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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脸皮 ...

  •   甜水河维系着常宁人的生计,灌溉、捕捞、饮用……若没了甜水河,常宁就不得安宁了。
      河流贯穿了大半个常宁,下游有个不知名的小渔村,两年前发生了件惨事,三天死了五个人。
      小渔村不过十来户人家,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闹得人心惶惶,官府衙门派了好些人去下游打捞尸首,却不想,寻到了极骇人的东西。
      打捞上来的五具尸体都没了脸皮,兼之肿胀腐烂,气味恶臭,下游的村子一连半月都能闻到腐臭味。
      官府老爷活了大半辈子没遇上这样的事,他读书都读糊涂了,真遇上事就没了主意,就听了师爷的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捞上来的五具尸体都给烧了,让各家领了骨灰回去安葬。
      死的五个人都是熟谙水性的渔民,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不明不白地丧了命,留下家中的孤儿寡母断了生计,没了活路。
      撑船少年叫小满,他爹就是其中一个渔民,丧父不到半月,他娘就带着七岁的妹妹月儿改嫁了,临走前说对不住他,说那户人家有个九岁的傻儿子,月儿带过去可以做童养媳,至于他,村里的一个老鳏夫说愿意帮着照看下。
      他娘说得声泪俱下,月儿也哭红了眼睛,小满垂着头没说话,直到他娘牵着月儿走远了,才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那一年他十三岁,原本爹在时,还说中秋要带他一块去捕鱼,可不知怎的爹就没了,娘和月儿也走了,他想着自个儿要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再吃不到娘做的饭菜,也听不到月儿喊他哥哥,就觉得置身在噩梦里头,可他闭了眼睛又睁开,噩梦却始终醒不过来。
      老鳏夫脾气不好,又爱喝酒,小满为了有口饭吃,挨了不少的打,后来他长了个子,也有了撑船的力气,日子才渐渐好过了些。
      小满以为噩梦就快结束了,可吃人脸的东西又出来了。
      亓录问小满吃人脸的东西是什么?小满摇摇头,他哪里能知道吃人脸的东西是什么,虽然他无数次梦见过那个东西,可即便是梦里头,他也从来没看清过。
      而暗卫向覃渊黎禀报的,也是关于这事,几日前,甜水河里打捞上来一个姑娘,没了脸皮。
      死的姑娘据说长得很美,才十七岁,年前许了人家,亲事就定在中秋节后。
      姑娘家境不错,许的人家也是常宁的大户,出了这样的惨事,两家人哪肯罢休,都铁了心要把这事给查清楚了。
      官府老爷这回也是听了师爷的,派了衙门里所有的官差去查,挨家挨户的打听,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小满同老鳏夫在渡口边见了好几拨查案的人,两天被盘问了六七回,他原先还觉得心里头不痛快,觉得同人不同命,后来被盘问的次数多了,又渐渐的平衡了,便是官府衙门差人来查又能怎样,不还是没一点头绪,只知道寻自己这样不相干的人没完没了地盘问,能查出来才是真的见鬼了。
      小满本不想说这些事,可禁不住亓录一再询问,就说了那姑娘的事给他听,他还特意说得惊悚又离奇,想吓唬吓唬这位瞧着很乖的小公子。
      可他都说完了,也不见亓录被吓着,小满有点诧异,他说的人都觉得脊背发凉,怎么听的人就一点都不害怕?
      这时候,一个软软甜甜的嗓音喊了声小满的名字,他整个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差点从船上跳起来。
      “小满,上来吃茶。”面街临水的茶寮里,敞开的木格子窗边倚了个容貌艳丽的女人,她穿了件薄透的石榴红纱裙,露出一截水嫩白皙的腕子。
      小满僵着脖子望了她一眼,晒得黑红的面颊更红了,他没好意思回应,垂着头只顾撑船,可船行的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磨磨蹭蹭地好一会才过了茶寮。
      待过了茶寮,他的神情又沮丧起来,觉得自个儿是没胆子的,明明穷得就只剩一条命,却还要顾着所谓的脸面。
      老鳏夫说茶寮老板娘不是个正经人,卖茶水还搭着卖自个儿,小满不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可每每撑船从茶寮前过,却还是盼着能偷偷地瞧她一眼。
      或许是茶寮老板娘看出了什么,这几日总能在窗边瞧见,今日居然还喊他上去吃茶,小满想到老鳏夫说的那句话,觉得面颊火辣辣的,心也跳得厉害。
      “前面停船靠岸,去茶寮。”小满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直到覃渊黎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才回过神来,可听到茶寮二字,心跳得更快了,像是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小满撑船的手有点抖,他六神无主地望着覃渊黎,还鬼事神差地替自己辩解道,“我和她不熟的,只是替她捡过落水的帕子。”
      覃渊黎没搭理他,倒是亓录抬眸望了他一眼,小满被那双干净的眸子一瞧,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有点渴了,里头的茉莉花三文钱一大壶。”
      待到停船靠岸,亓录头一个下了船,他踩在石阶上站稳了脚,就伸了手去拉覃渊黎,嘴里还说着小心。
      覃渊黎垂眸说了句“多事”,却还是拉了他的手踏上石阶,小满系好船就跟在他们后面,三人一道进了那间茶寮。
      茶寮半旧不新,里头大大小小的桌椅板凳散乱着,东边的看台上说书人在给稀稀疏疏的几个客人讲故事,一个圆胖的伙计用手撑着脑袋,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偷懒打瞌睡。
      看台瞧着有些年头了,边缘处还有块木板被踩断了,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没填。
      茶寮卖的是常宁的茉莉花,三文钱一大壶,都能把人喝撑了,说书人讲的是前朝的炤庆太子,说他虐杀秦贵妃,连两个不满十岁的幼弟都不放过。三人进屋时正说到秦贵妃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被乱箭射死,她抓瞎了自己的眼睛向上天诅咒炤庆太子。
      说书人尖着嗓子学女人的声音说出那些怨毒的诅咒,台下的客人却发出了一阵哄笑,不知是笑那些陈词滥调的诅咒老掉了牙,还是笑说书人尖着嗓子学女人声音难听得很。
      亓录没在话本里看过这故事,就顿住了脚,在看台边多站了会,覃渊黎也没催促他,就在他身旁静静地站着,小满倒是有点急,他急着上二楼再瞧一眼穿石榴红的老板娘,可他没好意思出声,只是侧过脸朝着楼梯口,眼巴巴地张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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