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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拾、迫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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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前。
“子楚姑娘——”
祁子楚才走出离魁星楼不过百米的地方,听见身后有侍女喊她,便回了头。
她一身白裙,又没有提灯,回身时衣袂飘飘,说不出的妖异,侍女还未跑到她跟前,便感到小道上阴风阵阵。
“呼呼.呼...我家大人吩咐我给姑娘拿盏灯来,夜黑风高的,竹林里又荒,怕姑娘被吓着。”
侍女边说边看了看祁子楚,只见她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见自己似乎说完了,才点点头,道:
“有劳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侍女感觉祁子楚的声音里透着股寒意,她将灯递给她,无意触碰到了祁子楚的指尖,只觉一阵刺骨的冷顺着她的手爬上了脊梁,顿时吓得她惊叫一声。
"啊!"
这哪是寻常人该有的温度,她差点没把手中的灯笼都砸了。
“还有事吗“子楚姑娘扶起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没事了。”她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后退了几步,扭头就跑。
“...”祁子楚手里拿着灯,不去管落荒而逃的侍女,继续向前走去。她手里的灯笼不知中了什么魔,竟然幽幽的发出点点绿光。
又走了一会儿,她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她蹙眉看去,却见地上什么也没有。
平地摔 !
她凝了凝神,按压太阳穴,却感到眼前的灯光有些恍惚,盯着灯光看,却感到一阵眩晕,天旋地转。
妈的。
她暗骂一声,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提紧了衣袖中的铜镜。
…………
“这小妮子长得可真是....”有人说。
“啧啧啧,也不知道国师带她回来干嘛,难道是想吃嫩草”一个猥琐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人都笑了起来。“话别乱说,小心这海贼拔了你的舌头。”
“得得得,不...诶!这小妮子醒了!”
什么东西。
祁子川头疼欲裂,双手猛地一报,服强劲的鬼气顺着他的袖子散出,震飞了身边一群垂涎欲滴的流/氓。
“滚!! ”这本是极富杀意的一句话 ,可祁子川吼出口的瞬间却差点破音。是女声...他忘了自己还是女相
他现在好像还是祁子楚来着..
为了挽回颜面他用袖子掩住脸,站在一地四仰八叉的大汉中间 ,发出一声惊叫。
“你们是什么人!”
地上一群大汉面面相觑,寻思着刚才把他们打飞的大概另有其人。之前那个猥琐的声音再次出声了,祁子川向那个方向看去,看见一个干瘦的佝偻老头。
“我们嘛都是好人... 嘿嘿。” 虽然刚才被掀飞,屁股还隐隐作痛,但看见祁子川这幅衣冠不整,梨花带雨的样子,这老头油腻的目光露骨地在他身上游走,伸出手去拉他。
那只手上满是污垢,祁子川强忍住把他大卸八块的冲动,任由他将他扶起,那老头嘴巴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低头在祁子川发髻处嗅了嗅,一脸陶醉 ,嘴里还哼哼唧唧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嘿咪..姑娘我帮你拍拍灰。”说着他就把手绕到祁子川的身后,欲上下其手番。
“不必了。”祁子川挡开他的手,反身在他背上轻轻一弹,那老头只觉得浑身酥麻,面色发青,瘫软在了地上。
老色胚。祁子川心中大骂,恨不能一刀骟/了这畜生。
“国师大人,祁小姐已经醒了。”
国师二字一出,祁子川摸了损衣袖发现铜镜已经不在了,又回忆了一 下方才的场景,想了想自己大概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刚才的后院虽是一片漆黑,可他并未察觉任何气息,除非那人道行远在他之上,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迷翻他,可这种情况可能性太小,鬼怪的感官在黑暗中是人的数倍,正常修士很难在黑暗中靠近厉鬼,那名侍女也是普通人,根本一点修为和灵识都没有,确实只是来送灯的。
灯 !
那盏晃晃悠悠的提灯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既然侍女和四周都没有出错,那这问题只能出在灯本身上了,恐怕是国师在灯油里加了什么东西,灯油一燃起来,毒气上浮,才导致他中了招,真是阴沟里翻船。什么奇毒连厉鬼都能迷晕,闻所未闻。
“祁小姐。”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我们又见面了。”
听见这声音祁子川就来气,恨不能把他和那猥/琐老头一并砍了。
“国师大人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请在下来喝茶吗”祁子川一挑眉,就算他现在是女相,也不妨碍他将谁稀罕见你"几个字怼到胡朝旸脸上。
“还是说,国师是怕家兄从铜镜中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胡朝旸还没回,祁子川直接一句话甩了回去,狠狠地给他扣了个大黑锅。
国师眼角重重一跳,差点儿没被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气崩了。“祁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胡某人实在是冤枉。”
“冤枉什么”祁子川站了起来,掀眼看他,却看到国师并未慌乱,甚至微微一勾嘴角,仿佛他的追问正好着了胡朝旸的道。
“哈哈,祁小姐不必瞒我。”胡朝旸对上他的视线,道:“我在灯油里下的叫做噬魂香,因为后院阴气重,本意是帮祁小姐驱散四周的邪物。”他顿了顿,看了看祁子川僵硬的脸,笑着继续道:
“不曾想祁小姐竟自己先中了招,被噬魂香迷晕在路上,我家下人看见,我才让他们带你回来。”
“这按你们中原的话怎么说...”他眯了眯眼。
“应该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到这儿,祁子川恨不得一巴掌拍晕自己。
“所以祁小姐。”海贼笑眯地看着他,要请祁道长来带你回去吗”
“不必了。”祁子川咬牙 切齿道还是没从自己阴沟里翻船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恐怕要让这小半个鬼王着耻一段时间。
妈的,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 丈。
“我早就听闻汉人养鬼奴,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凑近端详着祁子川,仿佛若有所思,继续道:
“祁道长真是一双巧手,竟能画出这么逼真的面皮。”又捏起祁子川的手,细细摩挲。
“还雕了副人骨..祁道长真是不可貌相。”
....这他倒是真的想多了。
祁子川将手抽出,在胡朝旸面前嫌弃地拍了拍。这东瀛人显然已经知道了他非人的身份,只不过把祁子楚当成了豢养的鬼奴,把他当做了养鬼师。
“国师大人若是没事,在下就先回去了。”他对上胡朝旸的目光,国师没回话,笑着点了点头,大概觉得再留着他也没什么必要了。
出门前,他的袖子里抖出一丝黑色的鬼气,借着回身行礼的机会,鬼气化作了一只黑雀,飞到了房梁上。
………………
刚走出魁星楼没几步,祁子川突然就感到一阵心悸,一时间眼花耳鸣,难以站稳,他一开始以为噬魂香的毒劲还没缓过来,他扶着墙撑了一小会,片刻后竟然连女相都难以维持了。
他倚着墙,手揪着心口,丝丝鬼气自袖中涌出,黑蛇般的经脉再次爬满了脖颈。黑暗中他的脸色白得吓人,仿佛刚才在魁星楼中有一层屏障截住了这道无形的危险感,祁子川在其中竟连一丝 一毫都没有觉察到。
这种危险感尖锐地刺入他的心脏,带来莫名的恐惧。
他倚在墙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四周散出的鬼气一点一点地收了回去,让苍白的月光酒满全身。
国师苏丞相莫无壹要找的恐怕不止是这两人,否则以这傻道士的性格早就动手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
他应该也不会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再说自己还在他的蝴蝶香囊中注入了半分元神,若是切断元神与莫无壹灵识的联系..
祁子川猛地睁开眼,鸢色的眸中刹那间闪过血色。
“若是强行切断元神与灵识的联系,前者的宿主会有所感应..”他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询问顾奚时,师叔说的话。
他们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他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感应,所以此时,莫无壹怕
是已经出事了....
祁子川不敢再想下去,当下强撑自己直起身子,跃上屋檐。
他心中焦急,可身体却有些力不从心,几次都踩在了碎瓦上,险些被巡查的太监
发现。
好不容易看见了他与莫无壹的寝房,他化作一片黑雾,飘落在院中的拱门前,跌
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木门被一道剑意劈得粉碎,祁子川直接就闯了进去。
莫无壹。
他踏着满地的碎木片,愣愣地望着院中一地狼藉——几十只羽箭分别落在白墙和屋檐上,有几只甚至穿过了窗户,射进了屋内,墙上被符篆炸出了几个深坑,院内的盆景全都被剑意震碎,可以想象那股强劲的剑意随风而动,如同疾风般席卷了闯入者。
但是寡不敌众,莫无壹虽然使得一手好剑,但也难以抵挡箭雨的围攻。
最后,他看见最外侧的窗棂上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然后沿着血迹,可见那人被逼得翻上了房梁,无处可退了。
祁子川心口又是狠狠地一揪,咬牙往屋内走去,伸手摸上窗棂上的血迹,他苍白的指尖登时一片猩红,甚至能感觉到血液隐隐的温热。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哪还敢让莫无壹单独和死太监离开。
驻在窗前,他心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余光一警,盆景碎片里一抹鲜 艳映进他的眼里,他剥开碎片,看见一只蝴蝶香囊。
香囊的流苏断了,银丝层次不齐,绣面纹饰上沾满了化元地共鸣,他将手指点在香囊上,抽出了自己的半分元神。元神入体,他立刻恢复了过来,同时也恢复了些理智。现在他什么都应要多想,找到莫无壹才是关键。
他的半分元神在被切断的瞬间暴起,为莫无壹争取了逃脱的时间,所以他一定没有落在那伙人的手中,只是受伤了。
院中的一片狼藉,十有八九就是在那时造成的,而那个时刻他正好处于魁星楼中,
什么也没感应到。
他顺着血迹,看见血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卧房旁的白墙上,星手印的形状,就好像是那人的左手血肉模糊,右手提剑,乘院中众人被困住时,一撑墙面仓皇而逃。他追过去,越过那面高墙,顺着莫无壹若有若无的气息向前追去。
追了不过百米,他就感到前方的竹林中有丝丝剑意外露,虚弱,但十分坚毅,而令他触目惊心的是,除了这剑意外,竹林里至少还有几十股不同的灵识包围在那人四周。
………………
困兽犹斗。
莫无壹现在能想到的就只剩下这个词。
他冷冷地踢开脚下被长剑贯穿的修士,鲜血顺着他的左手滴滴嗒嗒的淌下来,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般,冲着面前的众人勾了勾手。青灰色的道袍被鲜血染红了大半,手中的无邪闪着寒光,静等下一个送死的人,他脚边此时已经躺了四具僵硬的尸体。
面前分明还有这么多人,他却没感到丝毫畏惧,仿佛未成年的幼曾尚知晓自己无需惧怕一群耗子,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况且他早已长出了骇人的爪牙,不再是毫无抵抗力的幼兽,今日他就算要折在这里,也要拉这里所有人垫背。
这种想法一出,他脸上杀意更胜,面前的修士连连后退,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莫无壹竟然真是个狠角色。
莫无壹探指将左手的血液抹在无邪上,无邪虽不是第一次见血 ,此时剑身却兴奋
得微微颤动。他整个动作缓慢轻柔,好似在帮自己心爱的女子擦拭面庞,只是下一秒,宛若一股清风从竹林中掠过,那人竟原地消失了。
修士们立刻慌张起来,他们早就意识到双方实力的差异,只是刚才一直敌明我暗 ,他们凭借着数量优势压制着莫无壹,此时莫无壹突然消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显然是出了变故。
过了许久,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一名修士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忍不住问道。
"别出声!”他身边的修士立 刻拉住他,紧张地四处张望。
两句对话极轻,可他们并不知道整片竹林都处在对方敏锐的灵觉之内,哪怕是一片竹叶的摇动都足以掀起意识海中的巨浪。那人还没来得及回头抱怨一句,就感到背后一-阵寒意,随即胸口一凉。
他身边的修士怪叫声,扭头就跑,刚跑出几步,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吊离地面,他双眼外突,脸憋得绛紫,踢蹬了几下就口吐黑血,不动弹了。弹指之间,竹叶上又染上了两道鲜血。
希望那群修士没看出来,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莫无壹深吸一口气 ,想用残存的灵力封住手心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让自己失血而亡。
可他大抵是有些透支了,半天都没能使出半点灵力,他一咬牙,从袖中掏出爆天符,打算用炽热的火焰将伤口烧至软化,使其自然粘合。
火焰灼烧,那可是钻心之痛,可眼下他也没有其他办法能让自己快速止血。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真的把手往灼烫的火焰上放,剧烈的刺痛自手心传自全身,莫无壹咬破嘴唇才不至于吼出声来。
“啪”清脆的一声自修士们头顶传来,他们齐刷刷地抬头,却什么也没看清,空中只有几片符篆的碎片飘落。
竹林上方,祁子川把莫无壹逼到结界的角落里,攥着他的手,死死地盯着那片血肉模糊,原本白哲的手心此时被剑伤和火燎伤得面目全非,他手越捏越紧,几乎要把莫无壹的手捏碎。
余光管见那人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他松了劲,却仍没放开他。
“你疯了...”他盯着莫无壹 ,嘴角抽动,手中鬼气立刻攀上莫无壹的手心,为他
疗伤。
“我刚..”莫无壹低着头,脸颊边还有飞溅上去的血迹,大概是感到不适,他擦
拭几下,继续道:
“方才若是你不...我真是毫无对策了...”
“那你就和他们硬拼 !你就打算一个人杀光他们几十号人 !你真觉得你已经是英雄了已经能大杀四方了 !你逞什么能...”你让我怎么办啊祁子川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原地憋成了闷鬼。
“我没有...我.... 我以为你出事...”莫无壹抬眼看他,眼神从刚才的杀气腾腾变得有些淡然。
“回来寻你,不曾料竟遭此......”
“我能出什么事 !我还能再死.. ..”这句话祁子川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看着面前那人一身的血迹,实在说不下去了。
我对不起魏渊。他想。
老道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又想起莫无壹那句毫无对策,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莫无壹扯进怀里,直到感到那人的温度从衣袍中透出来,传递到他身上,他才切切实实地感到安心——他就在这里,没出什么事。
下山七八年了,他何曾见过莫无壹这种同归于尽的狠劲,何曾听他说过一句我真的没办法了。
祁子川不知道满门抄斩这件事究竟在莫无壹心里发酵成了什么样的东西,东拼西凑地给他糅出这么一个固执...又让人心疼的性格。
对不起..我应该来早一点...
他拥紧了怀中的人,心疼地想。
待莫无壹手心处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完全愈合,他才放开他,打算破开结界,却被莫无壹拉住了袖口。
“祁兄...让你担心了...”他呐呐地说,声音细若游蚊,约摸是累了 ,祁子川感觉他的眼神似乎没有焦点。
祁子川气还没消,没回话,莫无壹拉了半晌,见他没反应,就不再拉着,把手缩了回去。
“下次...”半晌,祁子川突然开口,
“记得等我. ...等一会就行。”
“等不住了就跑 我们不是什么圣人,不需要和他们面对面地拼个鱼死网破,该跑就跑.....身体发肤授之父母.... ”他顿了顿,“别再让他们在天之灵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爆肝创作!连更两章!我飞了啊啊啊啊啊
恭喜好师傅救回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