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影子》今汐何汐

14、千灯

　　等到饭菜送过来，亓录已经把那块山楂糕吃完了，他还问覃渊黎要不要吃，被他瞪了一眼，才自顾自地吃起来，山楂糕很好吃啊，酸酸甜甜的。
　　饭菜是老板娘端过来的，她听弟弟说这二位要住宿，就亲自过来了，才问了两句，那小丫头就跑过来，伸手抱住她的腰，仰着头甜甜地喊娘亲。
　　老板娘问她，沈叔叔去哪了？小丫头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松开了娘亲，伸手捂住嘴巴，还用力地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不问了，你就在店里待着，别乱跑。”老板娘说完朝邻桌的一个小二招招手，让他待会带覃渊黎和亓录去楼上客房。
　　老板娘走了，小丫头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她一双大眼睛骨碌一转，走到亓录身旁，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你会写字吗？”
　　亓录点点头，小丫头又道，“你吃了我的山楂糕，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亓录放下筷子，问她。
　　小丫头凑到亓录耳边，眼睛还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压低了声音道，“去找沈叔叔呀。”
　　覃渊黎看不下去了，拿筷子敲了下亓录的脑袋，“食不言寝不语。”
　　亓录摸了下被敲疼的地方，竖起食指对小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丫头见她因为和自己说话被打了下，瞧覃渊黎的眼神都不一祥了，她跑到门边，端了个小板凳坐下，眼睛却望向亓录，像是要看住了他。
　　等吃过饭，亓录刚一放下碗筷，小丫头就跑过来了，眼睛巴巴地望着他，还扁了扁嘴，亓录也学她的样子朝覃渊黎装可怜，覃渊黎哼了声，倒是没反对。
　　小丫头和娘亲打了声招呼，就拉着亓录的手要往外走，老板娘正忙着招呼客人，扭头朝他们笑笑，说是麻烦他们了。
　　出了客栈，小丫头还是拉着亓录的手不放，她走起路来胳膊还一前一后的晃着，连带着亓录也像个孩子似的。
　　覃渊黎就走在他们身后，眼睛却总是不自觉的往他们晃动的胳膊，牵在一块的手上瞧，越瞧越觉得不高兴，可究竟为了什么不高兴，他自己也不清楚。
　　小丫头将他们领到了巷子里的一间小屋，门虚掩着，她似模似样地敲了两下才推门进去。
　　门一打开，触目所及的都是纸灯，做好的没做好的堆了一地，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握着笔在纸上写字，写完就放到一旁晾着，再写下一张。
　　瞧他写字的姿势就知道他不常握笔写字，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的不好看，可他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极认真，像是在做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从门被推开，一直到小丫头走到他跟前，男人的眼睛都没抬一下，只问了一句，“你娘亲问我了吗？没说漏嘴吧。”
　　小丫头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包子，直接就往他嘴里塞，颇有些得意地道，“放心啦，我还找了个小哥哥来帮你写字。”
　　男人嘴里叼着包子，像个傻子似的抬头望向门口站着的二人，半晌没反应过来，他瞧着像是许久没好好休息了，眼睛里密布了血丝，黑眼圈都快挂到面颊上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放了手里的笔，伸手将咬了一口的包子拿在手里道，“瑶瑶，纸灯上的字都要叔叔亲自写才行，别人帮了忙就显得不诚心，到时候就不灵验了。”
　　瑶瑶哭丧着脸，“可是你这几天都没有时间睡觉，而且明天就是千灯会了。”
　　男人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宽慰道，“放心啦，还有几十个就做好了，我保证一做好就闭上眼睛睡觉。”
　　最后两人拉了勾，瑶瑶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回去的路上她又要和他们拉勾，说是要他们保守秘密，亓录和他拉勾了，可覃渊黎理都不理她，还是亓录替他用另一只手拉了勾。
　　转眼到了千灯会，云来客栈一早就出了个告示贴在外面，说是歇业一天。
　　老板娘穿了件白底绣海棠花的襦裙，还簪了最喜欢的那支碧玉海棠，耳坠子是沈骏赎回来的，还是她出嫁前，家里给她备的嫁妆。
　　瑶瑶今天也穿了新衣裳，还让娘亲在她眉心点了朱砂，两个手腕上套了缀小铃铛的银镯子，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
　　二人刚下楼，就被瑶瑶拦住了，她在亓录面前转了个圈，然后问她，是不是很好看。
　　亓录点点头，她又把手腕上的镯子露出来给他瞧，两个手腕子晃得叮叮当当的响，覃渊黎不给面子地道，“吵死了。”
　　瑶瑶扁扁嘴，又跑去给别人瞧了，见她终于走了，覃渊黎还扯了下嘴角，他朝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拉了亓录的手腕，嘴里还抱怨他杵在那里发愣，浪费时间什么的，少年也不反驳，就乖乖地任他牵着。
　　一路走到街市上，到处都用竹子搭了灯棚，挂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两边的摊子上全是卖纸灯的，亓录瞧见个兔子灯，多看了两眼，覃渊黎就走过去买了，也不说是买给他的，只说让他拎着，亓录也不在意，笑得眉眼弯弯地问覃渊黎喜欢哪个？覃渊黎说了声幼稚就朝前走了。
　　路边有个做糖人的吸引了一群孩子，覃渊黎原本要绕着走的，可亓录伸长了脑袋去瞧，他一心软，就准他过去瞧了，亓录的眼睛都亮了，拉着他就往孩子堆里挤。
　　捏糖人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脸上的褶子已经很多了，偏偏他还咧着嘴在笑，这一笑，脸上的褶子就更数不清了。
　　亓录一双眼睛都快粘上去了，覃渊黎却是一脸的不耐烦，他是不知道这些小孩子的玩意有什么意思，可偏偏亓录就像个好奇宝宝，看见什么都想要凑过去。
　　老头在他们脸上来来回回地瞧了一阵，捏了个穿白衣的小人给亓录，亓录拿到手一瞧，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覃渊黎见他笑得古古怪怪，夺过他手里的小人仔细瞧了瞧，小人捏得惟妙惟肖，有一双狭长的凤眼，眼角还有颗泪痣，只是他皱着眉头，两个腮帮子微微鼓着，双手叉腰呈茶壶状，俨然就是个气鼓鼓的覃渊黎。
　　“呀，捏的是这个哥哥，哥哥生气啦！”不知是哪个小鬼起了个头，一群小孩子都跟着起哄，笑声越来越大，覃渊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亓录飞快地从他手里抢回了那个糖人，拉着覃渊黎的袖子从人堆里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