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至圣]一树桃花一莫居》折寄冰霜

2、旧桃居中论古今

　　旧桃居的书房大门缓缓打开，宗莫居从中走出，向方运拱手致意，请方运进屋落座，随后也端坐在蒲团之上。二人坐定，宗莫居将准备好的一罐神茶取出，以圣念烧水煮茶，并放入各种神物，使茶汤呈现淡淡的金色。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好像一幅泼墨山水画。很快便将刚煮好的一盏神茶递过去，看着方运接下。
　　宗莫居仔细打量方运，眼前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朝气蓬勃，眼神坚定，可双肩却似背负高山巨岳。宗莫居在心中暗叹，自己终究老了，而眼前之人太年轻，他的年岁甚至比不上自己的一个零头；这些年，那么多人为他让路，他所背负的，想来比自己只多不少。
　　方运一口饮下，放下茶盏，微微摇头，身为穿越人士的他还是喜欢泡茶，煮茶的口感实在是难以下咽。不过方运倒也随性，他径自取出茶具，洗杯、凉汤、投茶、泡茶、闻香……之后才将一杯奉给宗莫居。宗莫居愣愣地看着这完全不同的泡茶方法，徐徐品尝一口，目光中露出惊讶之色，随后闭目慢慢品味。数息后，宗莫居睁眼看向方运，微微点头：“方圣这煮茶手法倒是奇特，此茶也别有一番韵味，本圣佩服。”
　　方运微笑道：“这是冲泡之法，并非煮茶，自然不同。”随后，他也看向宗莫居，这位纵横四海百年的风云人物，这位在圣元大陆、各大古地甚至妖蛮各界都极富盛名且影响巨大的半圣，这位千年之间最有亚圣之资的人族天才。他的神态从容，风华依旧，满头银发却是光华暗淡，可见前日所受的伤还远未恢复。方运轻叹一声，将一枚神药递过去，宗莫居洒脱接过，立刻吞服，只觉身体和圣念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他把玩着玉瓶笑道：“方圣大手笔，莫居便厚颜生受了，在此谢过。”
　　这一次，二人目光对视，却并未似圣道文战之前那样引发雷霆，而是仿佛春风拂过，万物生机勃发，满山桃华瞬间绽放。
　　宗莫居微笑道：“老夫这旧桃居向来简陋，只有这桃花尚可一观，不知方圣可愿陪莫居随意走走？此处还有百年窖藏的桃花酿，勉强可以入口，不知是否有幸以飨方圣？”
　　方运潇洒地起身，拈起窗边花瓶中的一枝桃花别于腰间，洒脱一笑：“宗兄客气，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宗莫居用神念将大门打开，请方运先出。二人并肩，闲庭信步，向山顶走去。
　　山脚下，宗家众人仰望二人的背影，只见宗圣玄衣如墨，白发如霜，而方圣白衣翩然，青丝如瀑，黑白之间形成强烈对比；而二圣无意中散发出的圣力浩荡伟岸，也让山下众人如痴如醉，险些心神失守。山间飘荡的云烟仿佛这世间最薄的轻纱，衬托得二人仿若神仙中人。
　　宗莫居微微转头，看向身侧这个年轻人，低声感慨：“方圣年轻有为，锐意进取，老夫惭愧。”
　　方运闻言侧头，四目相对，轻声笑道：“末学后进，莫居先生无需客气，叫我方运便好。”
　　宗莫居身形一顿，眼中似乎蕴含着万千星辰，缓缓吐出一口气：“方运啊……”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仿佛能引发天地元气，整座旧桃山中的所有植物都微微一颤。
　　方运闻听此声，心湖中泛起一丝涟漪，随后他文胆轻震，将一丝杂念排开，在心底暗叹：宗莫居此人不愧是杂家千年一出的天才，这一声仿佛是世间最动人心弦的话语，蕴含着最本真的情绪；他的人格魅力远超想象，甚至超过当年的雷空鹤，难怪他能联蛮成功，自己文胆四境巅峰都险些迷失，那些人族那些妖蛮，如何能抵抗他的魅力呢？杂家之道，好生厉害。
　　虽然知道这般惑人心神的力量，只是自己面前这位杂家领袖无意中泄露出的，方运却仍然觉得，宗莫居和自己的距离近了一丝，仿佛二人真的是多年知己。
　　二人放松心神，像普通人一般在山间行走，谈笑风生。到达山顶的陶然亭中，二人在石台两侧坐定。宗莫居取出一壶埋藏百年的桃花酿，取出酒杯为两人满上，酒香四溢。方运品尝之后赞叹不已，宗莫居也微笑着饮下，二人相视一笑。
　　方运突然从天地贝中，取出了数盘切好的水果冰在桌上摆开，他指着其中一盘水果，坏笑着邀请宗莫居品尝。宗莫居无奈地看着方运，为难道：“这是来自血芒界的榴莲吧？”看到对方微笑中带着一丝挑衅的眼神，宗莫居犹豫了一息，却还是取了一块放入口中嘻嘻咀嚼，表情似乎有些一言难尽，随后神色轻松。
　　两人仿佛多年好友一般，谈古论今。
　　（闲话少说……毕竟我才懒得写他们谈经论道呢～）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宗莫居认真看向方运，微微低头，道：“老夫教子无方，不肖子孙给方圣添麻烦了。待他日丰州归于景国之后，他们若难以为继，还请方圣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照拂一次吧。此外，若蒙您不弃，老夫请您让杂家之道彻底融入政道之中，至于其它诸事，我却也顾不得许多了。”说罢宗莫居低低一叹，神情萧索。
　　方运看向宗莫居，此时的宗圣，仿佛真的是一个普通的老者，为子孙后代而忧心，为圣道未来而忧心。
　　出身世家的宗莫居，终究不能置宗家、杂家和庆国于度外。
　　方运想了想，说：“举手之劳，三次可矣。”
　　宗莫居认真一拱手，沉声道：“多谢方圣。”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缓缓说道：“昨日圣道文战的圣念之争，在做那班长照顾幼童之时，我就在想啊，若我当年对子孙有十分之一的用心，那帮不肖子孙如今怕也不是这个局面了。”说罢，竟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方运也想起了那个酷酷的宗莫居小朋友，想起了两人的互相伤害，不禁也是莞尔一笑。变成小朋友的宗圣，好像也很可爱啊，很有些性情中人的样子了。可惜这些年为了追求圣道的联盟抗妖，宗莫居化身遍布各界，为了防止化身的情绪影响本体，宗莫居已经修炼到“太上忘情”的境界，可以说是感情淡漠了，甚至多多少少有些“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意味。纵然他的长子宗甘雨身为东圣阁阁老屡屡针对自己，他的亲传弟子执道者柳山更是为祸多年，方运却知，对于圣元大陆内部之事，宗莫居只制定大方针，具体如何操作却是从不过问的。他的眼光在古地在妖界，在与妖蛮的对抗之中，人族内部，本就无需他太过费心的……
　　何况，杂家本就是圣道驳杂，兼容并包，对于人世间的善恶，包容性远比其他各家更强。而杂家读书人修炼不到家时，自然只会用政客的手段针对政敌，自己早已不甚在意，也不屑于与他们一般见识。
　　只是想到宗莫居的化身之事，想到自己多年的经历，方运神色微冷，将插于腰间的那枝桃花随手一扔，淡淡开口道：“莫居先生，你我之间相争多年，如今也当了结了吧。”
　　宗莫居闻言，想到这些年的圣道之争，面容逐渐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