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35、第 35 章

　　八月十六日这天，宴席设在晚上酉时，若娴申时进宫，轿撵才入集福门，便被四皇子朱祐杬拦住了，若娴只好下轿：“阿杬这是在等我？”
　　朱祐杬笑嘻嘻的点头：“母妃带着五皇弟和八皇弟，父皇是昨晚就歇在昭阳宫的，我想着太子哥哥独自一人，就主动过去找他了。”
　　“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本来是要一起过来的，临出门又被皇祖母叫过去了，我不耐烦听皇祖母的唠叨，只好溜过来了。”朱祐杬一副你懂的表情冲若娴眨眨眼：“皇祖母对太子哥哥哪哪都好，就是这啰嗦的毛病......啧啧......”说着朱祐杬如小大人般摇摇头，又耸了耸肩，做了个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动作：“......实在受不了，跟我母妃有得一拼了。”
　　看着朱祐杬滑稽的表情，若娴忍不住大乐：“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
　　朱祐杬对若娴做了个鬼脸，全不把若娴的话放心上。若娴无奈的摇摇头。
　　“咱们慢慢走过去，太子哥哥说了，他会尽快赶过来，咱们在琼苑东门那边汇合。”朱祐杬一行说一行去拉若娴的手，两人漫步往昭阳宫而去，刚好在琼苑东门遇见了从另一条路走来的太子朱佑樘，今日的朱佑樘一身蓝色绸缎大襟袍，上用金，银，浅蓝三色线绣麒麟纹样，头戴网巾，束金冠玉簪，看到若娴与朱祐杬，白皙的面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真是巧。”
　　若娴也笑言：“这回还真是赶巧了。”
　　朱祐杬则是笑着跑到朱佑樘面前打趣：“这回皇祖母怎么没多念叨一会儿了？不怕皇贵妃把你吃了？”
　　朱祐杬如今的身高只到朱佑樘肩膀位置，朱佑樘见朱祐杬一副欠揍的笑容，顺手就在他头上敲了一个暴栗，惹得朱祐杬哇哇大叫：“阿娴快救我，太子哥哥又欺负人了！”
　　若娴看着这两兄弟直发笑，好一会儿才道：“咱们再不走，迟了可就不好了。”
　　朱佑樘点头走在前面：“是啊，那位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咱们边走边说。”步子却很慢，若娴不自觉的便走到了他旁边，朱祐杬则是兴奋的上前来牵若娴的手：“有阿娴在，皇贵妃再大的脾气也没了！”
　　一旁的朱佑樘看得皱眉：“说过要叫姐姐，你总不听，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你也已经九岁了，像什么话？！”
　　朱祐杬悻悻的放了手，心里忍不住嘀咕，和太子哥哥一起就这点不好，老提男女授受不亲，阿娴又不是别人。但到底不敢再去牵若娴的手。
　　若娴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朱佑樘自从入阁讲学后，就越来越老学究了。三人到昭阳宫时，万皇贵妃正在正殿大厅接受众人拜寿，而皇帝坐其左边，皇后则侧坐皇帝左边。
　　酒席与以往差不多，无非是歌舞，然后你敬我，我敬你，嘴里说着喜庆吉祥的祝词，心里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若娴身份特殊，虽没有任何身份，但却被安排坐在上座，宫里宫外谁不知道想要讨好万皇贵妃，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若娴。
　　得亏大明朝的权臣和侯门世家都是出了名的讲究风骨，有本事打听到若娴的，都不屑去讨好万皇贵妃，想要讨好万皇贵妃的，又少了几分本事。
　　不然，张家大门估计都要被踏破了。
　　至于后宫，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是皇帝的女人，万皇贵妃都不喜，因此，不说人人讨好若娴，至少没人敢得罪若娴，至于那些被万皇贵妃扶植起来的人，对若娴自然就多了几分恭敬。
　　其中就包括几位公主的母妃，因此几位公主对若娴都以姐姐敬称，如今这样的场合，五位公主自然会来与若娴互相敬酒，说着客气的场面话，不一会儿，若娴的双颊便红了，若娴直觉再喝下去，自己估计就要趴下了，便借口更衣找了个清净的地方透气，头一阵阵的发晕，只有微风拂过时好受些，含烟担心若娴会受凉，让若娴避着点风，自去蒹葭阁给若娴拿披风。
　　含烟离开后，若娴便独自靠在一座假山上休息，抬头望着夜空上的一轮圆月，又想到自己所处的地方，突然就觉得很可笑，席间那些人，哪个身份不比她高贵？她算不算是麻雀进了凤凰窝呢？晃晃脑袋，想什么呢，果然是醉了，差点忘记自己如此努力只是想争取一个自由的未来。
　　近些年，万皇贵妃的身体越来越差，还记得前些日子她当着自己的面吃下道士提炼的丹药，当时的若娴惊得说不出话来，万皇贵妃的灵魂来自后世，应该知道丹药有害无益，为何还会吃那玩意儿？当时的万皇贵妃见若娴盯着那丹药猛瞧，以为若娴也想要，忙让人把东西收起来，然后对若娴说道：“娴姐儿，记住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命百岁，所谓的仙丹也都是骗人的，不但不能长寿，还有汞毒，若以后的日子里，有人给你吃这个，你可千万不能吃。”
　　“那，娘娘......？”你明明吃了呀。
　　万皇贵妃脸上露出惯常的嘲讽：“皇帝想长命百岁，后宫之中也唯有本宫能得皇帝赐药，本宫怎么能不用？若哪天你跟本宫一样生不如死的时候，可能也会做出和本宫一样的选择吧！”
　　明知有毒还吃，可不就是生无可恋了么？同样作为来自后世的灵魂，还不一定能遇到比皇帝更宠她的男人，那么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所以，必须要争取，如果是郡主，就可以有自己的封地，可以选郡马，甚至一生不嫁也能衣食无忧......
　　“醉了吗？”
　　不期然听到一声关心的话语，若有似无的龙涎香随风传入鼻尖，不用回头便知道声音的主人。
　　朱佑樘见若娴傻愣着不动，皱了皱眉，手却探向若娴的额头：“这是醉傻了？”
　　有人骂自己傻，若娴可就不干了：“你才醉傻了呢！你全家都醉傻了！”突然想到朱佑樘的全家是皇家，一时睁圆了眼，傻了......
　　“呵呵......”朱佑樘低头的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不是傻了是什么？
　　月光如银霜铺在大地，再抬头，朱佑樘便见若娴杏眼微眯的回头，脸上带着醉酒后的酡红，娇嗔间不自觉的带着些许妩媚，愣了一下，旋即又不自在的看向若娴身后的假山，一手抵颌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是阿杬见你不在，担心你，她母妃又不准他乱跑，我才替他出来看看。”
　　“哦——？”若娴拖长了声音，明显是不信他的说辞，有万皇贵妃撑腰，邵宸妃何曾管得住阿杬？
　　朱佑樘也看出若娴不信，又假意咳嗽了几下，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借着朦胧的月光，若娴看到朱佑樘的耳根都红透了，心中大乐，忍不住继续逗弄：“只是阿杬担心我？小白就一点也不担心？”
　　朱佑樘被问住，若娴看见朱佑樘白玉般的面庞也迅速变红了，想再逗他一下，含烟却已经抱着披风赶了过来叫了声：“姑娘！”
　　朱佑樘如做了坏事被抓现行似的，狼狈转身：“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若娴看着朱佑樘的背影，乐得大笑，远远的还看见那背影僵了一僵，随即步子更快了，直接逃也似的不见了人影。
　　含烟一边为若娴披披风，一边不赞同的摇头：“姑娘何必这样逗殿下？他可不是四皇子殿下。”
　　若娴不以为意的耸肩：“是吗？”在她看来，朱佑樘永远是那个瘦弱的孩子。
　　再次回到宴席，万皇贵妃正睁着一双醉眼笑看着太子朱佑樘：“本宫今日寿辰，各位都想敬本宫一杯，可是你们看，本宫这才饮了几杯？就头晕眼花了，太子是长子，平日也称本宫一声母妃，不如，今日就由太子替本宫和各位好好喝几杯如何？”说着，又醉眼迷蒙的看向其他人：“可说好了，一人只准敬一杯哈，多了可不行！”
　　皇帝精力旺盛，后宫嫔妃二十多位，因为是万皇贵妃生辰无人敢不到，即使一人一杯，太子也要喝二十几杯，而太子朱佑樘因为幼时营养不良，身子一直时好时坏不宜饮酒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若娴敢断定，万皇贵妃是故意的。
　　方才还热闹的宴席一时冷了下来，只余歌舞声，万皇贵妃不喜太子众所周知，众嫔妃都神色各异的看向主座，若娴坐在万皇贵妃下首，忍不住向对面的朱佑樘看去，只见朱佑樘一动不动，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若娴刚要收回视线，不期然的又撞见另一张诡异的笑容，坐在朱佑樘上首皇帝左边位置的皇后双眼似笑非笑的正视前方，嘴角向右微微勾起，仿佛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看。
　　“贞儿，太医说过，太子的身子不宜饮酒，这酒，不如就算了吧！”皇帝微笑中带着些讨好的声音吸引了若娴的注意力。
　　转眼看去，只见皇帝向万皇贵妃的方向倾身，手伸过去握住万皇贵妃的手轻拍着。
　　万皇贵妃却斜眼娇笑了几声：“怎么？皇上有了儿子就忘了今儿是我的寿辰了？皇上可是忘了今日寿星最大？不过是替我喝几杯酒也不行了？”
　　四皇子朱祐杬欲起身，才叫了个“万”字，便立时被邵宸妃拉住并捂住了嘴，皇帝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整个场面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都一致看着皇帝和万皇贵妃。
　　似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坐着不动的朱佑樘先是笑一声，又叹一声，终于举起酒杯对着万皇贵妃道：“替万母妃喝酒，儿臣荣幸之至！”
　　那可是二十几杯酒！
　　若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装作不乐意的样子娇嗔：“娘娘明明最喜欢的是娴儿，今日却让太子代酒，娴儿可不依！”
　　朱佑樘带笑的脸立时愣住，万皇贵妃却似乎并不意外，醉眼迷蒙的看过来，饶有兴趣的看着若娴：“哦？”
　　在万皇贵妃面前替太子解围的事，若娴不知做过多少，万皇贵妃很喜欢玩这种猫扑老鼠的游戏，尤其是还有另一只老鼠过来帮忙的游戏，这一次也不例外，若娴心内吐槽了一下万皇贵妃的恶趣味，面上却故意露出嫉妒之色：“娘娘平日里总说最疼娴儿，可替娘娘喝酒这等荣幸的事，怎么就成太子的事了？娴儿不管，这酒怎么也轮不到太子替娘娘喝。”
　　万皇贵妃神色有些松动，似被若娴说动了，眼神往太子方向飘过，最后又落回若娴身上，点头肯定道：“也是，平日里本宫最喜欢你这鬼丫头，按理，这酒是该你替本宫喝。”
　　二十多杯！
　　其实放在普通女子身上，也忒多了些，若娴平日里也并不怎么饮酒，这次心里难免忐忑，估摸着半条命也要搭进去了，一时又恨恨的在心里吐槽了一遍万皇贵妃，有点摸不着今天她到底是想整太子还是整自己了。
　　朱佑樘手中酒杯还拿着，眉头皱起，却并不领若娴的情：“张姑娘这是说哪里话，论亲疏，本宫是母妃的儿子，张姑娘却什么也不是，论身份，本宫乃太子，张姑娘依旧什么也不是，所以，替母妃喝酒这等荣幸的事，张姑娘还不够资格，自然还是由本宫代劳。”
　　听到朱佑樘的拒绝，若娴心内着急，自己喝，最多去掉半条命，他喝，保不齐一条命就没了。众人面前与他争论是不成的了，若娴只得继续向万皇贵妃撒娇：“娘娘，您看太子说的什么话？他分明是瞧不上民女，这样他还想替您喝酒！娴儿不依！”
　　万皇贵妃一双醉眼左右来回的看，好似看到什么乐事，咯咯的笑起来：“有趣，今儿还有人争着替本宫喝酒了。不过，娴儿说得对，平日里本宫就最喜欢你，今日这酒怎么也该是你替本宫喝。”说到这里，万皇贵妃有意停顿了一下，太子已急不可耐的叫了声“母妃！”
　　万皇贵妃却似没听到，继续说道：“不过，女孩子家家的，可不兴喝那么多酒，这样吧，你就以茶代酒替本宫好好喝一回。”
　　若娴心下一松，立时喜笑颜开：“是，娘娘！”
　　对面的朱佑樘听到以茶代酒，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也不再争执，只是看向若娴的眼神莫名复杂。心里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替他在万皇贵妃面前解围了。
　　此时的若娴却没有闲工夫去管朱佑樘了，皇贵妃话语一落，一双醉眼便像众嫔妃一个一个的看去，在万皇贵妃的逼视下，嫔妃们不得不上前，先对着万皇贵妃祝词，然后敬若娴，若娴则立在万皇贵妃面前，替万皇贵妃接受众嫔妃的敬酒，此时，万皇贵妃会眯着一双丹凤眼满意的笑看着。
　　寿宴结束，因着第二日还要入宫学习，当晚万皇贵妃索性留了若娴在宫里住着。
　　回了蒹葭阁，若娴只觉满肚子的茶水，胀得难受，含烟让人打水侍候若娴净面，这一夜，若娴光是起夜如厕就不知多少回，第一次在宫中睡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