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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玖、猜忌 ...


  •   接下来的一整天就显得无聊而单调,异帝设宴接待二人,到了中午时分苏锦仁也前来表示感谢,一屋子的人干坐在那儿,菜放在身前,却谁也不敢多吃,也不能随意做什么表情,皇上一说话大家就得认真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祁子川与莫无壹中间隔了几个人,无法交谈,他只好盯着身前的一盘辣子鸡出神,文武百官叽叽喳喳地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大殿内一直坐到傍晚,大部分人桌前的菜都没动几口,直到祁子川已经僵成了一只瘟鸡 ,眼睛都快掉进菜盘子里了,异帝才下朝,放他们回去。

      他和身边一位大臣同时站起来,都听见了彼此背后脊梁骨的咯咯声,尴尬地相视一笑 ,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莫无壹和康宁走在前面,出了殿后他颠着麻木了的腿追了上去,殿内的小桌实在太为难腿长五丈的祁某人,哪怕稍微动动膝盖,都能把桌上的盘子给掀下地。

      踱步到莫无壹身后,他把下巴搁在道士的肩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软绵绵地撒娇道:“翅膀硬了,都不等为师。”

      其语气之委屈,与早上在殿外杀气腾腾的样子判若两人,一旁的康宁当场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回头硬着头皮和祁子川行了个礼,看了看那张俊得邪乎的脸,然后在无比不善的目光中默默地转回头,继续领路。
      “知道了祁兄。"莫无壹皮笑肉不笑地给他狠狠地来了一脚。身后的卫队再次体会到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绕过两道弯就到了异帝给他们安排的寝宫,离国师所处的魁星楼仅一路之隔,魁星楼檐牙勾琢,高雅端庄,使得他们二人的寝宫显得格外寒酸。

      祁子川却狐疑地打量着魁星楼,外传中国师最好清静,宫里这么大个国师殿不住,偏偏带着女儿住到这大殿后的小楼里,就是为了不被打扰,怎么愿意他们搬到此处,扰乱自己的生活。

      这必然不是胡朝砀的注意,那恐怕就是他那八面玲珑的女儿想出来的了。国师一向宠女儿,这种小条件也并不过分。

      “二位道长应该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陛下请二位来,便是调查贤妃娘娘的死因,贤妃娘娘本就是苏丞相的爱女,陛下十分痛心,希望二位能查个水落石出,还贤妃娘娘一个公道。”康宁送他们到寝殿前,顺便叮嘱了一下,然后飞也似的溜了。

      早上带他们过来的马夫帮他们把行李搬进院子就匆匆离开了,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看样子是丞相找入破开了莫无壹贴在门上的“闭门羹",把行李给他们运过来了。莫无壹将一些书籍摆到架子上,几叠符篆塞到枕头底下,琐事大多完成,最后把二人的随身衣物扔在了祁子川榻上。

      莫无壹从小受老道影响,向来喜爱颜色淡雅些的衣服,也并不太注重形象,从前一件灰色的道袍穿几年洗到泛白也懒得换新的。

      不过这几年和祁子川待久了之后,这家伙不但自己每天穿的妖里妖气,还非得拉着莫无壹一块儿打扮,把他从前那些旧的衣服统统扔了个干净,隔三差五地拉着他去裁缝店定制,挥霍无度。

      而莫无壹却又不得不承认,往往祁子川给他挑的那些个妖艳贱货都能够很好的承出他不染俗尘的气质,最终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的“好师傅"终于对他“每次选布料都挑选俗气的浅色”这件事妥协了。

      他正神游,透过窗户却见刚才不知道进到哪去的祁子川已经倚在了院中的拱门里,正望着远处。风在他身后飒飒地吹,他衣衫上的鬼面警餮舞动起来,妖异至极;那张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略带严肃,五官精致得让人感觉像是尊雕像,无端的带着股邪气。

      说白了,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莫无壹“不像什么好人”的师傅就这样站在门口,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定地看若一个方向。

      莫无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栋造型别致的塔楼,而塔楼的四周还环绕着丝丝不明显的鬼气;说是不明显,但莫无壹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天赋不足,无法看到像祁子川这样高阶的厉鬼所留下的鬼气,尤其是厉鬼有时刻意隐藏行踪,更加难以觉察。

      很可能他看见的是像轻紗似的薄薄一层鬼气,而在祁子川的眼里就如同翻涌的乌云般遮天蔽日,笼罩在塔楼的周围。

      想到这里,莫无壹也坐不住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查出贤妃去世的缘由,然后斩草除根,除去祸患,这座诡异的塔楼很有可能就是极为重要的线索。

      他快步走到祁子川身边,想要拍他的背,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给扯出来,不曾想手还没拍上去,祁子川的人已经转了过来,转眼间已经是正对着莫无壹了,于是莫无壹的手很顺利地拍在了他好师傅的胸前。

      挺结实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莫无壹表情登时凝固了,像拍在了烧红的铁板上一般猛地
      把手缩进了袖子里,耳垂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祁子川刚还在沉思,看到他这幅反应当时就笑了出来,伸手去扶他,嘴上却不饶人,调侃道:

      “到底是长大了,懂得调戏为师了”他咬字极为清晰,尾音上扬,把一句话生生说出了唱戏的腔调。

      看莫无壹恼着成怒大概是祁子川欢度鬼生的一大乐事。

      “好了好了。”祁子川拍了拍莫无壹的肩,“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

      确实。他时半会不太想理这死鬼了,好不容易冲上头顶的血压了下去,莫无壹整了整衣领,指着魁星楼。

      “我看见那座塔楼周围有鬼气。”和祁子川说话他懒得拐弯抹角。

      “哦你也看得见”祁子川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空中,“那看来这里有两股鬼气。”
      “什么 ”莫无壹一惊,他还当这鬼气是低阶小鬼留下的,照祁子川这么说,这里至少还有一只修为极高的厉鬼。

      “不必担心,他与我相比起来还是差了几个水平的。”祁某凑到莫无壹耳边不要脸的说道。

      “我并不需要隐藏,只要我不主动释放鬼气,修为比我低的人和鬼都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也的确如此,祁子川除了周身冰冷,皮肤苍白不能见强光之外,与常人几乎无差,而且这几年祁子川的修为仍在增进,走在街上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就连有些化形的厉鬼都不一定能够看破他的身份,所以他如今自诩是两界除了十殿鬼王外最强的鬼族。

      脸皮大概也是两界第一厚。

      “我察觉不到那只厉鬼,那保护外人免受伤害的任务就只好交给祁兄了。”莫无壹想了想继续道,“只是我想不明白,明明贤妃的死因已是一目了然,他们又何必大费周章。”

      换做是几年前的莫无壹,他必然暗自欣喜一小阵,,觉得为皇帝办事自然面子十足。如今可就是大相径庭,莫家被满门抄斩的悲惨过往仍旧历历在目,所谓伴君如伴虎,今日异帝如此热情招待,他反倒觉得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难道是有人想要故意为难他和祁子川

      往这方面想他又觉得说不通,毕竟他与祁子川在东京这几年还算是安定,不能说是行善积德,但出格的事必定是没做过,根本不可能和谁有过节,更别说是结仇。

      就算是他们过去接的那些个打手"的生意,那也是夜黑风高大晚上的,大多数都是祁子川出手,“好师傅"向来快准狠 ,再加上那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地上的草木都不撩动一-根,连屋檐上的野猫都察觉不到。

      恐怕也只有神仙能看到了。

      “不知道。”祁子川眉头微皱,他早就在脑海中把今日遇到的肥蛇国师等人抽筋拔骨的怀疑了个遍,得出的结论就是这群人都是一条道上的混账货色。

      亦或者是有人调查他们。

      可这个念头在莫无壹的脑中还是很快被否定了,他实在想不到宫里究竟有谁这么没事干,闲得来调查两个除鬼师。

      宫斗都来不及呢,哪有空来斗他们。

      “道士。"祁子川似乎想到了什么,玩味地一笑,看向他,“知道民间的江湖骗子如何蒙眼隔箱猜物吗”

      “不是在蒙眼的黑布上戳两个小洞,来看清外物么”

      “错了。”祁子川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折扇,在手中把玩着,回忆道,“若是戳两个小洞,无法每次准确找到不说,而且极花时间,待你调整好,观众早就散了。”

      “那该如何”

      “想要看清箱中的的物体,五感迟钝的普通人自然不可能凭空猜出,所以他需要借助除自己之外的第二双眼睛。”

      “祁兄是说,旁边那位搀扶者“莫无壹想了想,确实如此,可随即又反问,“搀扶者是人群中随便拉来的,怎么能确定他愿意帮忙呢”

      “这很简单,第一是让手下穿上百姓的服装,混迹在人群中,”他转了个圈,踢了踢地上的一片落叶。

      "第二就是钱,只要给足够客观的钱,别说是帮他调查两个人……”祁子川踩住那片落叶,用力一碾。

      “杀人屠门也会有人心甘情愿。”

      莫无壹不禁感到头皮发麻,自己几年来的行踪竟直被人暗中观察 ,时时留意,到底是让人不能自在。

      他此时倒是不太担心自己,反而有点担忧祁子川,或者说,那群人盯上的,可能只是祁子川手中的鬼符。

      他们并不知道祁子川有多大能耐,但转轮王的鬼符却是耳熟能详,如同一群嗅到血腥气的豺狗,流着哈喇子鬼鬼票祟地跟在黑豹身后,怀着未知的恐惧却不愿离去。正想着,突然感到冰凉一指点在他眉心处,轻轻抚过,他抬眼正对上祁子川一双勾魂的眸子,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涌出来。

      “皱眉作甚。”好师傅狗爪子在他头上一阵乱薅。

      这种肉麻的戏码全天下大概也就祁子川能演得如此矫情,他回头看去,果然,局宁正好站在院门口。

      希望康公公没被恶心到。“..皇..上召见莫道长。”

      “怎么..”祁子川一挑眉,就要再次用言语打压康公公。

      “好。”莫无壹封上他的嘴,稍稍整了整衣装,便跟着康宁一同离去了。

      待二人完全走出了祁子川的视线,他的嘴角慢慢收回,眉头微锁,紧盯着莫无壹
      的背影。

      莫无壹留意到这次康宁并没有带他往先前设宴的前殿去,而是挑着个灯笼,一踮一踮地往他们的寝宫后走。

      他瞥了眼左肩,发现祁子川并没有放出鬼气跟着他,便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是他们刚绕过来的那条小道,除了前方康宁手上灯笼发出阵阵微光,四周几乎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虽不惧,手中还是暗暗捏了个风诀,黑暗中他的五感瞬间与身旁流动的风相结
      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地将偏殿后的走道都打量了一番,确定是没有人,才开口问道:

      “康公公"

      “恩”康宁停步,回过头来看他。莫无壹抬手示意他继续走。

      “胡国师位高权重,皇上可有为他的爱女安排婚配”他说这句话时,身子压得极低,几乎快要贴到康宁的耳边,声音也是带些腼腆不安,灯光映照下,他的脸棱角分明,微微透着红晕。

      “哈哈,原来莫道长是问这个。”康宁笑了起来,浑身的肉都跟着抖了两抖。

      莫无壹浅笑,不好意思的用手拍了拍嘴。

      "若是不方便的话,那我也不多过问。”他偏过头去,耳根红得透彻。

      “不不不,胡楼小姐年轻貌美,又是一代才女,宫里宫外的追求者自然是很多。”肥蛇一张脸挤成了笑面狐狸,继续道,“莫公子莫不是也倾心于胡姑娘"

      “没..没没没!贫道只...只是很欣赏胡小姐,所以...”他慌忙摆手 ,想去掩康宁的嘴,似乎又觉不合礼数,只好在原地跳脚,生生憋成了一朵鸡冠花。

      “哈哈哈哈哈哈,没事。”康宁拍了拍他的肩。

      “莫道长青年佳俊,一表人才 ,身边定然是百花..“说到这儿 ,康宁没来由的就想到了那位皮笑肉不笑的祁公子,右眼皮猛地一跳,语速快了好几倍,“……额百花争艳,胡桉小姐向来欣赏才子,待会我们到了魁星楼,你可与她多加交谈,彼此了解。”

      魁星楼。

      莫无壹心中冷笑,脑中浮现出早先胡桉轻抚"黑雀"的画面,她也算是名门子弟,同自己的身份几乎是一样的,只是如今她享受着锦衣玉食,,她的父亲坐拥荣华富贵,而转观莫府,却已仅剩他一人。

      恶念一点点蔓延上来,将他淹没其中。

      当年莫寻被诬害,若是没有宫中一群人推波助澜,也不至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而他这几年四处打听,也大概有了头绪:

      胡朝旸、朱世臣、苏锦仁,再加上宫中一众世家贵族 ,一个个犹如疯狗般紧咬不放,落井下石。

      想到这里,他此时脸上温雅随和几乎快要绷不住了,只想要抽出剑来刺穿康宁的心脏,再将他那张伪善的面皮挑下来,挂到他主子床前。身后的无邪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微微一颤。

      莫无壹大概自己也没想到,自幼就积累下的孤独,再加上如今满腔的仇恨,竟在他的内心打磨出这么一头残忍暴戾的妖兽 ,时时刻刻都想冲破牢笼,迫害人间。果然,比鬼神更可怕的,终究是人心。

      “莫道长“康宁尖细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拽了出来,一时竟被灯光晃了眼。

      他抬手挥了挥,作驱蚊虫的样子,“抱歉,走神了。”

      ...这神大概走得有点血腥。

      康宁没多问,轻轻叩了叩面前的雕花木门。

      莫无壹留意到木门上的浮雕大部分都是十八星宿中的星图,而在木门的右上方,有一副却看着有些异样,他仔细辨认,一时竟无法识出是哪一个星宿。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成龙、糸蛇、 午马、未...十二生肖星图再加上女娲伏羲和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玄武……

      他盯着那副本应是玄武的浮雕看了片刻,随即猛然反应过来。

      这幅玄武星图分明与苏丞相那块玉佩上的图案别无二异,因为二者都有一个共同的显著特点,也难怪祁子川研究了半天,原来疑点就出现在这只玄武本身上,他先前却没有注意到这点。

      上古神兽玄武其实是指两只异兽,两只异兽兄弟同生共死,一只呈海蛟状,附在另一只巨龟的背上;通常的画像中,巨龟比海蛟要大的多,海蛟很容易被忽视,但它却是两只中更加邪恶,更加喜欢兴风作浪的,神话中的海妖就是以玄武中的哥哥海蛟为原型。

      而这幅星图以及那块玉佩上的玄武图案,根本就没有海蛟,只有一头昂首于云间
      的巨龟。

      玄武,玄蛟和武兽不可分割,没有玄蛟,算什么玄武

      苏锦仁和胡朝阳总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任由一个粗心的工匠为自己打造一
      堆残次品。

      这必然是有原因的,只是莫无壹此刻倒不是多么好奇,他在意的是祁子川,好师
      傅显然是早就看出来了,为何一开始并不提醒他,而是把他的思绪往“苏锦仁可能知道了他的鬼王身份”这条路上引呢。

      不然他也不至于一开始没发现这么明显的异状。他跟在康宁身后,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魁星楼,眉头拧成了麻花。

      祁子川倒是没有东跑西跑,而是大摇大摆地坐在丞相府的大厅里喝茶,与丞相下棋。

      苏锦仁坐在他的对面,落子不定,被折腾的好不快活,棋盘上黑白分明,而黑子已经将白子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穷途末路。

      他几次欲下不下,对面的祁公子一掀眼,不耐烦道:

      “都活了大半辈子还磨磨唧唧的,”他两指夹着一颗黑棋 ,往棋盘上一撞,本就摇摇欲坠的白棋立刻溃不成军,他漫不经心地将黑子随手扔进木盒,“苏丞相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吧。”

      他的眼睛幽遼得像是深渊,苏锦仁直视他便感到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老丞相移开目光,转而反问:

      “苏某人想知道,为何祁公子要将自己是游魂的事告知老臣,毕竟以祁公子的能力,”苏锦仁笑道,“完全可以瞒天过海。”

      “实在没必要主动相告。”

      祁子川眯了眯眼,目光渐冷,“也难怪丞相大人一开始给在下的那块是武兽玉牌,想必根本就不是驱邪之用"

      “祁公子说笑了,苏某一届卑臣 ,哪有这种无所不知的能力,”他拿起茶杯小酌一口,“只不过当时看祁公子似乎有意相告,老臣猜测公子大抵是别有意图,没有戳穿罢
      了”
      丞相就是丞相,姜还是老的辣,虽被说破,祁子川也不恼,挑眉,对丞相一拱手:

      “那在下还得谢谢丞相大人了。”

      “不敢不敢。”苏锦仁摆摆手,话锋一转 ,“只是苏某好奇,祁公子如此处心积虑地演这么一出,究竟是在给谁看,防着谁"

      祁子川没回答,避重就轻道:

      “有劳丞相关心,”他顿了顿,斟酌片刻,“我与莫道长在宫内的这段时间,还得麻烦大人多加打点了。”

      祁子川其实十分讨厌拐弯抹角地说客套话,于是说完之后,他就在心里狠狠地恶心了一番。

      "二位公子请放心。”苏锦仁起身,理了理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脸上丝毫看不出

      前几日的哀伤,带着一股子威严,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祁子川觉得他大概此时才看清了丞相的冰山角,果然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同苏锦仁告别后,正要离去时,门童跑了进来:“大人,国师大人来访。”

      “请他进来。”苏锦仁回头欲询问祁子川是否再多留一会儿,却发现厅门半掩,人

      已经不见了。

      丞相命下人将门关好,重新沏了杯茶,坐着静候国师的到来。

      他听着木屐不紧不慢的声音由远而今,下意识的回头又看了看祁子川刚才站的方向。

      门童领着国师进来,胡朝肠对看丞相微微作揖:

      “丞相大人。”他的中文说得有些生硬,就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吃力地咬出来,吐字十分标准,一口东瀛人的腔调。

      “胡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吧。”苏锦仁扶起他,抬手示意。

      胡朝旸微微一笑,往祁子川刚才站的厅门口看了眼,皱了皱眉。

      “怎么了国师可是不习惯苏某府内的熏香“丞相也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晦意不明。

      “那倒不敢。“国师收回目光,抿了抿嘴以示歉意。

      “那就好。”丞相将茶杯推到国师面前,“大人不待在魁星楼,何故"

      “在下是来询问苏大人爱女一事。”国师大人倒是没苏丞相这么拐弯抹角,祁子川心

      他确实没走,只是散成了一团无形的鬼气,附在天花板上。他自觉十分隐蔽,国师和苏锦仁应该都难以察觉,只是他看见胡朝肠一走进来,丞相桌上的铜镜就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祁子川不解,苏莘儿死后魂体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若是没有这枚铜镜,她恐怕早就被鬼差抓去了,根本没有能力撼动她附着的铜镜。他顺着房梁滑了下来,飘到铜镜前,钻了进去。

      眼前一片漆黑,静待片刻,耳边顿时充斥着女子的呜咽声。铜镜内部气息紊乱,他释放出少量鬼气安抚了苏莘儿的魂魄,开口问道:

      “苏小姐,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在镜像空间中被放大数倍,祁子川本想称她贤妃,但怕勾起苏莘儿不好的情绪,就改了口。

      “..国.国师害...”苏莘儿大概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魂体虚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国师害你”祁子川接着她的话,鬼气在四周搜寻一番,发现了缩在角落里的苏莘儿,他慢慢靠近她,看见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无需多问了,那是一种悔恨掺杂着不解的表情,他突然就扭开头去,不敢再看苏莘儿,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
      他分明透过刚才那双眉眼,看见了莫无壹。

      如果有一天,莫无壹当真为了复仇,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自己真的能一直伴他左右,而不是阻止他,亦或是告知他,这样做并没有意义。

      祁子川突然就一刻都不想待在宫里,只想拉着莫无壹回去过从前的云游日子。谁若是再来烦扰他们,他就背着莫无壹把他们统统杀光,再把那人的尸身把火烧了,连魂魄都不给他们留。

      他想劝他放弃回宫复仇的念头,他想让莫无壹知道宫里多么黑暗,多么危险,他想对他说他的苦这他其实都知道,都看得出来。

      可是他没有,他不知道他以什么身份去同莫无壹说,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全数咽下。

      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莫无壹要是知道他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甚至还有意欺骗他,误导他,会不会也露出这种无助惶恐,甚至是,带点憎恶的眼神。

      “国师害你...国师怎么会害你.. "他-时竟昏了头,背过身,喃喃道。

      他的鬼气失控般地在铜镜中弥漫,直到感受到苏莘儿魂体剧烈地颤抖才回过神来。

      “国师害你。”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不着声色地将鬼气一点点收回,“他怎么害你”

      “梳子...他下的......”苏莘儿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不出话,声音越来越缥缈,魂体几乎快消失了。

      祁子川也不敢再多问她,重新退出铜镜,悬浮在空中,凝视着国师。

      胡朝肠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竟然看向他的位置,目光凌厉,手指间银光一闪,铮铮破空声传来,只见根细如牛毛的定魂针已经出现在了祁子川眼前,

      他闪身险险避过,那银针没入他耳边的房梁内,红木的房梁立刻黑了一小片。

      妈的,这东瀛人竟然玩阴的。

      定魂针是用来对付阴魂的,不过对活人屁用没有,这海贼一定是担心万一不是鬼魂,而是暗卫什么的,所以索性在针上下了毒。

      “国师大人可是身体不适“苏锦仁见国师脸色阴沉,问道。

      “并无大碍。”胡朝肠看着发黑的房梁,拢了拢袖子,不知又要抖出什么东西。

      ………………

      过了许久,门再次被叩响了。

      “丞相大人。”门外是个女声,细声细气的说道,在下有东西遗落了。”

      “请进。”

      只见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轻轻推开了门,随后,一名身着纯白宛纱的女子翩翩而入,笑着对丞相行了个礼,看见国师后微微一怔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对胡朝旸也行了个礼:

      “早就听闻国师大人美名,今日竟有幸能见到。”

      “请问姑娘是"

      “哦哦,忘记介绍了。”她先是愣了愣,眼睛扑闪几下,“我想大人先前已经见过家兄了,在下只是帮他来拿样东西。”

      苏锦仁满脸黑线,他一时间想不出这女子到底从哪来,也不知道祁子川到底想搞哪一出。

      “是祁公子“胡朝旸望眼欲穿,终于在她的眉眼处找到了一点同祁子川的相似之处。

      “确实。”

      "姑娘芳名"

      “祁子楚。”

      “那子楚姑娘是要来取什么物件"

      她微微一笑,指着那面铜镜道:“驱邪的事我并不太懂 ,不过兄长同我说这面铜镜中附着苏小姐的三魂七魄,所以让我过来取。”

      国师嘴角微微抽了抽,仍旧不动声色。

      “想必国师大人也知道,人的魂魄是有灵智的,只要绘制引魂符,就能够与魂魄交流。她把交流两个字咬得格外重,瞥了瞥国师,笑着继续说;不过我哥他本事不够,竟是半天都没能画出来。”

      胡朝旸的脸色想必也不能好看。

      “那祁姑娘先请回吧,我和国师大人还有要事得谈。”一直在边上不说话的苏锦仁突然开口下了逐客令。

      那姑娘吐了吐舌头,从案上小心翼翼的拿走铜镜,快到门口时,她回头再次对国师行了个礼。

      她躬身抬起头时,目光中竞带着一丝狡黠。胡朝旸揉了揉眉心,知道自己这次算是白来了。

      “莫道长"

      康宁领莫无壹进来后就离开了,偌大的魁星楼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与无数的藏书,这时却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国师大人”即使辨识出这个声音并不是国师,他还是唤了一声。

      “我爹出去了。”清越的女声从螺旋式书架中的二层传来,角落里一抹樱色很快被他的目光捕捉到了。

      是胡楼。

      他佯装不知道她就在身后不远处,还是疑惑地四处转头,而实际上已经释放出了自己的灵觉,遍布整个魁星楼。

      魁星楼总共八层,胡桉现在和他共处一层,准确的来说她应该在他的斜上方,而在第八层的天顶处却还有一丝气息,既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国师父女。

      很微弱,但是很顽强。

      就像... ...苏家小姐魂魄所处的那面铜镜给他带来的感觉。

      可是铜镜分明还在祁子川手里,他们还给丞相的那个应该是假的才对,祁子川也不不可能把它交给国师。

      难道祁子川出事了 !

      这个念头在莫无壹脑中放大了数倍,被否定了无数次之后,他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崩坏的声音,一个许久没有出现的情感在瞬间就压垮了他。

      恐惧。

      身后响动传来,他回身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腰间的无邪出鞘,没有半点犹豫的往她腹部一捅。

      “啊!"

      女子的惊叫在最后一刻唤回了莫无壹的理智,他左手猛扶住长剑,利刃割开了他的手掌,血流如注。

      剑尖堪堪停在了衣裙前不过一指处,执剑者眼中的杀意还未退。衣袂飞扬,女子被吓得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得罪了!"他用灵气封住血肉模糊的伤口,看了看胡桉并无大碍,对她行了个礼,
      就转身离去了。

      “在下有要事在身,明日必登门赔礼。”

      说完这句话,那人已经不知跑到哪去了。

      胡桉看着门外的黑暗,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琉璃色的眸子里染了层冰。

      莫无壹回到寝宫,找了两圈,连房顶都找了,发现祁子川果然不在。十月秋风瑟瑟,他竟然急出了一身白毛汗。

      .....可别给我有事。他紧攥无邪,手指咯咯作响。

      修习剑道的人大多意志坚定,莫无壹燥了一会儿,自己就平静了下来。

      祁子川实力远在他之上,要是真有人能伤到祁子川,恐怕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得去屁点用都没有,白白送命,可能连人家家门口都没进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那他还能怎么办,这皇城里他也找不到谁来当救兵,难道只能干等着,等祁子川自己杀回来吗

      半晌,他突然狠狠地一剑劈向身后的院门。

      他先前怎么就急昏了头——铜镜出现在魁星楼,必然与国师脱不了干系,而让他去魁星楼,就是为了让二人分开,好逐个下手,而他刚才显然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顷刻间,他感到自己如同落入陷阱的鹿,四面八方皆是饥肠辘辘的狼,已经无暇顾及别人的生死安危了。

      木]粉碎的刹那,门后一排闪着寒光的羽箭直充面门,院内的屋機瓦砾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白色的身影狼狈躲闪。

      许久,混乱中,一只系着流苏的蝴蝶香囊飞了出来,落在了院内的花坛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保证大粗长啦,所以更新有一点点慢嗷。
    下章好师傅追妻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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