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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匕首 ...

  •   覃渊黎修养了五日,承沅帝又派张御医为他查验几处鞭伤,得知伤口均已结痂脱落,不影响骑射,随行的小太监才传了陛下的口谕,让世子殿下去围场狩猎。

      覃渊黎不会傻到以为承沅帝是关心他伤势,担心他在行宫里待着无聊,才让他去围猎。

      果不其然,覃渊黎才到围场,就觉察到无数人的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这些探究打量的目光指引他解开了迷惑。

      同他一样受人瞩目的还有一身暗红色骑装的诺敏公主,她仍旧编了一头的小辫儿,却没再扣那些银饰,只在辫子里编进了红色的丝带,除此之外,她头上再无其他发饰。

      诺敏跨在一匹矫健的白马上,由一个坨垣勇士牵着缰绳,缓步朝覃渊黎走来。

      到了覃渊黎跟前,诺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盛气凌人地道,“陛下让你同我再比一场,以半日为限,看谁狩得的猎物更多。”

      除却身前牵马的,诺敏身后还跟着十来个驱马随行的坨垣勇士,覃渊黎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算我输好了,怪我没生得三头六臂,如何比得过你们这么多人?”

      “可恶!是本公主同你比试,关他们什么事!”覃渊黎一句话把诺敏说得要跳脚,但她眼珠子一转,转瞬又轻蔑地笑了,“你故意气我,打得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可我偏不叫你如意。”

      “那日松,你放下弓箭,跟着我,其余的就在这等着,谁都不准跟来。”诺敏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坨垣勇士吩咐了一句,她任性惯了,谁都不敢违逆她的意思,被唤作那日松的少年卸下身上的弓箭,驱马朝前几步,到了诺敏身后。

      诺敏带人先进围区,亓录暗戳戳地朝覃渊黎使眼色,覃渊黎却只当没瞧见,牵了马匹,拿了弓箭后,策马进了另一片围区。

      千邰围场大得仿佛没有边际,四周群山环绕,树木葱茏,连绵起伏的山峦,是被烟云缠绕,深深浅浅的绿。

      零星的队伍散落在围场里,像是落入水中的沙子。

      覃渊黎进围场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听见亓录在身后叫他,声音里透着急切。

      “别再往前去了,我们赶紧调头,趁没人注意,去找他们啊。”亓录心道:难得世子都想了个法子,将她身边的人支开了,这么好的机会,定要教诺敏公主也吃些苦头。

      可覃渊黎却道:“找她作甚,躲还来不及。”

      “就这么算了?”亓录不情不愿地道。

      “不算了还能怎样?最多我狩猎赢过她,教她心里憋屈。”覃渊黎扯了扯缰绳,仰头望着一碧如洗的蓝天道,“你当我胆小怕事也好,懦弱无能也罢,今日狩猎,你安安分分地跟在我身边,除了替我收拾猎物,旁的一概不准想。”

      亓录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在覃渊黎身后,他只能保证听世子的话不去做什么。

      至于想,想想世子又不会知道。

      策马驰骋过一片视野开阔的平原,亓录又数了一遍覃渊黎射中的猎物,不无惊叹地道:“原来你的骑射功夫这么好,难怪坨垣公主会生气,就是我看了也忍不住要嫉妒的。”

      “你有什么好嫉妒的,我可记得你头一次就射中了一只狍子,还拿去做人情。”覃渊黎收起弓箭,放慢了骑马的速度,一副要同亓录好好说道说道的模样。

      亓录眨了眨眼睛,装傻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池玉书你可还记得?”覃渊黎不依不饶。

      “记得啊,他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我当然记得。”亓录说完,轻哼了一声,“我也问过你的,你还不乐意呢。”

      覃渊黎循循善诱,“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要不要再问一次?”

      “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亓录闻言,迫不及待地开口,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算。”覃渊黎唇角泛起促狭的笑意,见亓录一双眼睛兀地瞪大,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便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让亓录很是不爽,暗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拿什么打他两下。

      “不是朋友,是比朋友还要亲近的关系。”覃渊黎笑够了,侧着身,注视着亓录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开口道,“生死与共,祸福相依。”

      被他耍了一通的亓录,扭过脸去哼哼两声,掩不住的笑意却像是清泉波纹,从他温软的唇角溢出来,弯成月牙儿的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像是落进了无数细碎的星子。

      继续往前,树木逐渐多了起来,覃渊黎叮嘱亓录一声,叫他跟紧了,山林里猎物更多,可高大的林木,繁盛的枝叶也会遮蔽日光,阻碍视线。

      到了山林入口,亓录听见一阵马蹄声,他们这一路走来只远远地瞧见过几个人影,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清晰的马蹄声。

      不多时,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到了近前,与覃渊黎不同,他们每人都带了六七个护卫,一大群人声势浩荡地拦在二人马前。

      “世子爷狩猎也不多带几个护卫,就这么一个顶什么用。”为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高个儿,覃渊黎没认出他的身份,但就这架势,确认是挑衅无疑了。

      “刘兄这就不懂了吧,世子爷骑射功夫好着呢,哪用得着什么护卫。”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矮矮胖胖的少年插了一嘴。他长相颇为醒目,皮肤是一众人里最黑的,偏还穿了套深紫色的骑装,乍一看还以为是茄子成了精。

      亓录驱马上前几步,仰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对来人道:“狩猎比的不是骑射功夫吗?难不成还要讲究仪仗和排场,吹吹打打的才够热闹?”

      “好个伶牙俐齿的下人。”茄子精冷哼了一声,抬眸看向高个儿,等着他附和几句。

      可高个儿却盯着亓录的脸看直了眼睛,他原是个荤素不忌的,见着模样娇俏得便走不动道,黏糊糊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在亓录脸上逡巡。

      亓录教他看得起了鸡皮疙瘩,微蹙起眉头,搓了搓手臂,他不懂这些腌臜事,覃渊黎却觉得一股无名怒火直冲上头,恨不得即刻搭了箭,将这双恶心人的眼睛给射穿了。

      这样想着,一支红羽利箭竟真的射了过来,高个儿身旁的护卫甚是机警,抽出佩刀将箭格挡出去。

      “是谁?谁放暗箭?”高个儿险些中了一箭,将那些个龌龊的心思暂时收敛了。

      他惜命得很,一面缩着脖子往后躲,一面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与他同行的几个年轻公子,也吓了一大跳,纷纷攥着缰绳,往护卫身后躲去。

      伴着“哒哒”的马蹄声,红衣配着银饰的少女到了众人跟前,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眸从几人面上扫过,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语气咄咄逼人,“本公主明明瞧见这有只鹿,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吓跑了它。”

      高个儿认出来人身份,又被她这恶人先告状的模样给唬住了,嘴唇嗫嚅,却发不出声来,同行的几个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往后退,那副低眉垂眼的模样,简直比新过门的小媳妇还要乖顺。

      “滚。”诺敏从马背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红羽利箭,做出弯弓搭箭的姿势,两片艳丽的红唇只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却教这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逃窜出去。

      这些人的狼狈不堪,取悦了诺敏,她眼神轻蔑地看向覃渊黎,不屑地道:“在我们坨垣,这样的废物就该跺了喂狼。”

      覃渊黎闻言,不怒反笑,垂眸望向亓录道,“等回了上京城,我们也去三里巷买个坨垣力奴,喂狼就不必了,做条看家护院的好狗,如何?”

      “好啊,多买几个,咱们有好几间院子呢。”亓录笑眯眯地朝他点头,还一脸无辜地望向诺敏,煞有介事地道,“你们坨垣人口一定很多,在我们那,一个铜板只能买半个烧饼,却可以买三个坨垣力奴呢。”

      “我杀了你。”诺敏被激得红了眼睛,下意识地去抽腰间的鞭子,直到摸了个空,才想起来鞭子被人割断了。

      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诺敏丢了手里弓箭,突然拔了另一侧的匕首,不管不顾地朝亓录身上刺去。

      亓录巴不得她对自个儿出手,覃渊黎不准他招惹诺敏,可没说不准他自卫。

      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亓录同她在马背上打了起来,短兵相接,银刃翻飞,比起与覃渊黎对射时,诺敏更加的肆无忌惮,招式凌厉,出手狠绝,当真是想要杀了亓录。

      诺敏毕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闪展腾挪,得心应手,与之相比,亓录就要谨慎得多,出招也留有余地,避开了诺敏的要害。

      亓录很快意识到,自己在马背上绝对讨不着好,便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她,诺敏自是不会放过,只双腿夹紧马腹,大半个身子前倾,朝亓录胸口刺来。

      亓录假装躲闪不及,险险地跌下马背,落地时单手一撑,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诺敏此刻占据了上风,岂肯善罢甘休,翻身跳下马背,朝亓录袭来。

      离了马背,诺敏的优势荡然无存,原还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的亓录,骤然成了滑不溜手的泥鳅,诺敏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了。

      亓录虚晃一招,紧接着一个闪身过去,击在她肘节上,诺敏只觉手臂一麻,匕首脱手而出。

      那日松见状,拔出腰间弯刀朝亓录砍来,亓录拉着诺敏往身前一挡,匕首贴着手腕子一转,不轻不重地抵到了诺敏的脖颈上。

      亓录出招的速度太快,那日松眼瞧着公主被他挟持,再不敢轻举妄动,只举着弯刀,厉声对亓录道,“住手,快放了我们公主。”

      “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喊打喊杀的,现在技不如人,又要住手了?”亓录声音清泠悦耳,人瞧着也绵软无害,诺敏被他拿冰冷的匕首抵着脖子,却还有些恍惚,只觉得做梦一般,她堂堂坨垣公主,竟接连败给了两个大阊的少年。

      “不得对公主无礼。”覃渊黎跳下马背,施施然地走过来,到了亓录跟前,朝他伸出一只手道,“匕首给我。”

      “哦。”亓录心知自己也就吓唬她,灭灭她的威风,如今目的达成,便乖巧地应了一声,将匕首放在覃渊黎手心,松开了诺敏。

      诺敏得了自由,却还不走,支使一旁的那日松将她的匕首捡过来。

      那日松捡起诺敏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拿自个儿衣服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却迟疑着不肯交到诺敏手中,甚是为难地道:“公主,他并非我坨垣男子,怎么能……”

      “多嘴。”诺敏兀地拔高了音量,打断了那日松的话,那日松无奈,只得将匕首双手捧着,献到她手边。

      覃渊黎见状,侧身朝前一步,堪堪挡在了亓录身前。

      诺敏见他小心提防自己,扬唇一笑,一手拨开她觉着碍事的覃渊黎,对亓录道,“你刚刚那招是怎么使的,教我。”

      诺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好似这天地下的人都该顺着她,惯着她。

      亓录才不会顺着她,惯着她,他用力地摇摇头,正儿八经地回绝道:“师傅有命,招式不外传。”

      “哼,你当我稀罕。”诺敏头一甩,编着红丝带的小辫儿俏皮地甩开,没了那些叮叮当当的银饰,倒显出另一种美来。

      她走出几步,又顿住了脚,背对着覃渊黎道,“比试还没结束,我们待会见。”说完,诺敏也不再纠缠,骑上马,同那日松一道走了。

      待二人身影远去,亓录伸手对覃渊黎道:“我的匕首。”

      覃渊黎却将他的匕首背到身后,“暂时没收了,等出去了再给你。”亓录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刀鞘取下一并递到覃渊黎手中。

      覃渊黎见他乖乖听话,也没再追究他故意激怒诺敏,就为了同她打这一场,翻身上马道:“走,进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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