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的你》Chun夕

45、他的最后时光

　　纪棠整个周末都在失眠，她觉得自己这两天咖啡喝的太多了。
　　自从上次林平为突然表白的尴尬后，纪棠和他快一个月没有见面。若是纪棠没有从李芊慧口中听到方霂昂要走的消息，可能林平为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在纪棠的生日宴上见到她。
　　周六的下午，纪棠和林平为坐在星巴克的窗户旁，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纪棠已经喝了三杯美式了，而林平为一杯拿铁还没喝完。林平为不敢打扰纪棠，生怕自己说错点什么，让好不容易的见面化为泡影，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抿着拿铁，看着纪棠。
　　他要回去了，他就要回去了。
　　“谁？”林平为一脸不解地问道。
　　纪棠惊了一下：“什么？”
　　“你刚刚说他要回去了，谁要回去了？”林平为重复着纪棠的话。
　　“哦，没谁，就一个同事。”纪棠有些责怪自己竟然一不小心把心里所想说出了口，这不是她平时所为。她趴在桌上望着窗外。
　　林平为看看纪棠，又看看窗外，模仿着她的姿势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纪棠无精打采地回复他。
　　其实纪棠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在听到方霂昂要离开的消息后，她的心情是那么失落。这只是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一个男人而已，自己与他的交集其实并不多，集体会上的初识，运动会上的无私帮助，同课异构的齐心协力，摆脱林策，走班课，直至转正定级的试讲，这一幕幕看似平常的接触，却让纪棠在逐渐忘记林策的同时越来越想了解方霂昂。
　　纪棠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林平为，这出现在她生活中的另一个男人。她没有想到自己听到方霂昂要离开时，第一个念头不是去找方霂昂问怎么回事，而是想起了林平为，找他吃饭喝咖啡，她不知道林平为会不会同意，但她冥冥之中觉得他不会拒绝。在纪棠心里林平为是一个可以随叫随到的人，而林平为也正是这样做的，她没有考虑林平为这样做背后的目的，是为了让彼此成为男女朋友。虽说他俩工作地点很近，但林平为毕竟是医生，每次看着林平为为自己调换时间，纪棠总是很不好意思，可也很高兴他能这么做，就好像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陪她的人，无论这个人是谁。
　　本学期的最后一周来了，纪棠来到学校的时候看到方霂昂像往常一样很早就到办公室了。开窗通风，规整前面桌子上期末剩余的练习卷子，扫走地上的尘土，接一杯水，坐在电脑前翻翻手机，这一系列动作太平常了，仿佛这些动作现在在做，将来也会做。
　　纪棠站在初一生物办公室的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
　　“纪棠，你站在门口干嘛呢？”方霂昂在座位上抬起头看着她。
　　“我……”纪棠转身想走，刚迈出一步，却拐进初一年级生物办公室。
　　“又忘带门禁了？”
　　纪棠拍了一下脑门，笑着说：“是啊，你看我这脑子。”
　　“那你在这坐会儿吧。”
　　“我记得我把卡放在包里了，可就是找不到了。”纪棠看着方霂昂，悄悄把兜里的门禁放进包里，从前面拿了方凳到方霂昂桌边坐下。
　　“听说你们要去生存岛？那里挺好玩的，还有滑索，你可以试试。”
　　“是么，让学生们玩就行了，老师也要参与吗？”方霂昂一惊，他是恐高的。
　　“不是必须的，你只要能够拒绝学生就行。”纪棠莞尔一笑。她盯着方霂昂，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你下学期就回去了？”
　　方霂昂笑了笑说：“嗯。”
　　“你们学校怎么就这么让你回去了？连一轮都没有带完。你不能去申请多留一年吗？”
　　“这好像不是我能做的决定，我也很想再待一年，或者一直待下去。”
　　“是啊，咱们只是执行者，从来做决定的都是领导。”纪棠耸肩，“这件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方霂昂点点头。
　　“那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纪棠很希望自己有什么能够帮的上忙的。她想了很久才想到之前方霂昂因为林策的事情帮了自己，而自己当时心情低落一直没有机会正式表达谢意，如今方霂昂要走了，尽自己微薄之力的帮助也算表示谢意了吧。
　　方霂昂看着她，虽说是看着她，可纪棠并没有看到方霂昂眼中的光，那眼神像是透过了她看到后方的某处。“没什么可帮的，”方霂昂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如果真的想帮，那就帮我留点题啊，提纲什么的，我朝你要的时候，你可别不给。”
　　“没问题，这个好说。还有吗？”
　　“课件？”
　　“这个也没问题，我那里有慧姐的，都给你。还有吗？”
　　“这就够了，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方霂昂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该帮帮你。”
　　“帮……”方霂昂说了一半，很快又肯定地说，“那都不算什么。”
　　隔壁初二年级生物办公室传来刷卡的声音。
　　“对我来说那都挺重要的。”
　　“那也挺好的。说明我没白来。”方霂昂依旧微笑着说。
　　纪棠看了看门口，像是在回应刚刚隔壁传来的刷卡声：“慧姐好像来了，那我就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把方凳放到一边。
　　“别落下东西。”方霂昂提醒道。
　　“没有啦。”纪棠说着走出初一生物办公室，顺手给方霂昂关上门。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和李芊慧打了个招呼，从抽屉中拿出那本读了一半的书，用手擦了擦表面的浮土，翻到书签的位置，继续读了下去。

　　最后一周的课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没有太多的心思去上，学校在这一周给每个科目安排了三节课，外加一次社会实践，没有考试的压力，大家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假期去哪里玩上面，但是方霂昂却格外珍惜这段最后的时光，珍惜最后四次和学生相处的机会。
　　“老师，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给10班上课前，赵现迈着腿径直走到方霂昂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手里不断摆弄着玩具枪。
　　“怎么了？”不明就里的方霂昂问道。
　　“他们拿水嗞我。”赵现委屈道。
　　“好吧。你不是有枪嘛，还怕他们？”方霂昂心里想笑，马上就是初二的孩子了，竟然还在学校里玩水。
　　“不行，我这个喷不了水。”赵现继续摆弄玩具枪。
　　方霂昂看了眼枪，那是他们劳技课上的手工作业。小男孩还是喜欢自己做这些东西的。
　　“老师，一会儿我们干嘛？”赵现继续说着，头低着，完全没有看方霂昂。
　　“我们把期末考试的卷子讲完，然后再发一套卷子。”
　　“什么？老师，还发卷子。”赵现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方霂昂。
　　“当然。这是咱们的暑假作业，提前给你们。”方霂昂想起卷子还放在他的柜子里，便起身去柜子里拿。
　　“老师我可以选择不要么？”
　　方霂昂回头白了他一眼，说：“你觉得呢？”
　　方霂昂刚把柜门打开，就跑来两个学生来找他问成绩，他顺手把柜门合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夹板，在上面找她们的成绩。在这个过程中沈煜新背着手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突然，他抓住方霂昂的手，往方霂昂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方霂昂看了一眼，是一小盆多肉植物。
　　沈煜新说：“老师，这个多肉给您。”
　　“什么？”方霂昂没反应过来。那两个问成绩的学生看到自己的成绩后，把夹板放到桌上便走了。方霂昂看着手里的多肉，说：“你还真的拿了多肉给我啊。”
　　方霂昂知道沈煜新从很早就想给他，其实也是给办公室里一盆多肉植物，因为他看到办公室里的植物都枯死了，他很诧异为什么生物办公室的植物能枯死，所以他一直说要从家里拿来一个多肉植物，不用每天浇水。
　　“对啊，年级主任都收下了，您就收下吧。”沈煜新双手握住方霂昂的胳膊，生怕他会拒绝。
　　“好吧，那真的谢谢你了。”方霂昂看着沈煜新的样子，顺手把多肉放在窗台上，给了他一个拥抱。
　　方霂昂之前没有同意，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养不活这种东西。而如今同意了，一个是不辜负他一直以来的好意，另一个也算给办公室，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沈煜新还记得方霂昂之前拒绝他的理由说：“老师，您一定要一周浇一次水，不，是喷一次水，就是用小喷壶喷一点点就行了，喷多了就死了。”他一直强调着，就像把自己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别人。
　　他是那么喜欢植物和动物，这盆多肉不就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么。
　　“好的，我记住了。”方霂昂点着头，郑重其事地说，“我会照顾好它的。”
　　后来上课时，方霂昂从其他同学的口中知道了一件事。据说沈煜新要送他的这盆多肉被另一个老师看上了，然后直接‘抢’走了。但不知道沈煜新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个老师放弃了念头，最终把它交到方霂昂的手上。
　　看着这盆多肉，方霂昂挺感动的。明明他之前一直拒绝，可是沈煜新并没有死心，还从别的老师手中拿回，找了个理由让他收下，他觉得沈煜新这份心意是谁都比不上的。
　　方霂昂下定决心一定会好好养这盆多肉，让多肉像不断成长的沈煜新一样越长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