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影子》今汐何汐

22、身份

　　池婧欢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到了众人跟前，她瞧着也就十五、六岁，作男子打扮，一身利落的白色劲装，乌发用根玉色的发带系了，她面容生得精致，眉眼间却不见寻常女子的温婉娇俏，独有一种杀伐决断的果敢。
　　二人是嫡亲的姐弟，容貌有七分相似，气质却天差地别，像是上天故意同池家开了个玩笑，教这一对儿女生错了性别。
　　本是为了照看弟弟，池婧欢才跟着一块来的，可玉书的骑射功夫实在让人生气，她在一旁瞧着，没忍住发了脾气，玉书被她训了几句，更是抖得连弓都拉不开了。
　　怕自己再看下去要拿鞭子抽他了，池婧欢就带了两个护卫走在前头，可不到半个时辰，原本跟着弟弟的几个护卫急匆匆地来禀报，说玉书骗他们下马捡箭，自个儿跑得没影了。
　　池婧欢闻言哪还有心思狩猎，带着护卫在林子里四处寻他，好不容易找着了，却见他拉了个少年的袖子，二人有说有笑，高兴得很。
　　池婧欢可高兴不起来，她微微蹙眉，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扬了马鞭，作势要打他。
　　池玉书见状双手护头，连着后退了两三步，嘴里一个劲地求饶，喊着，“姐，别打，我错了、我错了。”
　　终究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打他，池婧欢只做了做样子，冷冷地道，“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池玉书点头如捣蒜，像是怕极了她，他嘴唇动了动，鼓足了勇气道，“姐，我射中了一只狍子，真的。”
　　池婧欢哪能信他，眸光淡淡地从三人面上划过，覃渊黎清冷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亓录一脸乖巧，还抿嘴朝她笑了笑，至于池玉书眼神闪躲，明摆着就是扯了慌。
　　明明不擅长撒谎，却偏偏要耍这种小聪明，池婧欢也不拆穿他，侧过脸望了眼身后的一个青衣护卫，护卫下了马，走过去将狍子收拾了，池玉书偷偷地瞧了亓录一眼，见他并无不舍，还朝自个儿眨了下眼睛，才安了心。
　　他将手里拿的弓箭一并交给护卫，走到亓录跟前道，“我暂住在杏子街李府，记得来找我玩啊。”
　　亓录望了覃渊黎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说了好。
　　待池玉书上了马，池婧欢连一刻也没有耽搁，挥了马鞭子跑在前头，池玉书只来得及说了句“记得来找我啊”，就随着众人一道离开了。
　　池家姐弟走后，覃渊黎也要回别苑了，他不放心让亓录自己骑马，只得勉为其难的开了口，让他和自己共乘一骑，可亓录居然还不愿意，攥着自个儿的缰绳不肯松手。
　　覃渊黎问他为什么，他居然说不能把元宝一匹马留在林子里，覃渊黎怎会在意一匹马的死活，只是转念一想，觉得他不会骑马终究不方便，索性教了他该如何骑马，亓录倒也学得快，二人总算是赶在日落前回了别苑。
　　靖王世子从马上摔下来的事，由暗卫详细地禀报给了覃渊黎，他也只当作是茶余饭后的一点消遣，还听得微微勾了嘴角。
　　顾陵这一次遭了大罪，不但摔断了一条腿，还让马蹄踩断了两根肋骨，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有十余处，面颊上还划了一道不浅的口子，几乎要破了相。
　　他受的是皮肉之苦，可为此受牵连丧了命的却不少，撺掇他狩猎的楚怀义当天下午就偷偷溜了，顾陵没逮着他，又不好去楚府抓人，平白吃了个哑巴亏。
　　亓录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用晚膳时连吃了三碗还想添饭，覃渊黎饿过了，见了饭菜反倒是吃不下了，食不知味的用了小半碗饭，就放了筷子，拿胳膊撑着下巴，瞧亓录的眸光里带了点浅浅的笑意。
　　“吃得这么多，也不见长肉，饭菜岂不都浪费了。”覃渊黎嘴上嫌弃他吃得多，可心里头倒也羡慕他，能吃能睡，没心没肺的。
　　亓录这时候就记得住覃渊黎那些规矩了，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怎么能说话呢，于是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吃着。
　　覃渊黎哪会瞧不出他这点小心思，但此刻他心情不错，也没恼，就自个儿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着。
　　等到亓录吃完了，覃渊黎也忘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谈不上愉快，可覃渊黎想到亓录骑在马上的样子，烤成一团焦黑的兔子，还有说的那些个蠢话，居然弯了下嘴角，没忍住笑出了声。
　　亓录歪着脑袋，不明所以地望了他一眼，覃渊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用着自个儿都没察觉到的宠溺语气喊他“蠢东西。”
　　亓录不大满意这种称呼，他想到白日里池玉书说自己是他的朋友，便不假思索地问道，“我们也算朋友吗？”
　　覃渊黎面上的笑因为亓录的这一句蠢话，变得微妙起来，心里头有个声音想要狠狠地嘲讽他，告诉他不过就是个替死的影子，可望着亓录那双干净的眼睛，和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期待，这些话又说不出口了。
　　以前，他是那么喜欢瞧见别人绝望、痛苦的模样，似乎只有这样，他心里头才能好受些，可自打亓录成了他的影子，他以前那些喜好也慢慢变了，比起那一张张绝望、痛苦的脸，院子里头的风景或许更好看呢。
　　这一夜，覃渊黎又做了稀奇古怪的梦，梦里头亓录是书案上的一方砚台，是院里的一棵海棠，还是格子窗上的一只麻雀，覃渊黎陷在这样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同砚台说话，躺在树荫下数新开的花苞，还拿了糕点喂那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仿佛他的日常都是围着亓录在转，触目所及的，皆是他。
　　亓录倒是做了个好梦，在梦里他成了威风凛凛的亓大将军，跨在元宝背上弯弓射箭，都不用拿眼睛去瞄准了，他的箭射到哪里，哪里就有猎物倒下，覃渊黎就在马下来来回回的替他收拾猎物，跑得气喘吁吁，亓录也不拿正眼瞧他，只在心里暗戳戳地想，让你不肯做我的朋友，那就做跟班，做随从好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