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影子》今汐何汐

15、寻觅

　　“拿出来。”
　　“不要。”
　　覃渊黎气得牙痒痒，却拿亓录没办法。
　　说了不听，动手抢又占不了便宜，那个该死的老头，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戏耍他，更可恨的是亓录，还非得要留着那个糖人。
　　覃渊黎和他耗了许久，只觉得亓录以前还只是偶尔不听话，现下已经是肆无忌惮的非要和他作对了。可这么一直耗下去也没意思，只好命令他先把糖人收起来，不准给旁人瞧见了。
　　亓录用力地点点头，将糖人小心地包好了，还特意背过身去藏了起来，覃渊黎气得牙痒痒，伸手捏了他的面颊往外扯，疼得他眼睛都微微泛了红才罢手。
　　街道两旁挂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十字巷口还搭了好些个猜灯谜的架子，亓录也想去猜，被覃渊黎拉住了，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红豆糕的道，“你还是去买吃的吧，别总往人堆里挤。”
　　亓录瞧瞧卖红豆糕的摊子，又瞧瞧猜灯谜的架子，犹豫了好一会，才点点头。
　　覃渊黎给他买了四块红豆糕，恰好瞧见小巷子里搭了个临时的茶棚，桌椅板凳还都是空的，只有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在烧水煮茶。
　　覃渊黎走过去要了壶茶，亓录就坐在他身旁的矮凳上小口小口地吃着红豆糕，一双眼睛却还是巴巴地瞧着外头。
　　好容易盼到了天黑，亮起来的花灯将街市小巷照得亮如白昼，白天就已经很喧闹的街巷，入了夜更是人声鼎沸，挤得水泄不通。
　　亓录原是拉着覃渊黎袖子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手，回过神来，人已经找不着了。
　　他想从人群里挤出来，可哪哪都是人，他被挤得东倒西歪的，还有只不干净的手想趁着人多顺手牵羊，被他在肘节上用力戳了一下，那人哎呦了一声，捂着酸麻的手臂在人堆里哇哇乱叫。
　　亓录好不容易才挤了出去，他踮着脚四下张望，可他个子不高啊，视线都被人挡住了。他又找了个临时搭的台子爬上去，可放眼望去，又全是乌压压的人头，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覃渊黎。
　　覃渊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和亓录走散了，不知道哪家的孩子也抓了他的袖子。他鲜少来这种人多又喧闹的地方，只觉得头都要炸了，一心只想着快点走出去，可他好不容易走到个人少的地方，一扭头才发现拽了他袖子的是个没见过的孩子，那孩子瞧见他也懵了，扁了扁嘴就要哭出来。
　　覃渊黎没心思管他，随手拽了个人让他看着，那人手里还牵着自家闺女，小姑娘还掏出自己的手帕给那孩子擦眼泪，俩孩子没一会儿就说上话了。
　　覃渊黎一时之间也联系不上暗卫，没办法就只能自己去找了，有时候他都搞不清谁才是主子，莫不是疯了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一个影子。
　　可心里头再不痛快，亓录还是要找的，那么个蠢东西不放在自己身边看好了，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脑子里的念头刚起，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着，“不好了，有人跌倒被踩伤了。”
　　覃渊黎一下就急了，周遭的人脸成了模糊的一团，乱糟糟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知道用力地拨开那些挡住了他的人，朝着出事的地方挤过去，推搡间，一双鞋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踩了，只觉得脚趾、脚背一下一下的疼。
　　好不容易凑上去，瞧见倒在地上的是个姑娘，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出了一身的汗。
　　这，又是另一种惊吓了。
　　脑子里思绪纷乱，可眼下要紧的事，还是先找到亓录，覃渊黎深吸了一口气，又朝着另一堆人挤了过去。
　　也不知找了多久，终于瞧见个身量、背影都十分相似的，他喊了两声，可声音太过矜持连他自个儿都听不清，他只得半抬了袖子稍稍挡着脸，像个市井泼妇一般，扯着嗓子大声地喊“亓录”，他喊了好几声，那人也没个反应，直到那人侧了脸和身边的人说话，覃渊黎才知道那不是亓录。
　　覃渊黎都有点泄气了，自己跟个傻子一样的在人堆里找他，可说不准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早就一个人跑回客栈去了，又或者是站在什么地方吃东西，便是跑去猜灯谜也未可知……
　　这时，又有人在喊，“快看桥上，有人要投河了。”
　　覃渊黎循声望去，一眼瞧见了捧着盏兔子灯站在望柱上的白衣少年，不是亓录，还能是谁？
　　石桥上已经围了许多人，有人在劝他下来，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想不开，有人试图绕到他身后，将他拉下来，可还没能碰到他衣角，少年就跳着躲开了。他像只抓不住的野猫，又像个耍把戏的猴子，在相邻的几个莲花头望柱上跳来跳去，将那些围观的人吓得不轻。
　　“桥上那个小哥哥，是在跳舞吗？”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女人的嗔怪，“别胡说，把眼睛捂了。”
　　覃渊黎也想把自己的眼睛捂了，他现在倒宁愿亓录一个人跑回客栈去了，至少他不用费脑子去想，要怎么带那个蠢物回去……

　　亓录在那个临时搭的台子上张望了好一会，才被人赶了下来，那人被他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道，“这是搭了挂花灯的，谁让你爬上去的！”
　　“没人啊，我自己要爬上去的。”亓录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还仰着那张乖巧的脸，正儿八经的回答了他。
　　后来，他又瞧见许多人捧着莲花灯往桥边走，到了桥头却又不过，而是从桥头修的台阶一路往下走，青石台阶一直修到了岸边，走在岸边的人蹲下身子，将一盏一盏点燃了的莲花灯虔诚又小心地放在水面上，微风吹得火光摇曳，点点的烛火宛若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
　　亓录就这么不知不觉地随人群走到了桥边，可他一想，岸边已经站了那么多的人，即便下去了也找不着覃渊黎，可桥上却没什么人，放眼望去，个个都能瞧得清楚。
　　亓录福至心灵，一直走到了桥中心最高的地方，却还是觉得不够高，不够显眼，就踩着栏杆轻轻巧巧地跳上了望柱。
　　他轻功好，身子又灵巧，站得稳稳当当，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可旁人哪知道这些，还以为他想不开要投河自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