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的你》Chun夕

44、他的坦白

　　期末考试结束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一时间方霂昂还适应不了如此安静的办公室。
　　之前期末备考的时间总是疯狂的，看着各种学生抓紧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在各种空闲时间里，在各科老师的办公室穿梭。
　　那个时候，老师成为了他们心中的镇定剂。哪怕各种复习题已经发下去了，考试的重点已经说过很多次而说无可说了，他们还是会追着老师。也不一定是来问问题，而是像
　　“老师，您说期末考试难吗？”
　　“老师我该怎么复习啊？”
　　“老师我卷子丢了怎么办啊？”
　　“老师您说我期末能考多少分啊？”
　　“老师能把您的卷子给我吗？”
　　“老师您能透露点题吗？”
　　这种问题，他们也愿意和老师说一说。就好像能够见到老师一眼，能够和老师说上一句话，即使是废话，也能让他们有信心考好一样。
　　所以每个办公室都是来者不拒。
　　而方霂昂的办公室总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看着他们有的很认真在找题做，有的很焦急地询问自己不会的题目，有的则是露出不安的笑容……总之与平时上课的状态完全两样，他才会觉得他们真的很努力。但其实平时真正努力的人，状态是不会变的。所以也会觉得，他们为什么平时不听老师的话？为什么不在平时就认真学习，把问题就解决掉？
　　但回头想想，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学霸，大家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平时也会想偶尔偷偷懒，老师来回来去就是那几句话，听不听也没关系，反正最后老师会发提纲，背一背就好了。因此老师们虽然不倡导这种行为，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们的现在是每一个人的过去，时间在流逝，时光却在轮回。
　　每一次考试前都是加倍努力的时刻，就算老师们强烈要求在平时就随时复习，随时巩固，也依旧有人不会听，依旧有人指望着考前努力。但老话说的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那些想要临阵磨枪的同学，让他们磨一磨吧，能考好一点，不也是老师的心愿？那些本来学习就很好，不需要磨枪的同学，给他们解答解答问题，这样他们也会安心一些，更能够提高自己的能力。所以考前的努力也是应该的。
　　因为是最后一搏，所以每个人都会使出全力。
　　能看到他们奋力拼搏的样子，是每一个老师所希望看到的，更是方霂昂希望看到的。他以后可能永远都看不到了。

　　“你们是不是考完了。”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许可问安玲。她们对面坐着李芊慧和方霂昂。
　　“是啊，昨天就考完了。”安玲回答。
　　食堂里很热闹，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一种轻松的喜悦。
　　“初一他们是不是还得上一周课才放假呢？”许可接着问。
　　“嗯，还不知道分给咱们几节呢，不过他们有一个外出实践活动。”安玲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这次去哪啊？”许可的表情很兴奋。
　　“听说是去生存岛。之前初二的去过。”
　　“怎么样？好玩吗？一天半天？”许可对李芊慧说。
　　“我没去，纪棠跟着去的，他们去了一天，据说玩的挺多的，学生很喜欢。”李芊慧端着汤说，“怎么，你想带孩子去？你家孩子可能不适合，他太小了。”
　　“我带孩子去干嘛啊，我是觉得初一小孩都去玩了，那天不上课，我正好可以休息一天。”
　　“是啊，可姐姐你们初三都中考完了，人家初三老师都休息了，你还得来给初一上课。”安玲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不也忙完期末考试了么，最后几节课好上。”许可靠在安玲头边说道。
　　“是，我也想了一下，那几节课咱们就复习初二的那两章就行了。”
　　突然许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方霂昂你下学期还在这吗？”
　　方霂昂以不为人察觉的速度皱了下眉，转而笑着说：“我下学期就回去了。”
　　“啊，你就不帮我们了吗？”许可向前探身。
　　安玲似笑非笑地盯着方霂昂，手里的筷子斜落在餐盘剩余的汤汁中。
　　李芊慧转过头疑惑道：“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方霂昂把真实的原因藏在心底，“之前那边校长找我谈话来着，说下学期就让我回去了。”
　　“你要是回去了，那可能咱们这届初二的时候一个带她们的老师都没有了。”安玲说。
　　“应该不会，玲姐你可能还跟着他们的。”方霂昂认真地说。
　　“你走了学生们该伤心了。”
　　“他们不会伤心太久的。”这其实是让方霂昂最难受的。
　　如果说没有这些学生，方霂昂离开的心情可能比现在轻松一点。他和学生一起创造了很多回忆，那些回忆已经变成一个个字符，排列组合在方霂昂的公众号里。他真的特别庆幸自己当时听了刘轶辰的话做了个公众号，也特别庆幸自己在上面记录了许多和学生一起发生的故事，这是他珍贵的财富。
　　“你什么时候知道你要回去的？”回到办公室里安玲问方霂昂。
　　“就是期末考试第一天下午，那天我不是早回去了么，其实是那边校长找我谈话了。”方霂昂并没有说实话，但他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是假话，的确是那天，城东实验的两位领导告诉他可以调出的问题。
　　“你怎么不先告诉我呢？我还以为你下学期还在呢。”安玲的语气有些责怪的意思。
　　方霂昂一来到R大附中就是安玲带的他，什么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都同他讲，安玲也是第一个完完全全把他当做自己学校的人。他们大多时候都一起出行，在外人看来就如姐弟一般，可正是这如同姐弟一般的关系，才让方霂昂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这件事。“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一开始找我谈话我还以为是和我说让我再留一年呢，没想到就让我回去了。”
　　“其实，”安玲犹豫了一下，“如果你觉得你们学校远的话，可以调来咱们学校，毕竟咱们学校离你家近不是，近一点还能多休息会儿。那边远，你还得早起，就算你租房子，租金还很贵，也不值得是不是。到时候我帮你留意一下咱们学校的招聘，然后你来就行了。”
　　“好啊，其实我也觉得那边太远了，咱学校的距离正好。”
　　“是吧，到时候我帮你留意着，而且区里边的调动容易，不像史迩，他是跨区调动，手续比较麻烦。”
　　“嗯。”方霂昂在安玲位置旁晃了一圈回到自己座位。
　　安玲看的出方霂昂眼中不舍，告诉他：“没事，咱们进修时还能见呢。到时候进修你可得给我占座啊。”
　　“没问题。”方霂昂知道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一定会有了，谎话一旦说出口，只能用更多的谎话去圆。
　　安玲笑了笑，打开电脑，对方霂昂说：“那判卷子的工作你就少判道题吧，歇一歇，这一年你也辛苦了。”
　　“没事，我不累，有始有终嘛，不能说我要走了，就不认真教他们了啊。”
　　“好，随你。”安玲打开阅卷网址，输入账号和密码。
　　“玲姐，”方霂昂轻声唤了一声，“我走的事就不要和学生说了。”
　　安玲回过头，看着方霂昂，一秒后说：“好。”
　　方霂昂笑了。他一开始并没有告诉学生自己不是R大附中的教师，如今猛然离开，若是他们知道，一定会刨根问底，他不想破坏自己在学生心中的形象。
　　没能亲自参与这届学生的成长的确遗憾，但中途离开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时间点。这届生物教学总共两年，在初二时就参加中考，第二年一半的时间进行总复习，相比于他们上届初三才进行生物中考的复习时间少了很多，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冲突一定不会少，自己在学生心中温和的形象也会不复存在。与其到那时的相看两厌，不如在留有美好印象时离开，学生可能还会说自己初中时遇到了一个脾气非常好的生物老师，若到那时如果学生还记得生物老师的名字，那方霂昂教他们的这一年也算值得了吧。
　　方霂昂打开电脑，点开阅卷网址，输入账号和密码，他所负责的那道答题卡上的题框出现在眼前，随着鼠标的点击声，他开始了在R大附中，甚至是他教师生涯中最后一次阅卷工作。
　　令方霂昂感到欣慰的是，成绩出来后，他自己的班考得不错，不及格的人数明显减少，连一直头疼的权智恩也上了及格线，之前催促自己上课的余子杨更是考了全班的最高分。看着这份成绩，方霂昂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