儿的傀儡，却又无宠，实在是可怜又可恨。
　　“皇后怎的来了？”太后有些不高兴被人打断磋磨太子妃的兴致。
　　皇后瞥了眼若娴，笑道：“今儿太子妃去给臣妾请安，臣妾便交待，从仁寿宫出来，便来臣妾这学着如何执掌后宫，可这都许久了，还不见太子妃回来，便起了心过来看看，也不知太子妃做了何错事，竟跪在这里？”
　　“什么？皇后你要放权？”太后吃了一惊，全然无心回答皇后的问题。
　　曾经她只是个妃子，对后宫之事插不上手，好不容易熬到太后了，因为万贞儿的搅和，大权便落在了皇后手上。如今，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这个草包皇后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要交出去？
　　皇后却是云淡风轻：“看母后说的，有什么放权不放权的？母后倒是轻松，从不碰这后宫之事，为此，臣妾也料理了二十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儿媳妇，自然也想向太后一样无事一身轻，臣妾这心里，可是盼着太子妃早日上手，臣妾也好早日脱身呢，”
　　“……”太后脸色有些难看，盯着皇后看了许久，才面无表情道：“自古便是皇后执掌后宫，皇后该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掌的权，你若想偷这个懒，少不得哀家来操这份心了。”
　　“母后说的是，臣妾也没想着这会儿就交出去，只是先让太子妃学着上了手，往后要交权的时候，也就甩个手的事了。”说着，皇后又将话题落回到若娴身上：“只是不知，太子妃今日是犯了什么错，竟让太后罚跪到现在？”
　　提到若娴，太后冷哼了一声，一旁的云姑姑上前解释了原因，皇后坐在太后下首静静的听着，最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新婚夫妻么，太后和臣妾都是过来人，若事事都要吹毛求疵，莫说太子妃了，就是太后和臣妾，也经不起呀。”
　　说着，皇后看着太后道：“就说管教太子妃一事，太后虽然对太子有抚育教养之恩，但终究是孙辈，太子妃是孙媳，真按规矩来说，该是臣妾这个做婆婆的来管教，就算是做婆婆的，也没道理管到了儿子媳妇房里事去不是？就更遑论太后是皇祖母了！”皇后故意将祖母二字咬了重音，见太后被说得无话反驳，皇后才笑着亲自将若娴扶起来：“快起来，这晚上要服侍太子，白天可不能把膝盖给跪青了，没得让太子误会咱们做长辈的苛待了新妇。”
　　若娴只觉得膝盖跪得都要不是自己的了，被皇后扶起来的瞬间，险些站不稳，直到坐下后，才刚轻轻的放松膝盖，心里对皇后更是感激：“谢母后。”
　　皇后安抚的对若娴笑了笑，重新坐回位置上。
　　太后被皇后怼得一句话说不出，只能任由她将人扶起来，最后像找回面子似的解释：“哀家一时心态太子，少不得就关心则乱了，说起来，她是你的媳妇，哀家是该知会了你才对。”
　　皇后眉心微低，一脸的谦卑：“也是臣妾的不是，做儿媳的，平日里不在母后身边受教导，让母后一时忘了太子妃的身份也是有的，原该是臣妾日日来仁寿宫听您教诲，只是宫务实在繁忙，臣妾脱不开身，不过，好在后宫还有许多嫔妃，她们虽只是妾，到底也算母后的半个媳妇，尤其张昭仪，还颇得母后欢心，近日更是听说母后想让皇上晋她为德妃，臣妾回去就吩咐，以后嫔妃们，日日来仁寿宫听母后的教导，至于太子妃，臣妾也定好好的约束着。”
　　皇后一席话说得漂亮，却让太后觉得刺耳，就差直接说她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管出天际了，谁真有闲心管哪个嫔妃是否有完全遵守宫规礼仪？
　　“难为皇后有孝心。”太后口不对心的挤出几个字，又恨恨的看了若娴一眼：“到底是媳妇熬成婆，你的儿媳妇，护得紧，哀家管不了，哀家累了，没什么事就退了吧。”
　　若娴正准备起身，却见皇后依旧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甚至还悠闲的端了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若娴便也坐着不动了。
　　太后皱眉看向皇后，看皇后今日做派，还是从前的语言神态，却全无往日做万贞儿傀儡时的那种毫无主见的懦弱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皇后还有事？”
　　皇后“啪”的一声将茶碗放下：“臣妾这里确有一桩事需要太后定夺。”
　　见皇后的架势，太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何事？”
　　“东宫的奴才委实不懂规矩了些，东宫主子言行不当，自有臣妾这个皇后婆婆管教，这些奴才不来禀报臣妾也就算了，却事无巨细的说与太后知，导致太后关心则乱，也行了僭越之事，而臣妾却还是经由云姑姑才知事情始末，以致失了管教媳妇的职责，归根结底，都是这些奴才惹得祸事。”皇后说着，语气略带了气愤：“依臣妾之见，这些奴才便应打发了去浣衣局和杂役房。”
　　眼见着太后脸色更难看了，皇后才话锋一转：“可是，当初毕竟是臣妾犯懒，没管东宫的人事安排，想着这些人都是太后一手安排的，臣妾也不好直接打发了，所以，想问问太后如何处置？”
　　太后只觉得今日没一件痛快的事，如今看着皇后的笑脸，心里更憋得慌，那些人都是仁寿宫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可不能就这么被打发了。
　　“说起来，他们都是原先侍候哀家的，有什么事也习惯了向哀家禀报，这才出了差错，皇后也说了，是当初你犯懒没管东宫的事，既然如此，奴才们知道错了便是，往后有什么事只管去坤宁宫禀报，至于说打发到浣衣局和杂役坊，依哀家看，就算了吧！”太后直看着皇后的眼睛：“太子妃乃新妇，也不好刚入主东宫就换了伺候的人，没得传出去惹人闲话，皇后说呢？”
　　皇后微垂了眼皮笑道：“太后说的是，所以臣妾才与太后商量，既然不打发，就罚三个月的俸禄吧，也让他们都长个记性，什么事该向谁禀报，往后可别带累了主子犯错。”
　　听到皇后没有要打发人的意思，太后这才罢休，端了茶表示送客的意思。
　　皇后这才起身告退，若娴见状，也跟着告退而出。
　　出了仁寿宫，若娴只觉得整个人都活泛了，跟在皇后身后，心情轻松了不少。
　　“儿臣让母后废心了。”
　　皇后闻言笑着回头看了若娴一眼，吩咐她身边侍候的去后面待着，这才拉了若娴并肩走着：“你可谢错了人，若不是太子昨日过来与本宫说，本宫还真没注意这些。”
　　“太子？”若娴讶异，一直以为他不闻不问是因为夹在太后与自己之见不好做事的缘故。
　　皇后想到昨日太子与自己的交易，“噗呲”一声便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个太子妃还如此有价值，太子可是承诺过本宫，若能解决你与太后之见的恩怨，他便保我王家封侯拜爵。”
　　“……”
　　“也难为太子能想到本宫。”皇后感叹：“一边是皇祖母，一边是妻子，有些事，他只能装作不知道，你当今日为何要将你送来仁寿宫受罚？不让本宫亲自撞见，那便是你告的状，少不得又让太后对你多了一股怨气。太子为了你，也是煞费苦心了。”
　　想到今日早上自己还在埋怨朱祐樘，若娴忍不住窘红了脸，心里却缓缓流淌过一股暖流，原来他不是无动于衷的，有些坚持和努力便有了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