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至圣]一树桃花一莫居》折寄冰霜

5、人间四月芳菲尽

　　宗莫居道：“那是在荒城古地。”
　　方运明白，荒城古地危险重重，大儒去了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当年李文鹰成大儒后去那里历练三年，几乎没有时间和方运等友人联系，可见也是险象环生。外界的圣位生灵永远无法进入荒城古地，无论人族还是妖族，只能派遣半圣化身进去。当年进士春猎就在荒城古地之中，瘟疫之主也是依靠诈死才能进去。那次若非自己做出《温病论》，人族当年最优秀的三百进士只怕一个也活不了。
　　整座荒城古地是一处被海洋包围的大陆，只有猎场岛是唯一的岛屿。荒城无白昼交替，始终是灰蒙蒙的没有阳光的地方，天空布满浓密的铅云，亮度接近黄昏，整个世界充满了颓丧灰败的气息。荒城古地比圣元大陆还大，有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荒废古城，但这些古城非常奇特，寸草不生，尘埃不染，永远干干净净，可无论是大儒还是半圣化身查探，都查不出原因。但就是这个荒城之内寸草不不生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奇物或神物，乃是人族与妖蛮必争之地。荒城共有三百六十座，其中人族占一百四十二，妖蛮占二百一十八，双方征战不休，这个数字经常变化。人族所有半圣世家都有精英驻守在荒城古地，在那里，兵家与墨家力量空前强大。（原文）
　　宗莫居轻笑：“王圣向来脾气急了些，他想径直以兵家手段诛绝异族，我却是想试试我的纵横之术。于是我们相约，谁若能为家族争得一座城，便是赢了。当时观海兄也在，他是见证人。之后一段时间，我们三人便并肩作战。”
　　方运道：“你们宗家当年拿来赌我输的，荒城古地的第六十七城，可是您老人家那次打下来的？”
　　宗莫居稍敛笑容：“正是，而且，陈家的荒城古地第六十三城，也是得自那一战。”
　　方运冷哼一声，现在还不是提陈观海的时候。但是陈圣的账，自己迟早要和他算清楚！
　　算了一下时间，是在第一次两界山之战的十年后。方运也随即意识到，自那次之后，宗家势力便真正崛起。陈家则因为陈圣在两界山之战受伤后，又在荒城古地受伤，之后长期闭关养伤，因此地位一直不上不下。
　　那次荒城古地之战，单单用“惨烈”一词已经难以尽述。
　　一开始的时候，妖蛮人数尚少，人族众圣和世家大族联手攻下三分之二的城池；其后，妖蛮众圣化身前来，迅速反扑，人族招架不及连连败退，直到战死数尊半圣化身、用了数件半圣衣冠才止住颓势。
　　就在两族暂时停战时，狼戮突然出手偷袭，陈观海奋力救下王惊龙，自己的化身却爆炸了，甚至让本体是伤上加伤；宗莫居救之不及，愤而全力出击，以损失一具半圣化身为代价，与狼戮的半圣化身同归于尽。
　　此事之后，王惊龙心中有愧，便将三人联手打下的两座城池给予了宗、陈二人，也同时避免了二桃杀三士的悲剧。但就战功而言，确实是宗莫居更胜一筹。
　　揭过这个话题，宗莫居继续之前圣道的话题：“圣道之争我败了，对抗妖蛮的方法，我也承认，不论是效果还是速度都不如你。可是，我并不认为，我的路一定走不通。”他看向倒峰山众圣殿的方向，低声说道：“何况，联蛮抗妖之策，并非是我一人的主张，乃是千年来人族众圣的群策群力。纵然孔圣当时，也不曾改变妖族才是万界之主的局面，他老人家签订下千年不战条约，也只是在与妖蛮周旋罢了。这两百年间，千年不战条约即将结束，人族虽有大兴之象，可百年内无新圣啊，圣位力量比妖蛮差太远了！人族，太难了！方圣啊，我们没有您的奇遇和魄力，我们就算想跟妖蛮同归于尽，都未必能啊！”说罢，宗莫居悲从中来。他想起了自己颇为看好的彭走照，想起了两界山的灰袍，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随即想起方运只需穿越一次太古，便可让舌剑拥有藏锋数百万年的能力，在开锋之时能诛绝半圣，方运一个人的运势，足以抵得上人族近百年的碧血丹心，这让人既敬佩，又悲哀。罢了，也不枉自己将天常分神法传给他了。方运，真的是天选之子……
　　两界山之战，除了东圣大人坐镇十国没有受伤，其他半圣都或多或少受伤。北圣为何会潜入妖界兴风作浪？无非是在拖延妖界时间，让众圣养伤。因为众圣都发现，随着圣元大陆才气越来越浓郁，近百年涌现越来越多的天才，只要再拖两百年，人族实力必然可以更进一步。可正是因为两界山之战太惨烈，最后靠龙圣才能抵御，所以合纵蛮族的计划才让少数半圣心动，虽然没有支持，但暗地里默许。因为失败的话，目前看来损失不会比两界山之战更大，但若是成功，那会把人族带到连孔圣都无法做到的巅峰。（原文）
　　即使是当年坚定主战的东圣王惊龙，也并不反对联蛮抗妖之策，因为这样可以为人族的未来留下更多有生力量！何况，宗莫居并非一味求和，在方运面临月数神罚之时，宗圣亦曾与陈观海、王惊龙一起前往草蛮，让神罚之矛刺向妖蛮所在！
　　方运突然想起在血芒界镇罪殿中，学海三傻之一的宗家大学士宗青玶，他在临死前说了一番话：“未来如何，先如文王，高如孔圣，都难以看透。我祖宗圣或许能一扫人族颓气，重定杂家圣道，获封亚圣，断你圣道之路。但，也有可能是您才高一筹，力压我宗家，带领人族走出困境。但无论如何，我以性命担保，我们宗家有宵小之辈或许想杀您，但我祖宗圣，虽不想输给您，但却更愿意见到有人可以超越他！”
　　方运明白，宗圣是人族半圣，先是人族，再是半圣！他即使再想让杂家圣道壮大，他纵然再想封亚圣，但他最想要的，还是让人族能彻底战胜妖族，成为新的万界之主，再不受任何欺压！
　　稍稍停顿，方运又问出了一个让他自己困惑许久的问题：“宁安之战，是否有你的预谋？宗家小辈有人曾说，景国和北境的草蛮是你全杂家圣道之基石，宁安之战会变成除两界山之外两族最大的漩涡，你们是不是真的想过，用整个草蛮与景国拉着我陪葬？”
　　宗莫居静静盯了一会儿方运，目光先是变得冷肃，然后归于平静淡漠，最后却显露出了一丝一言难尽：“老夫确实想过，如若同时除去你和草蛮的有生力量，则景国灭国，我便有机会结盟圣元大陆的所有蛮族，并以此为跳板，结盟妖界的蛮族，从而达成联蛮抗妖之势，则人族必兴，我亦必成亚圣！若我的路真能走得通，那么牺牲任何人都是值得的，包括我自己！可事实证明，即使不牺牲景国谷国，只要打痛他们，联蛮抗妖之策自然可行。宁安之事太过复杂，稍后再与你说吧。只是如今，你既知晓了我的圣道有缺。或许，你会原意帮我补全圣道？”
　　方运冷哼一声：“你们杂家说得倒是好听，口口声声原意牺牲自己，只怕真正慷慨赴死的也没几人。”
　　宗莫居正色道：“杂家之人在对圣道的追寻上或许先天不足，但对战妖蛮的能力却无人敢轻忽，单单迷惑妖蛮自相残杀这一点，就足以让妖蛮头疼，你应当也见识过。这些年，我们杂家之人与纵横家联手，配合兵家，在妖界多有建树，让妖蛮两族的矛盾日渐加深，为人族挣得了不少的生存空间。”方运想起了进士猎场中，计知白展现的实力让当时的他都颇为吃惊，随即轻轻点头。
　　宗莫居叹道：“你的政道虽胜过我杂家圣道，但你不应当小觑我杂家。我杂家之人，立志高远，‘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我听闻陈家小辈曾夸赞你，说你有‘柳山之风，姜河川之骨’，这个总结对你而言颇为精当，却也是我杂家之人为人处事的理想标准。我确实极为欣赏你，你不知道这些年里，我有多么希望你生在庆国，我有多么希望你是我的执道者，可惜了。”
　　方运斜了宗莫居一眼，也不说话。
　　宗莫居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人族和妖蛮之间互有渗透，法家众圣负责监察人族中的潜藏逆种，而我们杂家偕同纵横家，这百年间在妖蛮各界探听消息，不知葬送了多少好儿郎，才给人族带来了关于妖界的第一手信息。那些在书肆之中可以随意买到的关于妖界情况的书籍，每一页都至少浸润了一位杂家进士的血！”说罢，宗莫居的眼眶居然微微湿润。
　　方运沉默，纵然有圣道之争，纵然有很多杂家之人针对过自己，但他们，毕竟也是人族，终究称得上是读书人！
　　宗莫居突然笑了，他看着方运，目光温暖而明亮：“不过现在有你在，情况自然不一样了。人族，交给你了，不求成为万界之主，只要他们，能活着就好。”
　　方运也笑了，边笑边伸出手，与宗莫居击掌。
　　二人手掌相击的声音虽不大，却引得天气之间元气震荡。圣元大陆之上虽然春天将尽，到处落英缤纷，却仿佛重新春回大地，处处鲜花盛放，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整个旧桃山周围，桃花盛开。
　　天地之间仿佛有人在轻吟：愿人族长安。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圣道之争终落幕，旧人将逝新人来。
　　过了许久，宗莫居突然抬头，看向方运，道：“方圣，圣道文战之时，本圣曾言若胜于您，还请让我一观您圣念世界中的书籍。如今诸事已毕，老夫余愿未足道，惟愿能得诸书一观，希望能补全我的圣道，不知可否？”
　　方运抬头，静静看向宗莫居，许久才缓缓道：“可。”心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忍。
　　如今，人族半圣不足二十之数。
　　宗莫居闻言，突然展颜，笑容如春光灿烂，晃得方运眼前微微一晃，心中再次叹息。
　　方运想了想，伸手一指，一道神念飞向宗莫居的眉心。宗莫居大喜，竟将一团圣念光团从文宫中抽离，迫不及待地迎向方运。
　　一息之后，宗莫居的圣念光团与方运的神念相融，却在回归本体的路上突然爆裂开来。宗莫居脸色苍白，神情恍惚，苦笑道：“我还是太心急了。也罢，此事本就不可强求。”
　　方运默然，宗莫居毕竟没有掌握时空之力，难以参悟其中分毫，否则只会神念崩溃。
　　无奈之下，方运先为宗莫居输送了一丝时光之力，待其吸收完毕，方才将圣念再次送入宗莫居眉心。
　　宗莫居开始在神念中观看那些书，不到十息，便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液，身形微晃，神色瞬间萎靡。方运轻叹一声走上前，到宗莫居身边坐定，从天地贝中取出酿光瓶，倒出了一杯用文曲星光酿成的神酒，轻轻递向宗莫居，一边给他喂下一边在想：宗圣战功赫赫，兵家半圣尚且比不得他；他虽不及自己，却也是自古至今人族半圣第一人了。若眼睁睁看着他以圣殒为代价重创妖界，岂非也是作壁上观，自己岂非和他一样？宁安城外，让他偿还了这些年对陈圣对景国的亏欠，也许足够了吧。
　　方运望向宗莫居。他还记得第一次拜见宗圣之时，当宗圣缓缓睁开眼睛，方运顿如直视旭日东升，眼前一片光明，却又并不刺眼，只是心神为之震撼。今日再看，仿佛是夕阳西斜，海天壮阔，晚霞无边。
　　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宗莫居饮下神酒，圣念迅速恢复，还有增长。不仅如此，眼前的书仿佛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他只需用平时阅读时百分之一的速度，便可以阅读《物种起源》《资本论》，至于《微积分》《大数据基础与应用》《人工智能》这样的书，自然阅读起来更慢，一刻钟才能勉强明白一本书。方运也没有不耐烦，一直陪在宗莫居身边，以防他走火入魔。
　　三天之后，宗莫居才读完方运给的所有书。
　　宗莫居起身，向方运郑重地躬身一揖：“多谢方师。”
　　在看了这些书之后，他已然明白，方运不仅去过太古，也经历过未来，甚至他的眼中，还有有另一个文明体亿万年的生存痕迹。这些，足以让骄傲的宗莫居，诚心诚意地道出一声“方师”！更何况，有了这些阅读经验，他的思维已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已经捕捉到了新的思考维度，亚圣在望。自己，终究是要承他的情的。
　　宗莫居随后低叹：“方圣，我真想在您的圣念世界，待上百年啊！”
　　方运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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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节本来想对秩序更替再做一些说明，但是，我懒了，这都四千字了！当然，有可能之后会提一下，而且确实也不是所有情节都有必要自己发挥的，原书已经说得蛮清楚了，方运这是把我家高岭之花也拉下神坛……（所以宁安斩圣就够了啊，为什么一定要他去月树自爆送死呢？这个问题说不明白我就没办法让我家莫居再死一下啊喂~）
我相信，宗圣不会想害方运，但他很可能想过要弄死小运……不过后来没必要了，也弄不死，更重要的是天行师道呵呵呵呵呵呵。（麒麟代恩人收徒那一处我无力吐槽了真的！！！）
我可能真的无（有）意识地在洗白杂家……表示这一节写得我都亢奋了！我要是生在春秋战国可能也想走杂家哈哈哈~
原文里面宗莫居到死都没把那些书读完，太可怜了TAT，所以我干脆让小运帮他一下~
方运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到最后为止，好像只有莫居看到过，小域空都没看过不是？所以我要继续站宗方/方宗！还是那句话，志同道合，当为知己！！！！！
这一节的结尾，我本来想写的是，方运轻叹一声。将眼前之人拥入怀中……？？？！！！
幸好我忍住了啊忍住了！！！不然下一节里面关于宗陈的CP……
啊啊啊啊他们三个干脆在一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