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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听话 ...

  •   出了铺子,覃渊黎也没了闲逛的心思,回王府的路上,他一句话没说,来时心情还算好,现下却有些不好了。
      身为影子的亓录阻止了他摔碎花瓶,作为主子的他又阻止了亓录杀人,这都叫什么事……
      亓录捧着他的糖炒栗子,一点也不知道覃渊黎心里的暗潮涌动。
      再回到王府,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覃渊黎让婢女准备了膳食,才吃了两口又丢了筷子,总觉得心里郁结。
      亓录捧着个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主子在屋里头用膳,他就坐在廊檐下喝茶,茶水是采薇给他准备的,采薇是院里新来的婢女。
      他原先坐在廊檐下的青石台阶上吃栗子,采薇给里屋送茶水瞧见了他,许是新来的缘故,她胆子大些,主动和亓录说过几次话。她闻到栗子的香气,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道,“好熟悉的香味,是月下巷口那家的糖炒栗子吧。”
      亓录没说话,从纸袋里拿了三个油光锃亮的栗子递到采薇手边,采薇接过栗子,红着脸说了声谢谢,她朝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倒了杯茶递给亓录,“不能白吃你的栗子,请你喝茶。”
      覃渊黎从里屋出来时,亓录已经喝完了茶,他走到少年身旁,瞧见了台阶上的茶杯和栗子壳。
      果然,胡思乱想的只有自己,亓录已经吃饱喝足,坐在台阶上发呆了。
      他伸手在少年头顶上拍了一下,稍稍用了点力,亓录被他拍得歪了下脑袋,手里剥好的栗子也掉了,顺着青石台阶咕噜咕噜滚远了。
      少年起身要去捡,被覃渊黎按住了肩膀,他问,“你不知道影子是不能违逆主子的吗?”
      亓录有点可惜,小声询问道,“不能去捡吗?”
      覃渊黎几乎要怀疑他在装傻,故意逃避自己的问题,可亓录紧接着又道,“我没想违逆你,我想让你高兴。”
      覃渊黎都有些魔怔了,他因为亓录的话,前半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半夜好容易睡着了,却又从梦里头惊醒,梦里头纷繁错乱的场景已经记不清了,可父亲单手将他抱在怀里,又伸手去拉母亲的那一幕,像是深渊里诱惑人得鬼魅,他明知道是虚妄,也知道再往前一步,必定坠落深渊,万劫不复,可他却几乎是跑着跳下去的,若真能葬身在这样的梦境里,便是饮鸩止渴,他亦甘之如饴。
      这一夜注定无眠,覃渊黎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这样自欺欺人的梦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然而,当他湿了面颊从梦里惊醒,才知道,十四岁的自己还是一日既往的可怜又可笑。
      第二日天蒙蒙亮,覃渊黎就起了,屋里头暖,只着了内衫便朝外间走去,里屋和外间隔着一道门,里屋是覃渊黎的住处,亓录就睡在门外的硬榻上。覃渊黎伸手推门,他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有些迷糊地瞧着覃渊黎,往常都要睡到巳时才起,现下大约是卯时。
      覃渊黎瞥了他一眼,说了那些扰乱人心的话后,他倒是睡得很好,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往后这个时辰,你去院里练功,我起身了才准休息。”覃渊黎轻飘飘的说完,有些微妙的得意。
      亓录一双眼睛原还眯着,一听这话瞪得极圆,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几乎要跳起来。
      来王府这些日子,他吃得饱睡得好,人都有些懒怠了,听了覃渊黎的话,少年先是惊吓,后是羞愧,居然,连主子都瞧不下去了……
      亓录的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才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练功的,不会再躲懒了。”
      覃渊黎的“起床气”消了大半,他鲜有这么早起的经历,推开外间的门,走到廊檐下,院里的婢女瞧见他,也吓了一跳,急匆匆去准备漱洗用具。四月底的清晨还带着凉意,外头不比里屋暖和,他拢了下衣襟还是觉得冷,正要开口让婢女拿件外衫来,亓录就给他披上了。
      少年自己的衣裳还没有穿好,衣襟歪着,露出一截纤细漂亮的锁骨,他给覃渊黎披了衣裳,才回屋里穿自己的。
      覃渊黎教人伺候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那一截锁骨莹润如玉,白得有些晃了眼。
      亓录很快就穿好出来了,头发也重新束了,还是那根天青色的发带,打他进府就一直用着,瞧着不大新,颜色都些褪了。
      他走到院里的海棠树下,要开始练功了,只见他双手往下一撑,双腿腾空而起,维持着倒立的姿势,不动了。
      覃渊黎原先也没在意,习武之人倒立是基本功,可直到他漱洗完,又用了早膳,亓录还是倒立着,一动不动。
      莫不是他所谓的练功就是一直在树下倒立,覃渊黎坐不住了,他走到距亓录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才发现他眼睛都闭上了,面上的神情安逸闲适,像是睡着了。
      覃渊黎抬了腿要去踢他,亓录突然就睁了眼,凌空腾转了身子,稳稳地落到他跟前。覃渊黎的腿还抬着,要放不放的,亓录困惑地歪着脑袋,小声控诉道,“你偷袭我啊。”
      覃渊黎知他贯会偷换概念,不愿在“偷袭”的事上与他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练功?”
      亓录居然还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练轻功是这样的,每日倒立半个时辰,跑起来会更快。”
      “你现在不是刺客,是影子,练好轻功是要在关键时候丢下我自己逃命吗?”覃渊黎这话几乎是笑着说的,可亓录却隐隐听到了磨牙的声音,他这时候倒是难得的敏锐了一回,用力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绝不会丢下你的,除非我死了。”
      类似的话覃渊黎不是没听到过,向他表忠心的人太多了,哪一个不是信誓旦旦的,就连他上一个影子,明明是有机会替他挡住那枚暗器的,可生死之间,他迟疑了一瞬,就那一瞬,让他白遭了这么多罪。
      覃渊黎没说话,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他的话,少年突然就有点泄气,他知道覃渊黎一直都不信他,不相信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所有人,他瞧人的时候眼睛里带着防备,对自己也不例外。
      穆凡说他太容易相信别人,对谁都没个防备,可覃渊黎与他恰恰相反,他不信任何人,对谁都防备着。

  • 作者有话要说:  穆凡:从前有个影子,为了讨主子欢心,没听话,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吗?
    亓录:不知道。
    穆凡:被杀了。
    亓录:那你是想让我做个听话的影子吗?
    穆凡:不,你要你去做那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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