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ceer

42、四月 1

　　如今你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特么的鬼知道这句话来自哪儿，查了半天也没个准确出处。
　　离婚证被扔在了抽屉里，这东西乍一看跟结婚证也没啥两样，封面只改了一个字，里面的双人照换成了单人照，红彤彤的还挺喜庆。大概这年头，结束一门婚姻也是件喜事吧。
　　袁宝儿又拖延了几天，才开始收拾方隶的东西。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了，一些旧衣服，几双鞋子，这就是他的个人物品。因为他太忙，房子还维持着刚装修好时的布局，除了些他喜欢的手办，一点电子产品之外，方隶几乎没再往家里添过任何东西。
　　袁宝儿把衣服鞋子从衣柜里拿出来整理好，放进纸箱，然后开始收那些手办。
　　海贼王的手办大大小小二十来个，总价上万了吧，但是始终没收集全。方隶说，很多重要角色的造型不是他喜欢的样子，还在继续寻找，后来……就再也没有补全。袁宝儿还记得她跟方隶去同城卖家那里挑选时，方隶看着别人的收藏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那个习惯节省、只在自己钟爱的爱好上花钱的大龄中二少年，他的爱好无非就那么几样，袁宝儿、海贼王、篮球。她把那个少年弄丢了，换回来一个眼中只剩悔恨和世俗的渣男。
　　不能细想，再想，袁宝儿又要哭了。她赶紧把手办随便擦干净、包好，放进纸箱，然后一口气把纸箱都搬到了地下室。再回家时，才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了。袁宝儿穿着拖鞋站在门口发愣，手机也没带，怎么办呢？她想，好在记得方隶手机号，下楼去小超市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送来的，他要是忙，就自己打车过去，到地方再让他帮忙支付……
　　袁宝儿及时把这个刚冒出来的想法掐住了。
　　他们虽然离婚了，但他还有这房子的钥匙，离婚时她忘了要，他也没说要还。现在，如果她想，完全可以打个电话，让他带钥匙来解救她，或者去找他把属于自己的钥匙拿回来。
　　他的手机号是她唯一能记得住的号码。
　　可是……
　　为什么还要找方隶呢？她凭什么还能找方隶呢？如果是他过来解救她，她凭什么向他求助？他又凭什么来帮忙？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袁宝儿痴痴呆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塔拉着拖鞋下楼，顶着大太阳径直走了一里地到物业。说明情况后，物业核对了房主身份，叫师傅跟着上来开锁。
　　回到家门口，开锁师傅看着那锁，有点舍不得：“这是最高档的呢，没有备用钥匙了？”
　　袁宝儿摇头：“没了。”
　　“唉，那这锁就算废了，真可惜。”师傅动手开锁，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袁宝儿谢过他，又问有没有锁卖。
　　师傅说：“有，普通的，跟你这差不多的，还有指纹密码锁……”
　　袁宝儿想起自己总是忘带钥匙，指纹密码锁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贵，两千来块呢……”
　　袁宝儿觉得是有点贵，可是想想自己这迫在眉睫的需求，想想一劳永逸以后不用带钥匙了，又觉得还算挺值得，便咬牙，直接换了个指纹锁。
　　师傅乐得又做了笔大生意，很快就回去拿了个新锁，三下五除二换上了，细心地教给袁宝儿使用方法之后就走了。袁宝儿自己站在楼道里，把门开了关关了开重复了好几遍，感叹着高科技真方便，同时心里又有点怅然：这回，这房子里是真没有方隶的东西了，他也没法再回来了。
　　就像方隶一再叨逼叨的那样，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袁宝儿仍然天天在软件上跟陌生人聊天。她发现了一个同城的姑娘，也是刚结束了一段爱情，正处于痛苦中，处于感同身受，袁宝儿给她留了几句鼓励的话，后来那姑娘回复，两人就聊了几句。
　　恋爱中的女性没有大脑，一旦失恋，女性就把丢失的脑子找回来了。两人会偶尔互发一点自己的感想，后来就发一些推荐的美食、服装店打折等信息，然后有天约出来一起看电影。
　　闺蜜知道了觉得挺新鲜，感情真有人在网上不聊骚只交朋友啊，这挺好的，你赶紧去吧，多跟不同的人接触接触也不错。
　　袁宝儿跟那姑娘见了面，看了电影，吃了晚饭，感觉很不错。袁宝儿知道对方被分手的经历，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温柔好看的女孩子，居然会被说性格不好，真弄不清那男的是怎么想的。
　　姑娘突然也疑惑地开口：“你前夫有你这样的老婆居然还会出轨，真是不可理喻。”
　　袁宝儿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初次见面看到的人不过是这个人多重面孔下最礼貌友善的一面，就算这人真的是这样好，没有朝夕相处过也无法得知她对最亲近的人的态度。自己是这样，她也是这样。袁宝儿觉得，自己终于会辩证地看问题了。两人聊了会儿天，各自回家，留下一段美好的、女性间的约会。
　　其他的网聊对象都是男性，一得知袁宝儿离婚了，立刻露出隐藏的不轨企图来，拼命劝说她见面，各种照片跟聊骚表情发过来挑逗。袁宝儿知道自己自由了，只要她愿意，跟谁上床都是合法的，可是……这毕竟不是她的性格，却又忍不住好奇。
　　最后，袁宝儿壮着胆子跟两个人见了面。
　　第一个是个莫名忿忿的青年，自从见面就不断地提起他百无是处的前女友，又能作又能花，不会节省过日子，还跟各种男人聊天，不守妇道……他妈说这样的女人留不住，他不信，果然被骗了……先不说分手后到处诋毁对方这种行径多没品，首先袁宝儿听着他说的事情就觉得非常不可理喻。女的一个月买了两身一百多块钱的衣服，被他说“不会过日子，就知道瞎打扮，给谁看呢？”所谓跟各种男人勾搭，其实就是单位聚会，跟同事聊天、唱歌而已，就被他找到KTV甩脸色放狠话。这也叫“作”？客观事实听起来，他前女友不过就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而已。这种小心眼又抠门的男人，谁受的了？就跟他分手了。
　　袁宝儿听着，回想起自己以前的做派来，心下觉得好笑：大哥你还真是没见识过什么叫“作”。不过她懒得反驳这样一个没品的男人，就一个劲儿低头喝果汁，心里想起方隶从前对她的容忍和偏爱，这么一对比，方隶还真是个好男人。但是一切早已远去了。
　　喝完果汁，袁宝儿推说接下来有事要走，拒绝了青年一起吃饭的邀请，对方马上就塌下脸来。服务员走过来结账，男人黑着脸看窗外。袁宝儿忍住笑，刚听了这堆牢骚，谁还敢让他买单呢？一杯咖啡而已。见她主动结账，男人立刻脸色阴转晴：“你真是个贤惠懂事儿的女人，去哪儿我送你吧，顺便吃个午饭……”
　　袁宝儿推脱了他的欣赏跟邀请，说：“我也开车来的，下回再说吧。”
　　男人非要跟出来，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个大方的倾听者并没说谎，开了车走了，眼中又闪出光来。袁宝儿开出一公里靠边停车，想把这个男人删掉，又想他看到了自己的车牌号，那种极端的性格，万一刚见面就被拉黑受了刺激，做出什么事情怎么办？还是慢慢淡处理吧。想到这里，袁宝儿有点儿得意，我现在会深入思考了呢，不错不错，奖励自己，去吃个烤肉拌饭吧。
　　过了几天，袁宝儿去见了第二个男网友。这人比袁宝儿小两岁，从照片看起来身材不错，打扮得西装革履的，长得就难以形容了，总之，脸配不上身材。那人热切地表达了自己的见面期待，还特意保证，绝对没有其他企图，只是觉得她很好，聊天很开心，想要见面接触一下。
　　袁宝儿应邀去了海边。晚春的海边还是挺冷的，男人穿得挺正式，合身的西服，配了一条蓝格子羊绒围巾，还有一架金边眼镜儿，看着还挺文艺。再搭上那种韩国男星丑帅的脸，头发被吹的不断换发型，裴勇俊是远比不上的，倒是有点像刘在石。
　　周末下午，海边人不少，袁宝儿不太担心对方有什么举动，两人就在烈烈海风中来回吼着聊天。袁宝儿觉得这太没情调了，就让对方说，自己听。男人说话没有外表那么文艺，还算比较实在，谈了几句兴趣爱好啥的，话题就扯到自己身上：先说农村出身、学习一般，又说到工作，原来他是卖房子的，怪不得总穿那么正式。袁宝儿又觉得好笑起来，敢情自己这是出来跟房产中介见面来了。后来男人又问袁宝儿的情况，离婚了，财产分了房子，房子的户型……袁宝儿确实觉得，他对这房子的兴趣比对自己大。
　　一个小时后，袁宝儿觉得差不多该走了，这时，那男人突然冲动地抱住了袁宝儿动情地承诺：“你这么好，我一定会珍惜你的……”
　　袁宝儿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呆了，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又怕生硬推开会激怒对方，再说了，这怀抱倒也挺温暖的，还有股洗衣液的清香。呆了一会儿，袁宝儿慢慢推开他，说清楚自己并没打算现在就跟别人在一起，只是出来见面聊聊天。男人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说法，表示自己明白，但是一再请她多考虑自己。“我会等你的。”他说。
　　分手后上了车，袁宝儿觉得，这个面儿见得……莫名其妙的。她给闺蜜打电话，说了自己见这两个网友的经过，闺蜜在电话里笑得欢畅淋漓，差点喘不过气儿来：“你特么是见网友啊，还是攒奇葩啊？再加上过年前你见的那个学弟，撞车那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都什么事儿啊！”
　　经过这两件事儿，袁宝儿觉得，网上交友真的不靠谱，好在还有犬教授。于是，她久违地跟犬教授聊了一会儿。她在不断认识新人的同时，犬教授也在聊别的网友，刚说起来都有点尴尬，不过好在几句过后就回到了他们一贯相处的方式，相互逗趣儿，彼此解闷儿。
　　可是聊完天，袁宝儿突然觉得，很空虚。彻底的没有意义的空虚。这种碰运气式儿的遇到人有什么意义呢？这世间那么大，人那么多，两个合适的陌生人在网上相遇、相恋，最后结成婚姻的概率多么渺小。这种方式只能找乐子。可是，袁宝儿并不是那种追求新鲜感跟刺激的性格，她不仅想要拥有，还想要天长地久。她还是想结婚，尽管她知道自己理想化的爱情和婚姻很可能不存在，但还是渴望婚姻。跟一个人相伴终生，彼此支持、彼此依偎，也许她根本不想要承担婚姻的重量，只是期待这样的爱情。
　　于是，袁宝儿渐渐对网聊失去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