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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心疼 ...

  •   这日傍晚,岑陌竹带来了东宫最好的伤药和太子的慰问。

      “你这几日且好生养着,不必急着去围场,免得又遇上坨垣公主。”岑陌竹摆出一副为他考虑,替他着想的姿态,听得覃渊黎心里腻味。

      他起先只当太子是为了打压覃锐,才要他一鸣惊人,出这个风头,现下看来,太子早就洞悉承沅帝比试诸位骑射功夫的意图,却还瞒着自己。

      不但太子洞悉了承沅帝的意图,想来父亲心里也明镜似的,可他们只一个要自己赢,一个说自己不配赢,却谁都不愿意为他解释一二。

      仿佛他就是一颗棋子,只需任人摆弄,乖乖听话就是。

      岑陌竹走后,覃渊黎思绪万千,想了许多事,也因此,他没注意到亓录的心不在焉,竟连晚膳都只用了平日的一半。

      夜半三更,覃渊黎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下意识地望向床边软榻。

      软榻空着,亓录不见踪影,覃渊黎陡然生出一个荒诞的猜测,这猜测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兀地掀开锦被下了床,快步朝外走去。

      秋狝围猎期间,众人都住到了行宫里,坨垣使臣也不例外,覃渊黎一颗心跳得飞快,他要被自己的猜测吓坏了。

      行宫内守卫森严,处处都有侍卫把守,便是覃渊黎能自由活动的范围也有限,更何况这三更半夜的,通往各处的宫门都已然落锁,能去的地方就更少了。

      他把几个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往日里一抬眼就能瞧见的人,现下却怎么都找不着了。

      覃渊黎不能声张,更不敢遣侍卫去找,怕惊动了人,没事都闹出事来。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心急如焚地找亓录了,上次是在千灯会的人堆里挤得没影了,这次,好端端睡着觉,人没了。

      覃渊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还能沉着应对,遇上亓录的事,就险些乱了方寸。

      他怕极了亓录去做一些不知死活的蠢事,他一面安慰自己说,不会的,亓录绝没有这个胆子,也不可能去得了那个地方,一面又在心里反驳自己说,亓录是有那个胆子的,他或许真就去了那个地方。

      六神无主之际,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回廊拐角,亓录歪着脑袋,朝他一步步走来,“怎么没在屋里睡觉,丢东西了?”

      “丢了一个蠢东西!”覃渊黎被他这副懵懂无辜的模样气得不行,可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几乎是跑着到了亓录跟前,一把攥紧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了屋里。

      一进屋内,覃渊黎立即关上了门,将亓录带到桌边坐下,两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双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你去哪了?做什么去了?”

      “我去找你了啊。”亓录一副你怎么明知故问的表情,这般颠倒是非,覃渊黎一时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亓录见他真生气了,垂下眼眸,坦白道,“找你之前,我还去找了坨垣公主的住处。”

      亓录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在覃渊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沉默半晌,才声音艰涩地道,“你胆子大得没边了,就不怕被当成刺客?”

      “我就是要去做刺客的,可守卫太多了,我没办法混进去。”亓录面露遗憾之色,闷声道,“如果我的轻功像穆凡那样好,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你出气了。”

      亓录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话,教覃渊黎鼻子酸涩,心里头却酿出蜜一般的甜。

      覃渊黎明知道自己要板着脸来训他,好让他长长记性,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要上翘。

      他觉得自个儿虚伪极了,明明前一刻还担心得要死,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这一刻听他说,真去做了那些傻事,心里又熨帖极了。

      “我不要你去做刺客,也不用你替我出气,你做好影子就足够了。”覃渊黎松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拿了张圆凳在他身旁坐下。

      亓录不肯说话,他今儿个虽没有找着机会,可不代表日后寻不到机会,他才不要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来日方长,现如今,我们势单力薄,没必要为了逞一时之气,招惹事端。”覃渊黎耐心地开解他,想让他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用刺客的方式去解决。

      亓录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作为影子,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挡在你身前,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挨了鞭子,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感觉很不好,我心里难受。”

      覃渊黎从来不知道,被人心疼是什么感觉,可亓录说的每一个字,表达的每一个意思,都是没有说出口的,对他的心疼。

      他从前总说亓录是个没心没肺的,现下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在行宫里养伤的日子,不可谓不惬意,覃渊黎不必再去围场,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亓录还怕他闲着无聊,找了好些话本念给他听。

      只可惜,愿意让覃渊黎过舒心日子的人不多,更多的人变着法地让他不痛快。

      养伤这几日,风头都让覃锐出了,他几次围猎都收获颇丰,得了承沅帝青眼。

      承沅帝对他不吝夸赞,还赏赐了他一把先帝在位期间,遣能工巧匠特制的柘木弓。

      同样的弓九王也有一把,是他少年时期,于骑射上赢了坨垣勇士,先帝作为褒奖,当众赐给他的。

      覃渊黎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承沅帝会将另一把柘木弓赐给他,即便他赢了坨垣公主,即便他为此挨了公主的一顿鞭子。

      可承沅帝居然在覃渊黎养伤的日子里,将柘木弓赏赐给他的手下败将,这么明显的一捧一踩,就差没明着告诉所有人,他不喜欢这个侄儿。

      王公大臣们都是些墙头草,前一日还夸世子精于骑射,赢了坨垣公主,夸他虎父无犬子,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转眼,见承沅帝赐下柘木弓,又一窝蜂地去夸覃锐,不但要夸覃锐,还要踩着覃渊黎夸,连他生母是前南柔公主,身上流淌着南柔血脉都被一再地拿出来说。

      覃渊黎还不曾走出去,都听见了好些风言风语,可这些不相干的人说得再多,说得再难听,又怎么能比得上他的好父亲。

      他已然感受过,这世间最深的恶意,皆来自他最亲近的人,他怀揣着可怜又可笑的期待,猝不及防地被他们剜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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