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21、开蒙

　　万皇贵妃说到做到，太子启蒙，张若娴同学。对于皇帝毫无异议的同意了这样的结果，若娴没有丝毫的诧异，若万皇贵妃想要天上的星星，依照皇帝对万皇贵妃千依百顺的态度，只怕还会顺便把月亮一并给万皇贵妃摘下来，更何况只是让一个孩子跟着太子启蒙这种小事？
　　所谓启蒙，类似学前教育，是每天都要去的，只逢初一十五不用去，所以进出皇宫的时间由原来的一周两天变成了每天，卯时入宫，申时出宫，中间一个时辰在昭阳宫用膳午休，若娴不知道是该为自己再没有时间学刺绣高兴还是为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而哀嚎。
　　也因此，张家请的启蒙先生和刺绣师傅都辞退了，倒是省了张家的一笔花销。启蒙开课的地方在宫后苑的位育斋，这个地方也是万皇贵妃和皇太后争执不下的结果，皇太后坚持文华殿启蒙，万皇贵妃则以文华殿乃出阁讲学的地方，启蒙还用不上，况且若娴是女儿家，不便去前殿。皇太后冷笑：“既然不方便去前殿，又何必非要跟着太子一起启蒙。”
　　万皇贵妃则油盐不进坚持在没有嫔妃居住的永安宫启蒙。
　　心爱的女人和亲生母亲又开始争执不下，当时头疼的皇帝立马想到了位于宫后苑的位育斋，于是便拍板决定了位育斋。
　　启蒙为六艺，射御每十天学一次，要去皇家围场；在位育斋东偏殿学习礼；书，数在西偏殿，乐则安排在后院。入学的第一日，若娴到达位育斋西偏殿时，先生和太子都还没来，偌大一间屋子布置得倒也简单，统共三张桌子，做品字摆放，为首一张桌子稍微大些，上面放着几本书并笔墨纸砚，一个沙漏，桌边还有一把长长的戒尺。若娴倒是有些好奇，难道太子不听话的时候，先生敢拿着戒尺打下去？想想那个画面就有些兴奋。
　　下面两张桌子较为简单，分别放着一本书，笔墨一副，便再无其他。那大约便是她和太子的座位了。
　　正打算入座，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随即便见太子朱佑樘一身月白长袍缓缓而入，本面带笑容的俊脸在看到若娴时一点点的淡了下去，也不再前进，只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若娴没想到他变脸的速度如此之快，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他不喜的人，一时也愣住了。
　　“大胆民女，见了太子殿下也不行礼？”略微粗哑的一道声音不悦的呵道。
　　若娴这才回过神来，略微有些诧异，他身边跟着的不再是往日的那个小太监，竟换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跟着，后来，若娴才知道那位老太监叫谭吉。
　　“民女张若娴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吉祥！”若娴缓缓躬身行礼，许久，才听到一句冷冷的声音：“起来吧，你我既一起启蒙，以后也算同门，倒也不必拘泥这些礼数。”
　　“谢殿下！”若娴自动忽略朱佑樘后面那一句，若真不需要拘泥这些，那么刚才老太监呵斥自己的时候他为何不阻止？若娴只当他说的是客气话罢了。
　　朱佑樘自动坐了靠左的桌子，若娴只好择右边那张而坐，因为先生还没来，朱佑樘又是冷着一张脸，他身后的老太监更是一声不吭，若娴也不是个喜欢自讨没趣的人，刚才朱佑樘进门时的表情变化还历历在目，这会儿自然不会主动去搭讪。
　　一时，整个屋子便陷入一片尴尬的安静，安静得有些难受。
　　当门口再次响起脚步声时，若娴才轻呼一口气，总算要打破这一室安静了。
　　早听含烟介绍过，启蒙的先生姓程，乃景泰五年的状元。程先生进来，先给太子朱佑樘行礼，朱佑樘侧身不受，随即又以拜师之礼待之：“课堂之间只有师生并无君臣，请先生受学生一拜！”
　　程先生微微侧身受半礼：“殿下客气了！”
　　若娴趁机上前也给程先生行礼：“学生张若娴拜见先生！”
　　程先生对若娴点点头，算是受了，又对两人训示一番，才纷纷入座。读书第一步自然是认字，桌上摆着的乃是一本三字经，程先生先带着两人读三遍，然后便开始习字，若娴凭着前世的记忆以及早前在家学过的基础，应付起来很是轻松，微微侧过头，看见朱佑樘也是一脸从容之态，心下不由纳闷，难道他是天才不成？
　　又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朱佑樘的生母淑妃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估计没少教他吧。若娴万没想到还有另一个原因，而且是拜她所赐，盖因太后知道若娴在家已经启蒙一段时间了，想着自己的皇孙，堂堂太子殿下难道要被一个小女孩的智商碾压？于是，在宫中寻了会识文断字的太监谭吉来教朱佑樘。
　　上了一上午的课，因为早上起得早，又因为课堂上程先生的重心明显在太子朱佑樘身上，而朱佑樘对若娴却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若娴只觉得这课上得憋屈又煎熬。
　　下了课，若娴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蒹葭阁放松放松，下午的课更是不想上了，这么想着，手上整理笔墨的动作就更快了。
　　待整理好要出去时，朱佑樘却把若娴叫住了，若娴有些诧异的看着朱佑樘，此时，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变得欲言又止的难为情，若娴只觉这人表情包真多。
　　朱佑樘看着含烟道：“你出去，我有话想跟你们姑娘单独说！”
　　含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若娴，又看一眼朱佑樘，到底还是出去了，朱佑樘又叫谭公公也出去，一时，室内就只剩了若娴和朱佑樘两人。
　　朱佑樘这才在若娴脸上巡视一遍，略微迟疑着：“你，为何是万皇贵妃的人。”语声中带着失望，遗憾和痛恨。
　　若娴眼神黯了黯，最后哂笑：“是啊，我为什么是万皇贵妃的人，可是，如果不是万皇贵妃，我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呢！”就更别谈两人能相遇，甚至救他性命了。
　　“也是......”朱佑樘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然后一脸失落的出了西偏殿。
　　下午的课，朱佑樘对若娴就恍如陌生人般，能不交流，坚决不肯多说一个字。
　　再这样的氛围下，若娴情绪也不是很好，回到家后，金氏见得女儿无精打采，忙问道：“娴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若娴苦着一张脸点点头，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久久徘徊的疑问：“娘，你说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呢？当初您说是求娘娘认女儿为义女，封个郡主什么的，也好带挈咱们张家，可是，这都这么久了，娘娘虽待女儿如母女，却似乎没有要下明旨的意思，女儿不懂。”
　　这事其实若娴上次问过万皇贵妃了，只是，说了对她没有底线的万皇贵妃给她来个情况特殊，还许诺定亲之前再请封，还有差不多九年的时间，若娴有点没耐心了。有时候都想着，能有什么特殊情况啊？要么赶紧封完了事，自己也不必天天往宫里跑，要么不封也行，别把自己弄宫里去折腾呀！
　　所以，若娴试着问金氏，看能不能从母亲这里得到答案。
　　金氏眼神闪了闪，笑着安慰若娴：“娘娘自有她的主意，娘又哪里能猜到？”
　　若娴拿一副明显不信的眼神望着金氏，金氏咳了咳才道：“当然，娘娘也透露了些，说现在封郡主，也不一定是好事，不过，不管怎样，将来一定给你择一门贵胥就是！”
　　若娴忍不住哀嚎一声，说得好像自己现在每天进宫去被折磨，就是为了将来嫁豪门似的？还有没有婚姻自由了？再说，今年自己才六岁，按照这里的规矩，怎么也是九年以后的事了，自己要这么来回折腾九年？！
　　若娴有些不高兴的嘟嘴：“娘，女儿不要贵胥，女儿的婚姻，女儿自己挑！”
　　就连父亲都有两个妾，若娴对未来的婚姻可不抱希望，即使有万皇贵妃在，也不敢太相信。
　　金氏看着若娴娇憨的样子又疼爱又好笑：“你也不害躁，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你自己挑的？”
　　若娴可不管那么多，一时整个头往金氏怀里钻，还哇哇大叫：“就要自己挑，女儿就要自己挑！”
　　金氏被若娴闹得没办法，忙满口答应：“好，好，好，让你自己挑！”若娴果然不闹了，双眼发亮的望着金氏：“娘说真的？”
　　金氏点头，然后脸色一正：“不过有个前提！”
　　“娘你说！”
　　“你想自己挑夫婿，就要好好讨好娘娘，娘娘的意思是等你订婚时再决定封郡主之事，这些年你若是表现不好，让娘娘恼了你，做回你的张家大小姐，那你的婚姻大事就只能是你父亲做主了！”
　　若娴黑眸眨了眨，努力消化金氏的话，能封郡主，就能以郡主之尊招郡马，就能婚姻自主，还附代近二十万的零花钱以及八十万平米的良田。
　　反之，自己若是什么都不是，就连金氏都要听父亲的，自己就更要听父亲的意思了。不过，万皇贵妃那里，貌似已经搞定了啊，这些年，保持友好关系是没问题的。
　　消化完毕，若娴起身便要回房，被金氏叫住：“这是去哪？”
　　若娴回头对金氏咧嘴夸张的笑道：“回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金氏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不由对着若娴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天气慢慢变得更冷，这一日正好是初一，若娴睡了个自然醒，梳洗一番去正房用早膳。
　　才入得正堂，便听到董妈妈哄小孩吃饭的声音，撩开帘子进入暖阁，果然，张鹤龄迈着小短腿在整个暖阁打圈儿跑，董妈妈拿着小饭碗在后面追，追上了便塞一勺子饭过去，张鹤龄的小嘴就变得鼓鼓的，也不吞咽，抿着嘴又开始跑，手里拿着个拨浪鼓使劲的摇啊摇，董妈妈只得跟在后面哄：“大少爷，快把饭咽进去。”
　　若娴再看炕上坐着的金氏，手里正抱着张延龄，张延龄年纪倒是小还跑不了，但在金氏怀里也没见老实，也是含着一口饭始终不肯吞下去，好不容易吞下去些，还时不时喷出几粒饭渣，一张围兜又黏腻又脏，可是罪魁祸首却还看着张鹤龄哈哈大笑。
　　金氏见若娴过来，才把张延龄交给乳娘，又接过秋月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才无奈笑道：“这两个小猴子，就没一顿饭是省心的。”
　　若娴看着两个小屁孩，也觉得很是无语，平时倒是挺好玩挺可爱的，可是一到了吃喝拉撒的时候，若娴就觉得一点也不好玩了。
　　“娘怎么亲自喂了？让乳娘来就好了。”若娴走到金氏身边坐下，秋月托了两杯热茶过来，若娴先拿了一杯递给金氏，自己才接过另一杯。
　　金氏揭开杯盖轻轻的吹着：“虽然麻烦点，但孩子嘛，亲手养大的才亲昵。”说着，喝了一口茶才放下茶杯。
　　若娴便不再多说了，确实，由金氏亲手带大，以后两位弟弟才会跟母亲更亲昵。
　　“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等过了年，清明回兴济祭祖修谱时，顺便跟族中长老们说一声，鹤哥儿和延哥儿都记在我的名下，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嫡亲弟弟了。”金氏看向若娴目中流露出担忧和关爱：“不过，娴姐儿放宽了心，你才是娘肚子里掉下的那块肉，再怎么亲，在娘心里，你也是最亲的那个。”
　　若娴起初还不明白金氏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听了后面的话才知道，金氏这是怕她与两个弟弟吃味，心中的那片柔软再次被触及，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自然是最疼女儿的，女儿怎么会想岔。”
　　金氏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才转移话题：“入了冬，天气更冷了，娘今日约了喜阁斋和宝绣楼的人过来量尺寸，我让秋月去库房把布料都搬到院子里，你也过去挑些喜欢的颜色。”
　　若娴点头应下，又想到做春季衣裳时只请了喜阁斋，这次却还请了宝绣楼的人，一时好奇就问了出来，金氏嘴角勾起一丝骄傲的笑容：“宝绣楼是京城里做衣裳工艺最好的，你时常进出皇宫，这衣着打扮自然不能落了下乘，布料是娘娘赏下来的现成的，这做衣裳的钱可不能省，如今还好，宫中只有一位还在襁褓中的公主，你一个小姑娘没人注意，可万一在宫中遇到哪个贵女呢？总之，咱们家娴姐儿不能比别人差了去。”
　　“那单请宝绣楼的就好了......”
　　金氏摇头：“你这是不管家不省事，宝绣楼做一套衣裳的钱够喜阁斋做十件了，我是没什么机会进宫的，有一两件撑门面就好，其余的还是让喜阁斋来做。你爹有应酬，可以多做几件，你两个弟弟年岁还小，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衣裳做工不用做那么好，只用上好的布料就是，至于两个姨娘，还有其他丫鬟小厮的应季衣裳，当然是喜阁斋做划算些。你还小，这些不懂也没事，等你再大些，就跟着娘好好学学。”
　　若娴点头，心内却明白个透，金氏这一通，其实就一句话：即要保住面子又要省钱。
　　选了布料量了尺寸，若娴见难得闲暇，找了本山海经，躺在炕上翘着一双二郎腿悠哉悠哉的遨游书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