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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违逆 ...

  •   永安城里繁华的街市很多,这一条多是酒馆茶楼,覃渊黎倒是去过几家,没什么意思,最后转到一间卖古玩玉器的铺子,恰好听见那守财奴又在忽悠不识货的,说什么他手里的玉器是专门给宫里进献的匠人打造的,价值连城,他突然来了些兴致,对亓录说道,“我带你去瞧瞧永安城里有名的钱串子,那副嘴脸一般人可学不来。”
      他说着,抬腿进了铺子,亓录望了眼铺子招牌,纪宝斋三个大字可有些年头了,字上的金漆大多斑驳脱落,招牌上开裂的细纹比耄耋老者脸上的褶子还多,同它这一比较,旁边几个铺子的招牌亮堂得都有些晃眼了。
      铺子不算大,里头东西却不少,除了柜台后说得眉飞色舞的掌柜,连个伙计都瞧不见。
      掌柜瘦得跟猴似的,说话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覃渊黎在铺子外头说话的时候,他就瞧见了,是这永安城里得罪不起的主,上次和靖王世子一道来过,摔了他店里不少的好东西。
      一想到这,连身上少有的几块肉都疼了起来,将手里头吹得价值连城的玉器往收钱的柜子里一塞,摆了摆手道,“不卖了不卖了,好东西只卖有缘人。”
      那人几乎都要被唬住了,再压压价可能就要出手,一听掌柜收了东西说不卖,连眼睛都只盯着刚进来的白衣少年,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膘肥体壮,手臂比掌柜的腿还粗,用力一拍桌子喝到,“耍老子玩呢,怎么,那小子瞧着比我有钱?”
      掌柜的皮笑肉不笑,“哪能呢,您瞧着顶有钱,只是靖王世子都听他的,小老头我可不敢怠慢了。”
      那人原本还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不敢再瞧他嘴里的那小子,逃也似的出了铺子。
      覃渊黎也没在意,随手拿了个玉碗在手里掂了掂,“假货不少啊,比上次还多。”
      掌柜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手,忽悠人的本事一流,可要想在永安城里混下去,光是长了张好嘴还不够,还得长眼睛,识时务,他那连篇的鬼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在覃渊黎面前,哪敢呢。
      他躬了躬干瘪的身子,陪着笑道,“小人眼拙,瞧不出真假,劳烦公子指点。”
      覃渊黎点点头,手一松,玉碗摔成了八瓣,“假的。”
      亓录瞧那掌柜的一双眼睛兀的睁大,又眯成了缝,拍拍手,从牙缝里挤出干巴巴的几个字,“公子摔得好啊,多谢,多谢。”
      覃渊黎在铺子里转了一圈,瞧着顺眼的就指点一下,铺子里金石玉器摔得叮当作响,几个想进铺里来的,都被满地的碎片给唬住了,掌柜的原先还在心里头打着算盘,估量着今儿个的损失,慢慢地,这账就算不清了,只觉得白花花的银子都似长了腿,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离他而去。
      覃渊黎前几个摔得还有些趣味,掌柜的反应他挺满意,可余光瞥到亓录脸上,却瞧不见一丝兴味,他竟是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吗?
      这念头一起,覃渊黎也没了兴致,上次他和靖王世子来摔的时候,那蠢物可乐翻了,可偏偏亓录没一点反应,倒显得他自个儿像个蠢物了。
      “我瞧那白瓷花瓶也是假的,拿给我。”他抬眸瞥了下架子上的花瓶,摔完这一个,铺子里值钱的玩意儿就不剩了。
      掌柜颤着手把花瓶捧了下来,几步路走得艰难又心酸,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这就是在割他的肉呦,不仅如此,还非得让他自个儿帮着递刀子,陪着笑说割得好,割得真是好!
      掌柜的把花瓶双手捧到覃渊黎手边,他接过手里瞧了一眼,倒真是个好东西,正要松手,亓录给扶住了,少年望着覃渊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别摔了,不好玩。”
      这些日子的相处,亓录一直都是听话的,相较于唯命是从的手下,他更像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可他又并非不通世事的孩子,处事有着自己的思维和判断。他听话只是因为还没有遇上分歧,一旦遇上了,他就不再是个听话的影子。
      覃渊黎也望着他,被自己的影子违逆,简直匪夷所思,可影子是亓录,他本就个不合常理,意料之外的。
      谁说不好玩,这不就变得好玩起来了。
      气氛实在有些诡异,覃渊黎勾着嘴角在笑,可那笑着实瘆人,掌柜只瞧了一眼就头皮发麻,心里头“咯噔”一下,觉得要出事。
      亓录一手拿着那包糖炒栗子,一手扶着白瓷花瓶,他比覃渊黎矮些,要微微仰着头去瞧他。
      “那你说说看,要怎么做才好玩?”覃渊黎饶有兴致的问他。
      “做好玩的事,你就会高兴吗?”
      “也许吧,谁知道呢。”
      亓录抬眸望了眼掌柜,试探地问道,“杀了他算好玩的事吗?”
      “可以试试。”
      掌柜的听不下去了,他好歹也是个人,用这么儿戏的口吻谈论他的生死真的好吗?还没有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啊!
      可是眼瞅着亓录已经松了手,还朝着他走了一步,掌柜的不是傻子,即便亓录瞧上去单纯无害,身上也没一点戾气,可他就是知道那不是句玩笑话。
      “哪有光天化日的就杀人,小老头我不过是混口饭吃,卖点假货也罪不至死吧。”他这话是对覃渊黎说的,眼睛却死盯着亓录,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可这铺子就这么大,掌柜的退后几步,亓录就朝他走几步,直至背脊抵到了实木架子,再无可退之路。
      亓录的匕首出鞘,乍现的冷光从脖颈间划过,有那么一瞬,掌柜的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可覃渊黎却又突然拉住了少年行凶的手,刀刃离他的脖子不到半寸。
      “出手倒是挺快的,差点没拉住。”前半句是对亓录说的,后半句是对掌柜说的。
      掌柜的半条命都吓没了,脑子嗡嗡的,只瞧见覃渊黎的嘴唇张合,却一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不试试了吗?”亓录抬眸望向覃渊黎,不解的问道。
      “已经试过了,没用。”他说完松开了少年的手腕,将另一只手里拎着的白瓷花瓶丢给了掌柜。
      亓录收回匕首,还朝着惊魂未定的掌柜微微颔首,掌柜的失了魂似的也朝他点点头。
      亓录随后跟着覃渊黎出了铺子,掌柜的两条腿软得再撑不住身子,抱着白瓷花瓶瘫坐在地上,一只黑瘦的手在瓶身上拍了拍,喃喃道,“可差点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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