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影子》今汐何汐

23、贪嘴

　　翌日清晨，胡管家差人送了个紫檀木食盒过来，覃渊黎还没起身，亓录打开瞧了，是一碟子精致的荷花酥。
　　白瓷碟子里摆了七块荷花酥，一股子清雅的荷花香气扑面而来，覃渊黎一贯是不大喜欢这些点心的，往往都是进了亓录的肚子，他早起还没有用膳，瞧见荷花酥就更觉得饿了。
　　覃渊黎睡到巳时才起身下了楼，瞧见圆桌上摆着的食盒，打开一瞧，白瓷碟子正中心放了一块荷花酥。
　　用早膳的时候，覃渊黎把那块荷花酥摆在了桌上，亓录见了面不红心不跳的，还说自个儿已经试过菜了，让覃渊黎可以放心吃了。
　　为了试菜吃了六块荷花酥的亓录，见覃渊黎直至用完膳，起身离开也没有动那块荷花酥，心觉浪费，便把最后一块也送进了自个儿肚里。
　　常宁的点心不像王府里品类繁多，却做得十分精致，口味也偏清淡，甜而不腻，带着一股子甜甜的花香。
　　用过早膳，覃渊黎说要试试亓录身手，和他过两招，亓录吃得饱饱的，有些为难地道，“吃太饱了，肚子会不舒服的。”
　　“整日就知道吃，你前十三年没吃过饱饭吗？还是饿死鬼投胎？”覃渊黎伸出一根食指，用力地戳了戳亓录的脑门。
　　少年居然点点头，带了些惊奇的神色，“你怎么知道的，来王府之前我都没吃饱过。”
　　覃渊黎张了张嘴，想问他是怎么回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亓录前十三年过得如何，与他有什么干系。
　　可是他不问，亓录自个儿倒说了起来，“穆凡说做刺客的，只能吃七分饱，万一长成个小胖子，就没法执行任务了。”
　　“那你现在怎么敢吃饱了，不怕长成个大胖子了？”覃渊黎觉得这话多半是穆凡拿来逗他的，亓录跟在他身边也有三个多月了，吃得不可谓不多，却也没见他长一点肉。
　　亓录睁大了眼睛，盯着覃渊黎道，“你都不记得了吗？是你让我多吃点的。”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覃渊黎是真记不得了。
　　亓录叹了口气，有点担忧地道，“你才这么大，记性就不好了，在王府的时候我说你比我高了一截，怕是追不上了，你就说以后多吃点。”
　　经他这么一提醒，覃渊黎倒是记起来了，不过是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谁知道他怎么就当了真，可覃渊黎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对劲，自己说过的话那么多，怎么偏偏就记住了这句，旁的规矩都写在纸上让他抄了，也不见他都照着做。
　　这哪里是听自己话才多吃的，分明是自个儿想吃，贪吃，得了便宜却还要卖乖。
　　说话的功夫，胡管家又来了，他一进院子，就瞧见了院内的主仆二人，正要走过来向世子请安，却见覃渊黎伸了手作势要打亓录，他心道不好，觉得自个儿来得不凑巧，想着先退出去。
　　却不曾想，亓录侧身避开，还朝着他招了招手，胡管家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心觉这主仆二人的关系果然是不一般的。
　　被瞧见了的胡管家，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给世子请安，覃渊黎都没抬一下眸子，面上的神情也淡淡的，即便是擅长察言观色的胡管家，也没瞧出什么来。
　　“亓公子今儿个气色真好。”胡管家见亓录一双眼睛总是往他身上瞧，便堆了满脸的笑，腆着脸拿话恭维他，胡管家心里头存了些龌龊的想法，见亓录生得好，和主子关系又过分亲密，只当他是以色事人，仗着世子的宠爱才有恃无恐，敢这么没规没矩的。
　　“胡管家气色也好，昨天的猎物都让厨房做了吗？”亓录昨儿个将狩猎所得的几只野兔、野鸡都交给了胡管家，还叮嘱了句要多放辣子。
　　胡管家忙点了点头，“亓公子放心，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了。”
　　亓录安了心，抿着嘴朝他笑笑，他这一笑，胡管家都有些恍惚了，只觉得小公子当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现下还未长开就教人忍不住要多看两眼，日后还了得。
　　他来院里也没什么正事，只是听说了靖王世子坠马受伤的事，就想要过来探探世子的口风，看是不是要提前准备些什么去荷风园探望一下。
　　可他刚提及靖王世子，覃渊黎就抬眸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胡管家赶紧闭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他也知道这些个小主子是面和心不和，却不想自家世子连面子上的事都不愿做。
　　“没什么事就出去，以后糕点什么的，不必往院里送。”覃渊黎这后半句话是望着亓录说的，像个幼稚的孩子，存了些作弄人的心思。
　　胡管家连连点头，进里屋拿了那个紫檀木食盒，灰溜溜地走了。
　　想讨好亓公子是件容易事，可世子那就难了，每次还得想个由头才能进到院里来，进来了也说不上几句话，还得察言观色，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得主子不高兴。
　　胡管家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就瞧见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缩在假山后面偷偷地向院里张望。
　　他正好讨了个没趣，心里头不痛快，就有那不知死的送上来，他假装没瞧见，从花圃边的小径绕到假山后头，近了才瞧清是西院那个脑子不好的。
　　胡管家轻轻地放了手里的食盒，蹑手蹑脚地到了那孩子身后，一手拽住了他衣领子，一手捂住了嘴巴，将那孩子整个提了起来。
　　“下贱东西，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胡管家压低了声音，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那孩子，他面露凶光，丝毫瞧不出先前腆着脸巴结主子的笑模样。
　　那孩子怕极了他，眼眶泛了红，手脚也哆嗦起来，胡管家啐了一口，连拖带拽地将他带了出去，那孩子穿了双不合脚的鞋，拖拽中掉了一只，光着一只脚被带到了西院。
　　西院只有一个入口，厚重的木门时常都上着锁，院里有个四十出头的老妈子长了一身的横肉，一张黑黢黢的脸比男人还要粗糙几分，挥出去的巴掌能把一个半大的孩子打得耳鼻出血。
　　老妈子正躲在后厨偷吃东西，听见胡管家喊她，差点没噎死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鸡骨头卡在嗓子里咳不出又咽不下，急得一张黑脸都泛了红。
　　可胡管家还在催命似的喊着，老妈子心越慌手越抖，好不容易给她抠出来了，鸡骨头上都带了血丝，她也顾不上嗓子里的那一点疼，赶紧扔了骨头，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胡管家喊了她好一会儿也没人应声，又见她从后厨跑出来，走上前便是一脚踹在她膝盖上，嘴里骂道，“连几个人都看不住，真让这些个下贱东西闯出祸来，看我不活扒了你的皮。”
　　“胡大老爷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下次一定守好了门，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老妈子被他踹得一个踉跄，稍稍稳住了身形，就赶紧磕头下跪，替自个儿求饶。
　　胡管家在西院发了好大的脾气，他在外头点头哈腰装孙子，这会子倒像个正经主子，还不依不饶的。
　　老妈子磕得额头都见了血，又自己打了十几个嘴巴子，好不容易胡管家饶了她，她肿着一张带血的脸，一双浑浊的三角眼宛若地狱里挣扎着爬出来的厉鬼，死死地盯着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