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ceer

5、七月 3

　　袁宝儿跟闺蜜抱怨方隶答应戒烟结果戒不掉，又是说信任度、又是说这是个根本的自制力问题，闺蜜听着可笑：“不是，抽烟这个事儿又不是原则性问题，你老是硬性要求，这本来就不太可能…… ”
　　“那他已经答应我戒烟，又做不到，还骗我……”
　　“他不答应戒烟，你就不介意这事儿了吗？”
　　袁宝儿想想，那不可能，这就是个触及到她原则的问题：“介意，还是会生气。”
　　“对啊，反正现实就是他做不到一根儿烟都不抽，瞒着你你发现了也生气，回来跟你坦白你也生气，那还不如瞒着呢，至少还有瞒得过的时候。”
　　“那我能不管吗？抽烟本来就不好……”
　　闺蜜笑：“抽烟的危害是大，但是也分人。你看看吃喝嫖赌抽占全了的张少帅，不也活到了一百多岁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要是真的不能接受，就换个方式管，别一下子说死了，问题宜疏不宜堵嘛。我有一朋友，他前女友就是说，你不许抽，抽一根咱俩就分手；他现在女朋友就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但是你没办法必须抽的时候，我给你买好烟，至少对身体的伤害不那么大，拿出手也有面子。你说说，就这一个问题，你知道为啥前女友是前女友了吧？”
　　袁宝儿还是很生气，这根本不是他们问题的关键：“他自己答应我了又做不到，这是两回事儿……”
　　“哎呀卧槽，你真死心眼。”闺蜜感叹完，说：“要不你这样吧，你先买包烟买瓶酒，自己抽点喝点，然后看看他啥反应，让他也知道你的担心，然后你们再谈……”
　　“嗯？？？？”还有这招儿？袁宝儿立刻动心了，凡是能作的方法她都感兴趣，这个好！
　　于是她出门买了包烟，买了啤酒，回家坐到床上没滋拉味一口烟就一口酒，没几口就困了，不管不顾地躺下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她迷迷糊糊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方隶走进来，吸着鼻子跟狗似的到处嗅闻。
　　袁宝儿装睡，方隶蹑手蹑脚走过来，往她脸上闻了闻。袁宝儿睁开眼睛，他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问：“你要干啥？”
　　袁宝儿坐起来叹口气说：“我们聊聊吧。”
　　于是，两人吵闹着，就长久以来的抽烟喝酒冲突谈了很长时间，掏心掏肺地讲了自己的想法，最后达成协议：方隶尽量戒烟，但是如果有特殊的情况抽了烟，回来必须说实话，袁宝儿也尽量不生气，理解他。
　　谈完后，这个困扰两人一年多的问题算是告一段落，紧张的状态也就过去了。
　　但后来的事实是两人都没做到这个协议，袁宝儿还是希望方隶戒烟，每次闻到烟味还是一顿吵，方隶渐渐也就习惯了偷着抽烟，回来再不提了。
　　因为她的不理解和专横，隐瞒与欺骗的种子从抽烟开始就种下了。
　　那年八月份，袁宝儿正式工作之后，方隶跟她商量：早晚要买车，要不现在买吧，买了给她上班用。袁宝儿觉得买车这件事情倒也可以，但是自己还真用不着，上班的路线正好有公交车，虽然公交站有点远，要走一两公里，就当锻炼减肥了。但是方隶说，反正他也要用，他父母也一直在准备，现在就买吧。袁宝儿想了想，想让自己家出钱买辆几万块的二手车就行了，反正她是新手，免不了剐蹭，但是方隶不同意，说买就买个差不多的。两人到了4s店，被卖车的忽悠得一再提高眼界，最后选了辆本田的suv，说是全款买的话能便宜三万，任袁宝儿怎么劝阻，方隶还是向父母张了嘴，全款买下了这辆将近三十万的车。当然，现在两人还没提到结婚事宜，这辆车就写了方隶一个人的名字，袁宝儿也全无异议，她家又没出钱，凭什么要求加她的名字，反正他们要结婚的，她也能用啊。
　　买车之后，方隶每天把袁宝儿送到公交站，自己再开去上班。袁宝儿下班早，坐公交直奔方隶单位，等他下班后两人在外随便吃个饭，再一起回家。后来两人发现，袁宝儿上班晚，下班又早，就变成袁宝儿先开车送方隶上班，然后自己再上班，下班后再到单位来接他。
　　因为她天天去等他，渐渐跟方隶的同事们都混了个脸儿熟。说实话，袁宝儿长得可爱，一看就单纯善良，是那种婆婆妈妈、大众眼中很讨喜的姑娘，待人也亲切，原本因为管抽烟事件以为袁宝儿是个凶恶婆娘的方隶同事们也都改了印象，纷纷说方隶运气不错，找了个好姑娘，能管住他，就得管。方隶就笑，有点不好意思。妻管严也是一个男人被爱的象征，怕老婆也是一个男人爱老婆的表现，所以他虽然不好意思，但也笑得很自豪。
　　一场爱情度过了热恋期，两人逐步磨合稳定，就踏实了下来。
　　袁宝儿的妈说，不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袁宝儿被耍了四年流氓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至少，她当时以为是这样。

　　周末，袁宝儿不放心小狗自己待在村里，怕它被施工的打车轧死，就把它带回家了。方隶不怎么喜欢动物，但是好在最近他总是加班，在工地住，就无所谓了。袁宝儿把小狗带回家，不久就闻到了狗味儿，只好把它关在卫生间里。
　　她给闺蜜拨通视频聊天，问问近况，顺便告诉她：“我们单位来了一条小狗……”
　　闺蜜惊奇地喊：“我靠！我也捡了一条狗！”
　　两人都对这个巧合感到又惊又喜，互相发了照片，交流训狗经验。两条狗，一黑一黄，个头差不多，长得也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闺蜜不会教，但袁宝儿教的很好，握手、坐下全都会。
　　“你太厉害了！我也要教！”闺蜜赞叹着。
　　“网上有教程，我发给你看……”
　　闺蜜抱着她的小狗问：“你的狗呢？”
　　“在卫生间……”袁宝儿起身打开门，看到狗正在卫生间里不安地到处嗅闻。
　　“你干嘛给关厕所啊？”
　　“它身上太味儿了，弄得客厅都是味道。”
　　闺蜜愣了片刻，问：“你没打算养它啊？”
　　“方隶不让养，我就是周末不放心带回来。”
　　“哦。”闺蜜的声音冷下去：“你要是不打算养，最好别带回家，这样不太好。你又不能负责到底的话，就别太关照它。”
　　“嗯……我想想看能不能找到人领养……”
　　闺蜜转换了话题：“对了，你们上床成功了吗？”
　　“…… 还没……”
　　闺蜜在那边大呼小叫：“我的亲天老爷啊，你俩过肉蒲团呢？你是穿了铁裤衩了吗？”
　　袁宝儿笑：“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这都半年多了，你俩居然还没过正经的性生活？你问问，这年头未婚的都没几个没上过床了，你俩可真成……”
　　袁宝儿想，不是没有试过，可是她就是疼了就反抗啊，他就是不行了啊，有什么办法呢？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他是男的，他强硬不起来，不能都怪她。
　　“疼……你忍忍啊，忍忍就爽了……”
　　疼了就反抗，这是本能，怎么忍？
　　“上个月你俩吵完架，还没解决这个问题？”
　　“我提过，试过好几次，他太忙了，实在没时间…… ”
　　“我就特么的了，看剧一宿一宿的，上个床打个滚几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几分钟？这是早泄？袁宝儿笑。
　　“你别看小电影里都一个多小时，那都是吃药了的……你看过大街上狗□□吗？那速度……男人真做起来，有个二十分钟就算不错的了……”
　　袁宝儿不想开车，听着闺蜜的性教育大笑。
　　“……反正你俩要调整关系，必须马上把这事儿解决。”
　　“唉…………我们俩之间的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个……”
　　“啊？你也这么说？那是啥？”
　　“是…… ”袁宝儿说不出来，分歧太多了。金钱观不一样，价值观不一样，人生观不一样，世界观不一样，这导致了他们现在的生活基本没有统一的地方。而且他太忙了，一直忽略自己，连回家陪陪她的时间都没有，就算回家能上个床，其他问题又有什么改善呢？房事不和谐只不过是全部生活中很小的一点而已，不值一提。
　　“你俩可拉倒吧！”闺蜜恨铁不成钢地说：“上次我问他，你俩到底为什么吵架，他也说了好多，说来说去都没个重点。我让他先把你给睡了再说，他非说这不是根本原因。特么的半年多无性婚姻——他说是五年——根本矛盾不是性生活是啥？”
　　袁宝儿无奈地笑，真不是。他们的生活中问题太多了，这只不过是表现出来最具象的一点而已。
　　闺蜜唠唠叨叨半天，嘱咐她，赶紧上床成功。袁宝儿哼哼哈哈地敷衍过去了。
　　两人结束聊天，袁宝儿听到狗在卫生间里轻声呜呜，很不开心。她想，看来这狗还是喜欢自由，果真不能随便带回来，还不如它在村里开心呢。

　　小狗死在七月末。
　　那天袁宝儿上班，它本该来讨食，却迟迟不来。袁宝儿出去看了看，小狗漂亮的双碗食盆也不见了。莫非是有人把它捡回去了？袁宝儿有点失落，也很开心，也如释重负，它终于不是流浪狗了。
　　不一会儿，会计大姨走来告诉她，昨天晚上狗被工程车轧死了，今天她就把食盆拿回家了，反正这里也用不着。
　　袁宝儿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她应付了大姨几句，回到办公室难过了好久，给闺蜜发信息，告诉她这件事。那工程车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们不可能看不见那狗走来走去。
　　闺蜜的信息回得很不客气：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但是跟你有关。你要是管不了那狗一辈子，负不起责，就跟本不该招惹它。如果你不收留它，也许它早就跑走被人收养了，你要是不带它上车，可能它会一直对车保持警惕。不过更可能的是它一早就饿死了。人跟狗都各自有命，你不能负责到底，就压根儿不该干涉，至少它死的时候你不会难过。
　　硬邦邦说了这么多，最后闺蜜还是稍微安慰了袁宝儿几句。但不得不说她不擅长干这个，安慰得不疼不痒，跟没说一样。袁宝儿放下手机看着空荡荡的院落怅然出神。
　　这个月方隶工作特别忙，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晚上都没回来，每次回来，第二天六点就起床上班，那时袁宝儿还没醒。上次他们吵架聊过后，又试过几次上床，可是都没坚持下来，她忍不住反抗踹他，他就立刻萎了下去。这个月太忙了，他们的沟通太少，袁宝儿已经感到了方隶情绪上微妙的变化，但是实在没时间调整。
　　现在，他很忙，她很闲，狗没了。袁宝儿想，还是等到他闲下来再说，等到下个月吧。
　　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其实也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不圆满，生离死别，貌合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