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30、往事

　　若娴依言告退，到了东厢，隔壁住着的朱祐杬听到动静跑了出来，一双大圆眼睛亮晶晶的，拉着若娴往自己屋里去：“娴姐姐，我可等你许久了，你要陪我用膳！”
　　若娴并没有阻止，对迎上来的含烟道：“把我的饭菜端到四皇子这边来吧。”
　　朱祐杬低头扒拉着饭粒，时不时就看若娴一眼，又碍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不说话，若娴见状，猜测是小家伙有事要同她说，也不急，只细嚼慢咽，一顿饭竟吃了一炷香的时间。
　　让下人收拾了碗筷，朱祐杬身边侍候的钱姑姑亲自泡了茶上来，朱祐杬看着若娴犹犹豫豫的开口：“娴......我，我也和太子哥哥一样叫你阿娴可好？”
　　“嗯？”若娴挑眉：“怎么？跟谁学的这么没礼貌了？”
　　朱祐杬一张小脸红透，却依旧固执的看着若娴：“太子哥哥都叫你阿娴，为什么我不能叫？”
　　“你太子哥哥与我年纪相当，而你，我整整大你六岁，怎么，难道我当不起你一声姐姐？！”说着，若娴还故意伸出手比了个六的手势。
　　朱祐杬不服气：“你是二月生的，太子哥哥七月生，算起来，你也比他大，他也该叫你姐姐才是！”
　　若娴看朱祐杬瞪着大圆眼，小脸更是红通通的，偏还梗着脖子一副要讲理的样子，若娴只觉得这孩子异常的可爱，伸手往朱祐杬脸上掐了一下：“说吧，到底怎么了？今日又是求姻缘，又是不肯叫我姐姐的，你才多大呀？”
　　朱祐杬挣开若娴的手，扭了扭小身子：“别捏我脸，我已经是大人了！”
　　若娴只觉得朱祐杬大大的不对劲，双手并用左右开弓捏住他的脸：“说不说？你不说，我可就一直这么捏着了，叫你装大人！”
　　朱祐杬挣扎了许久，奈何人没有若娴大，力气也还赶不上若娴，一张小脸被若娴硬生生的掐着，一时觉得丢脸极了。最后终于受不住若娴的魔爪摧残，忙告饶：“好啦，好啦，我说！娴姐姐你先放开！”
　　若娴这才作罢，端正了身子，一副坐等他解释的神态，朱祐杬先揉了揉自己的脸，才不情不愿道：“是母妃说，说我已经是大人了，要，要给我挑媳妇！”
　　“宸妃娘娘？”若娴惊讶的问。
　　朱祐杬点头：“我才不要不认识的女人做我老婆呢！”
　　“不能吧？宸妃娘娘一定是逗你玩儿的。”若娴不信。
　　朱祐杬远远的躲开若娴：“反正，我现在是大人了，我就要和太子哥哥一样叫你阿娴。”见若娴身子微微前倾，朱祐杬以为若娴又要扑过来，赶忙跑开，离若娴远远的，还嚷嚷道：“阿娴你不能这样欺负我！”说完这句，人已经跑没了影子。
　　若娴无奈的摇头，对于朱祐杬所说并不以为意，就凭邵宸妃的地位，还不足以决定皇子的婚事，想必是出于什么原因吓唬朱祐杬的。
　　第二日，万皇贵妃依旧素衣素面朝天去供奉殿，出来后便传了若娴相陪，然后开始说故事，故事越到后面，越发的沉重，原来，供奉殿里有万皇贵妃给两个早夭的儿子点的长明灯，这么多年来，万皇贵妃一直不敢回想那段恐怖的日子，人到晚年，才终于想来看看，是以，每日从供奉殿出来，万皇贵妃都只觉肝肠寸断，那是一个母亲的哀痛。
　　许久不曾想起的记忆浮上心头，若娴想，如万皇贵妃这样张狂的人尚且疼爱自己的孩子，那一世的母亲，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多一点爱呢？所幸，这一世，她有疼她入骨的母亲金氏。
　　斋戒完，已到了八月末，贵妃銮驾回京。回京仪仗与出京时一样浩大，仪仗由神武门而入，门内，后宫嫔妃以帝后为首伫立迎接，马车停下时，皇帝早已迫不及待的来到马车前，念秋姑姑为万皇贵妃打开车帘，万皇贵妃的手才伸出来，就被皇帝握在了手上：“贞儿，朕想你了！”
　　万皇贵妃的面上看不出喜悦，若娴跟在万皇贵妃后面出来，见皇帝对万皇贵妃的宠爱，心内五味杂陈。
　　回了昭阳宫，皇帝与万皇贵妃进了正殿，若娴则回了自己的蒹葭阁，一番收拾，让含烟与念秋姑姑说了一声，便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说起来，也有将近两个月没回家了，着实有些想念。
　　轿子出了昭阳宫，一路往宫后苑走，过琼苑东门，经过万春亭时，朱佑樘从亭子里走了出来，一身淡青色直裰，头上带着网帽，一双丹凤眼笑得眯了起来：“阿娴，这是要出宫？”
　　在这里看到朱佑樘有些微的惊讶，若娴下了小抬轿：“殿下怎么在这里？”这个时辰，该是在文华殿讲学才对。
　　朱佑樘笑了笑：“那人回宫，连父皇都无心听内阁几位大臣唠叨，我自然也放了假出来透透气。”
　　听到朱佑樘称呼万皇贵妃为“那人”，原本含笑的脸上微微收敛了，从朱佑樘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把本要忘记的一些事都勾了出来，简单的两个字，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若娴，眼前的人和万皇贵妃有着怎样的仇恨。
　　朱佑樘也察觉若娴表情不快，身子一转，背对着若娴，转移了话题：“阿娴也许久没回家了吧，赶紧出宫吧，我也只是出来走走，还是要回去看书的。”
　　若娴点头：“嗯，明日位育斋再闲聊。”
　　朱祐杬听到位育斋，就笑了起来，转回身看着若娴：“好，明日位育斋再闲聊。”
　　别了朱佑樘，出了宫门，将近两个月未曾回家，一回到张家，金氏便搂着若娴不想撒手，一会儿说若娴在寺里没吃肉，整个人都瘦了，一会儿又说若娴长高了。
　　出宫那会儿若娴就给蒋慧心和王玉岚递了帖子，入寺的两个月，若娴以随先生出游为借口，如今回来了，自然要给两位姐妹递帖子。
　　听到若娴回来的消息，蒋慧心和王玉岚前后脚到了张家，金氏只好放了若娴，让她招呼自己的小姐妹们。
　　带着两人回了东厢，若娴夸张的呼了口气，笑看着两人：“今日你们两个可真是我的救星！”
　　王玉岚抿嘴一笑：“那是婶婶宠爱你，若换了是我，母亲大概也只是对我问些长短，她最疼爱的还是我那两个哥哥，哪有像金婶婶这样的？”
　　蒋慧心也笑咧了嘴：“妹妹这样还算好的啦，要是我，我母亲估计是追着我一顿好打，嘴里说不定还会说‘来来来，让我看看这皮是不是又结实了！’”
　　一句话，惹得若娴和王玉岚都笑了起来，若娴故意唬蒋慧心：“嗯，改明儿我和王妹妹就去问问蒋家婶婶，是不是这么回事。”
　　王玉岚笑着点头符合，吓得蒋慧心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别，别，我就是逗你们一乐，我又没出过远门，只我大哥出过一次远门，我爹就这么对他来着！”
　　若娴和王玉岚对看了一眼，又齐齐看向蒋慧心，一时哈哈大笑起来。
　　送走了蒋慧心与王玉岚后，秋霞重新换了茶水，笑道：“这才刚回来，又与蒋姑娘和王姑娘笑闹了这许久，可要歇息一会儿？”
　　若娴微笑着点点头，含烟不愧是昭阳宫的宫女出生，为人处事圆滑周到不说，做人也是有一套的，入了皇宫，含烟便做到寸步不离，回了张家，含烟又把贴身侍候的事情还给了秋霞，就是这一举动，她竟将若娴身边侍候的人收得服服帖帖的。
　　“含烟也累了，你给她也送些点心过去吧！”
　　秋霞笑着应道：“董妈妈早让人给含烟姐姐送去了。”
　　若娴便不说话了，任由秋霞帮忙除了头饰和首饰，秋霞去端了水进来让若娴净脸，脱了裙衫，脸上涂了膏脂，若娴才去了卧室睡下，秋霞又拿着一把蒲扇在旁轻轻扇着风，若娴习惯性的叮嘱了一句：“若扇累了，就歇一会儿，别累着了。”然后也不等秋霞回答，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等到再起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若娴才穿戴好，门外秋霞跑了进来：“姑娘，太太过来了。”
　　若娴忙出去把金氏迎进了暖阁：“娘怎么亲自过来了？女儿正准备去正房呢。”
　　金氏笑了笑，不在意道：“才几步路，娘就是过来看看你。”母女两个闲话了会儿，金氏才进入正题：“今日娘是想跟你说说买丫头的事，秋月秋霞几个丫头年纪都大了，该放出去的都要放出去了，现在先把丫头买好了，年前就可以把她们放出去了。另外，这几年家里收成还不错，宫里有赏下许多贵重的东西，娘合计着，家里每人都多配一个丫头，两个姨娘那里，她们也算老实，也别说我苛待了她们，到时候也给她们一人配一个丫头。”
　　“放出去？”若娴疑惑的看着金氏，随着年纪慢慢长大，张家的许多事情，金氏都是带着若娴的，有时则直接让若娴来抓主意，而今，放丫头出去，却是若娴头一遭遇到。
　　金氏看了眼站在一侧的秋霞，点头：“转眼，秋月和秋霞几个都已经是二十多的老姑娘了，再不放出去，岂不是耽误人家一辈子？”金氏又与若娴讲了许多其中的门道，原来所谓的放出去，就是下放到庄子上去与合适的人成婚，张家家奴不多，且大部分都是在庄子上干农活的，秋霞和秋月放回去成亲，那就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后是在庄子上围着老公孩子转，也可以再回来侍候，不过，再回来便不再是大丫鬟，而是成为妈妈了。
　　见若娴理解了以后，金氏最后才道：“我先让董妈妈去庄子上挑些机灵的丫头上来，你也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若没有，咱们再找牙婆买。”
　　金氏走后，若娴还在回味金氏方才的一番话，曾经还以为秋霞跟着她，就一辈子跟着她了，不想，原来是要放出去的。
　　秋霞红着双眼突然跪在若娴身边：“姑娘，奴婢不想出去！奴婢想一辈子侍候姑娘。”
　　若娴被秋霞的举动愣住，哪有人愿意一辈子侍候人不嫁的？只当秋霞是舍不得自己说的糊涂话。
　　董妈妈微笑着把秋霞扶起来：“傻丫头，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说着，又把人拉到外面去劝慰，若娴心情也低落，秋霞是自己一出生就已经在身边侍候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