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风风火火_

4、第 4 章

　　白华年晚上九点左右回到家，在墙壁上摸了两下打开灯，温暖的光从屋顶倾斜下来，照亮了客厅里简单的陈设。

　　卧室和书房的门都开着，里面一片漆黑。客厅的窗户开了一扇，秋风徐徐入屋，满室静谧，显得空荡荡的。

　　白华年突然想到一个脑筋急转弯，如何用最少的钱买一样东西装满一间空屋。

　　答案是蜡烛，光照到的地方，就不能算空无一物。

　　但当他走过去关好窗户后 ，回头一望，感觉到有一种东西正静悄悄地在空气中扩散弥漫，即使有光，这间屋子却又重新空了下来。

　　白华年站在客厅中央，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钱包丢在客厅茶几上，去了浴室。

　　他站在淋浴头下面冲了二十分钟，全身的皮肤都泛红了才意犹未尽地关水，穿上浴袍走出来。

　　吹完头发后，他换上家居服慢慢走进书房，拉开扶手椅坐下，打开电脑。

　　一坐又是二十分钟。

　　这段时间好像变成蝴蝶飞走了，白华年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想，时间就没有了。

　　回过神来时手机闹铃提醒他十点已到，他摆弄了两下电脑，打开作者的控制后台，见到新章节已经顺利发出去了，又发了会儿呆，便把电脑合上了。

　　他完全集中不了精神，无法工作。

　　白华年靠在椅背上，盯着头顶花瓣形的吊灯发了会儿呆，一会儿连坐都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窗前，推窗看着对面雾气朦胧的运河，看沿河公路两侧一排排晕着黄光的路灯。

　　还是不行，白华年有些着急了，迫切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走到客厅，在沙发前略微一站，而后下了决心似的眼神忽然一凝，走向卧室，在衣柜深处翻出一个小箱子，上面挂着一把小铜锁。

　　再折返回书房，在书柜最下面一层长而扁的抽屉里找出一个俄罗斯套娃。

　　白华年瘦长的手指一层层地剥开套娃的头套，最里面一层的娃娃被扔掉了，鹊巢鸠占的是把精巧的铜钥匙。

　　白华年拿着钥匙走回卧室，随着咔哒一声，箱子的锁开了，只见里面并不是白华年的房本存款本，甚至都不是和嘉文平台签约的合同。

　　里面是一盒烟。

　　白华年当初设置这套找烟的复杂流程时想法很天真，他觉得自己能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错误，并及时纠正自己，不用走到开密码的那一步。

　　确实，这些年他几乎没动过抽烟的念头，或者在中途就制止了自己。

　　但真正的考验来临时，这套流程执行起来却势如破竹，花费了不到三分钟，人的欲望便是如此不可抵抗。

　　打火机大大方方地躺在茶几下面，任君采撷，白华年走过去的路上就把烟拆开了，坐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点着烟，放到嘴边深吸了一口。

　　刺耳的警铃在脑中疯狂叫嚣，宣布着白华年戒烟失败。

　　白华年眉尖微蹙，眼皮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一边后悔一边抽烟。烟蒂掉在他裤子上，他这才想起来家里没有烟灰缸。

　　他拿着烟在客厅走来走去，最后停在阳台上，左右看了看，目光瞄准了墙角一个有土没苗的花盆。

　　花盆里曾经有一株鲜艳可爱的长寿花，但在白华年手里不到一个月，便强行寿终正寝，此时正好当烟灰缸用。

　　白华年本来想抽一根就算了，但谁叫他找到了烟灰缸呢？很快烟盒就空了一半，阳台弥漫着烟雾。

　　白华年推开窗户散味，手臂搭在窗沿上，食指中指夹着烟，不时吸一口，然后继续看运河，看灯。

　　他眼睛半闭不睁，薄唇抬开一条细缝，神情有些忧郁。

　　从运河上吹过来的风微凉潮湿，时不时拨弄他过长的刘海，露出秀气微耸的双眉，和光洁饱满的额头。又替白华年把烟吹出了火星，丝丝缕缕的烟从他指尖飘走，余下浅浅的烟味。

　　白华年低头盯着手里的烟，忽然觉得很懊恼，他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他今天真是太难看了，万万不该逃跑，可本能却指使他逃跑，就好像兔子见了鹰，老鼠遇到了猫，是进化的产物，帮助物种趋利避害，能顺利生存繁衍。

　　但对于闻锦来说，他只是个好久不见的老同学啊。多久呢，十几年了。

　　他乡遇故知，应该抱一抱，说一句话好久不见，你小子混得人模狗样的。说一句怎么这么多年也不联系，是不是发达了忘了你兄弟。或者不轻不重地锤一拳，带着温怒说咱们从小长大的交情，你竟然不告而别。

　　也不对，闻锦不是这样的人。

　　闻锦会寒暄一下，或者想吃个饭聊一聊，这些都是很合理的想法，应该给予满足和肯定，因为闻锦一直是个很好的很正常的人。

　　白华年应该立刻提起些精神，佯装热情地说，是啊，好久不见。双方握手，友好地交流几句，说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聊。

　　要是事情这样发生就好了，要是体面、礼貌、从容地拒绝闻锦一切靠近的意图，就好了。

　　那么他会按照原定计划回家洗澡，坐在电脑前继续工作，而不是在这里抽烟。

　　太狼狈了，太难看了。

　　白华年自尊心很强，最讨厌狼狈，但他似乎天生就和狼狈结缘。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看了看手中的烟，露出了自我厌弃的表情。

　　不久，白华年扔掉烟头，洗了个脸，回到书房，沏上咖啡后重新坐在电脑前，戴上细金属框的护眼眼镜，再次尝试进入工作状态。

　　他又坐了快一个小时，翻了翻已经写好的后续章节，翻了翻评论区，看到有个ID为“枫桥下的水”的读者在为一个已经死去的配角鸣不平，好多人纷纷表示有同感，在评论区哭嚎，才半天不到，楼已经盖到三十多层了。

　　白华年现在连载的书快要更新到大结局了，存稿已经存到番外结束，番外里也没有这个配角的剧情，所以这个读者应该会很伤心吧。

　　所以白华年近些年越来越少看评论，怕被读者影响，他深知自己是个容易被影响的人。刚开始在网上发文的时候也不看评论，因为无所谓。

　　但现在看见了就是看见了，白华年的注意力稍微收回些，试试能不能挽回一下。他认认真真地将这个配角的戏份回忆了一下，觉得这个配角实在死得其所，再给他戏份就是画蛇添足。

　　最后白华年在这条评论下回复：“感谢你喜欢何秋白这个人物”。

　　几乎是立刻，“枫桥下的水”就回了他一串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省略号，好像小鱼在吐泡泡。

　　接着又回了一条：“我没看错吧，作者大大本人回复了我？”

　　又一条：“这语气，不会是机器人吧，自动回复？”

　　白华年：……

　　这个时候正是大家躺在床上刷小说刷剧的时候，趴在网上的人很多，此言一出，评论区马上热闹起来了。

　　“哈哈哈，恭喜楼主，我亲证这是作者本人。[图片]”

　　这位热心的读者以单身三十年的手速，将枫桥在几本书评论区留下的10条回复整理成一张图。

　　白华年食指推了推镜框中间，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的回复大多都是以感谢两字开头的，格式都差不多：感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感谢投票。感谢xxx的打赏。感谢……

　　白华年对此表示毫不知情，并感到恐慌，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

　　评论飞快地刷高了十几层楼，而且走向逐渐变得奇怪。

　　有人发了一条“枫桥不会是个机器人吧，带自动回复那种？[狗头]”，引起跟风。白华年被迫退出评论区时，屏幕上已经全都是这一句了。

　　白华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但这么一打岔，白华年的心情轻松多了，稍后慢慢找到一点工作的状态。

　　他关掉网页，开始构思新书的大纲，时不时翻翻手边的资料。坐得久了，起身在书房里踱步，看看窗外的夜色，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

　　凌晨三点，是白华年每天睡觉的时间。这一夜过去了一大半，白华年小有所成，想通了一个很重要转折点的情节走向。

　　他关了灯回卧室睡觉，路过客厅时余光不慎望见了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

　　诱惑无处不在。

　　白华年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就没有留恋地回到卧室，铺上被子躺进去。

　　在寂静的昏暗中，他闭上眼睛，小声地对自己说：“白华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晚安。”

---

作者有话要说：　　风火直播间继续。
主持人：请问您现在心情怎么样？
白华年拿起笔，画了一串小鱼吐泡泡。
主持人：你是一名作者哎，不是画家，请用文字表达好吗，我们直播间很严格的。
白华年规规矩矩地写下一个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