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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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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闻锦从酒店醒来,洗漱完毕后,走到落地窗前,一边将衬衫扣子一颗颗扣起来,一边望着在晨光中苏醒的南明市。
酒店地处市中心繁华地带,十几层的高度让他能清晰地将南明市最富有代表性的紫金大厦和广播电视塔收入眼底。高架桥上车辆排成了长龙,缓缓通过交叉路口,向远方眺望,能看到一条窄窄的灰带,那是途径南明市的运河。
南明市弥漫着稀薄的雾气,不足以遮挡阳光,但空气仍然潮湿而阴冷,和北方秋天的干爽的冷完全不同。因为工作的原因,闻锦已经来过南明很多次,去年在这里住过一个月,但一直喜欢不上这里的气候。
可是白华年喜欢,这个完完全全的北方人对江南向往成狂,他从初二开始就常常跟闻锦唠叨,说想去江南看看小桥流水人家,看掩映在绿树间的白墙灰瓦,想看庭院中的枇杷树。
他还撺掇着闻锦大学报南方的学校,到时候他们晚上坐在乌篷船上随水漂流,听着寒山寺悠远渺茫的钟声,观赏精致巧思的园林,吃甜丝丝的糕点。还可以一起去武汉看长江,去安徽爬黄山,看西湖,看断桥,还要去乌镇玩两天两夜。
说到兴起,白华年从土坡上站起来,清透的眸子闪着水晶般的光,一手朝天扬起做了个敞开胸怀的姿势,校服衣摆下露出一方清瘦白净的窄腰。他饱蘸感情地朗诵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土坡沙土松散,他动作太大,差点从坡上滑下去,要不是闻锦扶了他一把,他又得带伤回家。
白华年咯咯地笑着,重新站好,回头俯视着安坐坡上不动如山的闻锦,龇着一口小白牙,眼中汇满了欢愉和向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闻锦,咱们怎么能不去江南呢?”
十几年后,白华年果然来了江南,梦想实现了,应该很高兴吧。
想到白华年现在跟他踏着同一个城市的土地,闻锦微微一笑,精神为之一振。
虽然昨天白华年逃跑了,但他已经有了白华年朋友的地址,在离开南明前一定要去拜访一下,打听白华年的联系方式,问一问白华年过得怎么样。
总之,白华年没法再像以前一样人间蒸发了。
带着一份即将重逢故友的好心情,闻锦去工厂考察生产线情况,午饭的时候在电话里和布料供应商扯皮一番,约好回去后见面,下午去见了一个做服装设计的大学同学,聊了聊流行趋势,从同学的工作室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沉沉地挂在西方,这一天就在忙碌中快过完了 。
闻锦晚上没有应酬,经理和助理都是第一次来南明,闻锦便让他们下班去玩,自己打算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去找黄真打听白华年的情况。
出租车经过昨天吃饭的火锅店时,闻锦心中忽然一动,让司机靠边停车,他站在火锅店门口,看着金光闪闪的招牌,脑中回放着昨天和白华年相遇后的一幕幕。
他忽然发现,白华年昨天就没正眼看过他 ,甚至都没对他说几句,是因为多年不见关系生疏才这样吗?可也不至于逃跑啊?
闻锦在火锅店附近慢慢徘徊,想来想去也实在不明白白华年为什么这样,按照白华年的性格,就算遇到不喜欢的人也能保持礼貌,不会把场面搞得尴尬。
实际上他对外人一直都是这个态度,看似有礼貌,其实冷淡疏离不多话,只有在家人和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活泼一点,展露几分真性情。
而且,以前白华年只有见了垃圾处理厂附近游荡的野狗时,才会露出那种惊骇的神情,嗷一嗓子逃跑,最后被狗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泪横流。闻锦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回了,见了狗不要跑,越跑他越追,可是白华年总是忍不住跑。
闻锦看着街边理发店门口红蓝白的转灯,喃喃道:“难道在他眼里,我跟当年那几条野狗一样吓人了吗?”
他们本是感情深厚的发小,又是久别重逢,最后却弄成这样,闻锦有些郁闷,不敢确定要是他真得找上门去,白华年会不会还逃跑,或者做出更难以理解的事来。
白华年消失了几十年,闻锦好不容易有他一点消息,不敢打草惊蛇,只得暂且放下找黄真的想法,回去好好想想再做打算。
街上车辆见多,晚高峰即将来临,闻锦晚上无事,干脆就在街上溜达起来了。
他今天不见大客户,穿的不像昨天那么正式,休闲西装外套配粗线的高领毛衣和黑色暗格的裤子,在挺拔英俊中,又杂糅了丝丝温暖的气息,和南明市潮湿多雨的秋天很相配,一路走过去,吸引了很多男男女女的目光。
闻锦不知不觉绕到了火锅店背面那条街上,那里人不如前街的多,连空气都冷了很多。他又走出几步,看到两扇铁门,旁边写着锦绣小区四个字。闻锦想起来火锅店那条街上好像也有这样的门,看来这附近就是锦绣小区了 。
闻锦沿着小区外面平整的单车道马路行走,一旁种着高高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指向云霄。
突然吱呀一声从旁边传来,闻锦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一道铁栅栏之隔的单元楼门口,一个人正推着安全门往外走,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
安全门很沉,他刚开始用手推,劲不够,后来不得不用手臂撑着,才把自己从门里弄出来。
他站在门口的三级台阶上,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他白瓷一样的脸上,秋风轻柔地吹拂着他的头发,薄软的灰白棉质家居服紧贴在身上,显得身形瘦长单薄。他朝着东面看去,那里有一排垃圾桶,是他的目的地。
他穿着厚底的亚麻布面的拖鞋,低头一步一步迈下台阶,下楼时忘记摘下的眼镜顺着鼻梁滑下来,他用食指推了回去,转身往东走 ,走出几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对于人的目光总是很敏感,狐疑地转头,只见铁艺栅栏外面的小路上,有一个衣冠楚楚的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白华年眯了眯眼睛,看清那人的长相,是闻锦。
啪!
垃圾袋掉在地上,速冻饺子包装袋欢欢喜喜地露出来,被风吹跑了一米远,接着是一个蓝莓酸奶瓶子,咖啡罐也在袋里蠢蠢欲动,急于逃跑。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华年:看来以后下楼扔垃圾也得翻翻黄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