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48、第 48 章

　　第二日大家都起了个大早，在金氏的要求下，若娴选了较为年轻活泼的桃红色裙衫，看得瑶珠直流口水，若娴便又让秋萍给瑶珠找了一件一样颜色的裙子，喜得瑶珠直转了两个圈：“姐姐，这样走出去，别人该以为我们是双胞胎了。”
　　金氏难得好心情，听瑶珠这么说，不由多看了两眼，笑道：“还别说，你俩这样一打扮，还真有几分像。尤其是这双又圆又大的杏眼。”
　　若娴笑而不语，两人本来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要一点儿都不像，那才奇怪呢。
　　张家雇了三辆马车，金氏并两位姨娘坐一辆，若娴和瑶珠并贴身丫鬟一辆，其余人则坐最后一辆马车。
　　六月的北京城，已经很是炎热，还好是大清早的，天才微微亮，偶尔吹来的风也还透着凉气。
　　若娴手中拿着本话本百无聊赖的看着，瑶珠则似有心事般的在一旁沉默。若娴不着痕迹的从书中微抬起头偷眼打量着她，往日里总是活泼的人，如今突然沉默下来，更是浑身都透着不对劲。
　　或许是注意到了若娴的视线，瑶珠回过神来，对若娴僵硬的笑了一下：“姐姐这是看什么书呢！”
　　若娴笑笑，举了举手上的书：“随便打发时间罢了！”
　　瑶珠恢复了活泼，笑道：“姐姐过几日就要进宫了，现在一定是在看些诗词歌赋什么的，也好应对，怎么可能还看话本？”
　　见瑶珠不信，若娴笑着把书递给瑶珠，瑶珠拿过若娴手中的书看了一眼，见果真是话本，笑着看了若娴好几眼，才羡慕道：“姐姐就是不一样，有宫中贵人相助，这选秀啊，也不用怎么费心，想必姐姐对这次选秀，是十拿九稳的了罢？”
　　若娴笑而不答，突然想到瑶珠那个怨毒的眼神，想了想，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对瑶珠说了实话：“也算是十拿九稳吧，这次选妃，我必定是选不上的。”
　　瑶珠却只当若娴是有意在炫耀，根本不信若娴的话，故作天真的奉承道：“姐姐就别谦虚了，待会我要去给姐姐求求佛祖，让姐姐不但要被选上，还一定要是太子妃呢，这样一来，将来咱们张家也能出一位皇后呢！”说着，瑶珠鼓起嘴巴看向若娴：“到时候姐姐可别忘了妹妹啊！”
　　见瑶珠不信，若娴也不再多说，便顺着瑶珠的话说下去：“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自然不会忘记妹妹的好。”
　　瑶珠听后，咯咯的笑了起来，两人一路说笑着，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万寿禅寺。
　　一行人下了马车，邓姨娘看着比平日里多出许多的人流，不好意思道：“想必嘉福寺那边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好些人也就来了这里。”
　　金氏看了前方的人山人海，倒也看得开：“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去上个香求个签罢。”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天气在慢慢变得炎热，拜完佛，在金氏的要求下，若娴摇了签筒，解签的一口官话说得并不标准，若娴很是费劲的听了许久，也只听出个“好”字来，转眼看金氏一脸的喜色，若娴估摸着，这解签的和尚说的应该都是好话。
　　若娴心里也在嘀咕，他所说的好，到底是对于金氏而言，还是对于自己而言呢？
　　每日巳时，千佛阁会有高僧讲经，一般特意来万寿禅寺烧香的，必定要听了高僧的讲经，再吃了斋饭才回去，金氏也一样，听完和尚解签，就带着众人随人流去了千佛阁，时辰还没到，早到的香客早早的占了位置，金氏见门口还有一排位置，便带着若娴等人先去占了座，若再有后来的人，就只能站在外面听讲经了。
　　若娴对这些佛学是一窍不通，一旁的瑶珠显然也是不感兴趣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终于拉了拉若娴的袖子：“姐姐，听说这千佛阁后边有一尊千年香樟木雕刻的弥勒大佛，要不我们去看看？”
　　瑶珠的声音不小，金氏自然也听到了，不悦的看了瑶珠一眼，随即对若娴道：“好好听高僧讲讲经吧，今日人多，随处走动不安全。”
　　瑶珠不高兴的嘟了嘴，若娴也有些失望，钱氏见状，便劝道：“依妾身看，估摸着还要些时候才开始，大小姐和二小姐年纪轻，哪里坐得住，太太不若还是让她们先去逛会子吧，一会儿开始了，再叫她们过来？”
　　王姨娘也劝道：“是啊，身边跟着丫鬟呢，就在后院，这万寿禅寺也是名寺，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吧？”
　　金氏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见若娴确实不像能坐得住的，便点头同意了：“可不许乱走！”
　　若娴笑着答应了，瑶珠已迫不急的的拉着若娴走出了大殿。
　　因着大部分人都在千佛阁正殿等着听讲经，后院倒是人少，瑶珠绕着弥勒佛来回转了几圈，上下看看，若娴也很感兴趣的看着眼前的露天大佛，紫黑色的弥勒大佛笑容可掬的一腿盘着一腿立着坐在眼前，身躯微微向后倾斜，一个大肚子明焕焕的露出来，常说弥勒佛大肚笑纳天下事，若娴只觉，看着那样慈祥的笑容，纵是心情再郁闷的人，也忍不住要跟着心情舒畅起来。
　　瑶珠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了，又拉着若娴提议：“姐姐，这佛咱们也看了，听说万寿禅寺还有一座有名的牡丹院，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
　　若娴笑看着瑶珠，不动神色的试探道：“妹妹才来京城不久，竟连万寿禅寺的牡丹院都知道了？”
　　瑶珠脸色不自然的僵了下，随即转为俏皮的笑，对若娴吐了吐舌头：“姐姐不知，昨日知道要来万寿禅寺，我可是让夏月特意去打听了这寺里都有什么好玩的，可不能白来一趟不是？”
　　若娴点头表示赞同，含烟找了个小和尚问路，原来牡丹院就在千佛阁的北侧，从后门出去，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恰是花期的尾巴，牡丹院的花已有三三两两现出颓相，倒没有若娴想象中的繁荣似锦。瑶珠看得很是兴奋，矮身嗅了嗅花香，回过头问若娴：“姐姐，你经常进宫，早在兴济时就听人说紫禁城内的宫后苑乃皇家后花园，里面的花万紫千红的，不知与这牡丹院比如何？”
　　若娴笑了笑：“虽是后花园，却也不是只有花的，亭台楼阁假山不一而足，不似这里到处开满了牡丹，没有什么可比性。”
　　瑶珠似乎并不在意若娴的回答，又高兴的到处走了走，若娴也跟着随处看了看，不多久，邓姨娘带着两个丫鬟寻了过来。
　　邓姨娘笑意盈盈的走过来：“大小姐，二小姐，原来你们在这呢，讲经开始了，我来请你们过去。”
　　想到要去听讲经，若娴顿时苦了脸色，倒是瑶珠一反常态，眼中闪烁着不寻常的狂热，声音不由自主的激动道：“开始了么？那我们快过去吧！”
　　邓姨娘走在前面，若娴紧跟其后，瑶珠落后一步，三人才走出一小段路，突然瑶珠“啊呀”一声，若娴回过头来，关心的问道：“妹妹怎么了？”
　　只见瑶珠弯着腰，一手捂住肚子，脸上有些难看：“我，我肚子疼，姐姐，你先和邓姨娘过去，我，我先去个茅房！”说着，也不等若娴说话，瑶珠人已经朝后跑得飞快，瞬间便消失在拐角。
　　邓姨娘往瑶珠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看向若娴，声音有些急切：“那，大小姐，我们先过去吧，讲经马上就要开始了。”
　　若娴点点头，跟在邓姨娘身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悄然走到自己身后的彩萝和茴香。
　　......
　　千佛阁通往牡丹院的一条偏僻小道上，邓姨娘惊慌失措的在前面带路，金氏脸色苍白的紧跟着，后面王姨娘一脸轻松，钱氏脸上带着几不可见的得意，几个仆从则微低着头诚惶诚恐的跟着主子往前走。
　　先左岔进去，又急走了许久，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树林，邓姨娘突然停下步子，一脸的焦急：“咦，明明就是在这里，刚才那伙贼人就是在这里截了大小姐，还让妾身去拿银子来赎人的，这会怎么不见了。”
　　金氏听说人不见了，登时惊惧道：“什么叫不见了！”金氏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刚听到邓姨娘说若娴被人绑架时，她险些背过气去，可一想到女儿还等着她去救，她又哪里敢晕？马上就要进宫选秀了，这事还不敢大声张扬，听邓姨娘的意思，对方似乎只是想要钱，金氏这才急忙跟着邓姨娘赶过来，哪里想到，现在她居然说人不见了！
　　王姨娘不急不缓的上前安慰金氏：“太太别急，许是邓姐姐记错了也不一定。”说着，王姨娘又看向邓姨娘：“姐姐，事关大小姐的安危，你可要想仔细了！”
　　“我......”邓姨娘焦急的四周张望，一脸的惊恐无助。
　　突然，树林深处传出动静，随即一声粗哑的男声喝过来：“什么人！？”
　　两个灰色粗布葛衫的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男子身材高瘦，一双细长眼，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后，衣服前襟耷拉着，腰带略略系着，露出一大截吊在空中，即猥琐又可怖。走在后面的男子身材粗壮，皮肤黝黑，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看得金氏不自觉的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还是身后的董妈妈和冬梅扶住，才站稳了。
　　钱氏往两个男子身后远远的看去，依稀见到树林深处草丛掩映下的一抹桃红，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起来，又见邓姨娘傻站着不知反应，便转头示意王姨娘，王姨娘接收到钱氏的眼神，再看向两个男子，惊叫道：“呀！邓姐姐说的贼人，不会就是他们吧！”话刚说完，王姨娘惊觉自己说错话，忙又以手掩嘴，一脸惊慌的看着金氏。
　　金氏心里咯噔一下，忙转头去看邓姨娘。
　　邓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说话也不利索：“对，对，就......就是他们......”
　　两个男子刚好走近，听到邓姨娘的话，先是莫名的对视了一眼，随即高瘦男子反应过来，脸上换上一脸□□：“你们就是那小娘子的家人么？钱带来没？”
　　众人都看向金氏，一旁扶着金氏的董妈妈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掐断了，可是，却生生叫不出一声疼。
　　“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人呢？你们把人带到哪里去了？”金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身子隐隐有些发抖，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缭绕不去。
　　粗壮男子下意识就要转身，被高瘦男子拦住，随即痞笑着看向金氏：“看来是这位太太主事了？人好说，我们要看到钱才行，说好的一百两银子呢？”
　　金氏看向冬梅，冬梅含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并一些金银首饰递上前：“两位大爷，我们出门并没带足那么多银子，加上这些首饰，想是足够了。”
　　高瘦男子接过东西的同时，顺手摸了冬梅的手一把，惊得冬梅立刻后退好几步躲开，高廋男子□□着看了两眼，才将金银首饰往怀里揣了，再打开钱袋子数了数里面的银票和碎银，最后才满意道：“嗯，倒也差不多了。”
　　金氏双眼死死盯着高瘦男子：“人呢？我女儿呢？”
　　高瘦男子并不理会金氏，而是回头对着远处喊了声：“老山，你好了没啊！？好了就快些，人家里来赎人了！”
　　随着高瘦男子的话落下，远处草丛似乎传来更大的动静，随即一个矮胖男子笑嘻嘻的提着裤子站起来，一边走一边系着裤腰带。
　　金氏看着，只觉冷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头顶，牙关紧咬，嘴唇有丝丝血丝流出，死死的看着那丛不矮的草丛露出的点点桃红色，脚步却迟迟不敢上前，董妈妈早已红了眼眶，邓姨娘也呆呆愣愣的看着远方，脸色苍白，钱氏露出一脸的泫然欲泣，只是嘴角弧度看着总有些怪异。王姨娘情绪最激动，脸上泪珠不断，见金氏等人都不动，忙走到金氏旁边哭道：“太太，大姑娘，大姑娘不会是......”
　　这一会儿的时间，矮胖男子已经整理好走了过来，见到高瘦男子手上的钱袋子，一双小圆眼笑得微微眯起：“哟，钱到手啦！”
　　高瘦男子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又见金氏等人都不动，便有些不耐烦道：“人就在那呢，你们自己过去找她吧，爷几个就不奉陪了！”
　　三个男子轻笑着走了，金氏远远的看着丛林深处的那一抹桃红，今日若娴出门，自己就特意让她穿上一件桃红裙衫。
　　仿佛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只是一瞬间，金氏推开董妈妈扶着她的手，酿酿跄跄的朝远处那一抹桃红奔去，嘴里心疼的喊着：“娴姐儿，娴姐儿......”
　　董妈妈急忙跟上金氏的脚步，钱氏和王姨娘自然也加快了脚步跟上，王姨娘甚至也跟着低低的哭了两声：“我可怜的大小姐......”
　　一直处于呆愣状态的邓姨娘，魂不守舍的跟在众人之后，看着远处的那一抹桃红色，至今还不可置信，明明说好了只是绑架的......
　　“娴......瑶珠！？”
　　突然，金氏的声音由低沉痛心转为震惊和惊喜，眼里犹如满世界的烟花在灿烂绽放，耳朵里还意犹未尽的响起那喜庆的声音，金氏心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不是娴姐儿，不是娴姐儿！
　　很快的，金氏整个绷劲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董妈妈终于追了上来，顺着金氏的目光看去，只见瑶珠双眼空洞的望着天空，面色苍白绝望，衣裳早被剥下扔在一边，浑身□□雪白的躺在草地上，□□狼狈不堪，整个人就像没有生气的娃娃。
　　“珠姑娘，这是珠姑娘！”董妈妈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惊喜，以手捂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与此情此景很是格格不入。
　　听到董妈妈的声音，钱氏却如遭雷劈的停住脚步，王姨娘也吃了一惊，不相信的上前看了一眼，随即“啊”的一声，脸色怪异的看着钱氏，钱氏的脸色由红转白，还没从刚才的噩耗中反应过来，愣愣的走上前，当亲眼看见瑶珠直挺挺的躺着那里时，只是呆愣了一秒，终于忍受不住。
　　“珠儿！”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天际，钱氏整个人扑了上去，死死的抱住瑶珠，眼泪瞬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