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ceer

29、十二月 7

　　看书需要集中注意力，朗读费嗓子，运动也很累。
　　袁宝儿想，自己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已经没有总得放松下来歇一歇。至于钱的事情，她已经不怎么在乎了，反正就这么多财产，就算方隶要跟她算清楚一人一半，那也就只能这样。她手上没有多少钱了，也不在乎。网上的情感咨询专家还在苦口婆心大段大段给她发心灵鸡汤，说你都等了这么久，再等等就可以见到效果了。
　　袁宝儿苦笑，再等等就离了。她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发现的一切和现在的处境，顺便说自己已经没有存款了，这次到期后就不会续费了。情感专家就跟听不懂一样，仍然磨磨叽叽地劝她放下怨恨去全身心地等待。
　　袁宝儿不再理她，开始了放飞自我的过程。她下了个最近新兴的交友软件，一个名字挺文艺的玩意儿，自动匹配了几个陌生人开始聊天。
　　在软件类似朋友圈的公众区域，袁宝儿发现了一个刚刚失恋的女孩，跟她的经历有些类似，虽然细节相差很大，可是失恋的心情是相似的，她给对方点了个赞。又看到一个男性也发了类似的状态，她颇有感触，也给他留了言鼓励。
　　软件自动匹配的陌生人中有的人聊得挺单纯，有的人上来虚情假意几句就问约不约，袁宝儿自然拒绝。对方便各种引诱，袁宝儿说，我是第一次用这种软件……对方一副“我懂的”的语气：呵呵，都这么说。袁宝儿觉得挺可笑，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龌龊，想着别人都龌龊。她犯不着跟陌生人认真，就说，我只想连麦聊天，不接受约。你要是接受不了，就删了吧。那人又磨磨唧唧好多句，发现她真的没有约的意思，最后说，那我把你删了？袁宝儿说好。就删了。
　　见不到面，不用负责，就算发照片也可能不是自己的，网络聊天给了人多重虚假的保护，也给了人虚伪的信心，去流露出真实的自己的一面。
　　聊了一晚，感觉还不错，袁宝儿就迷上了。几次聊天之后，她跟一个叫做犬教授的男孩有了很深的接触。犬教授是个刚大学毕业不久，在大专学校当辅导员的年轻人，比袁宝儿小六岁，但是说话很能撩动人心。袁宝儿越跟他聊天越觉得有种熟悉感，这个人说话就像是青少年时期的胡侃，有点不正经，有点搞笑，偶尔透出点忧伤，有点认真，但这偶尔的认真和忧伤在不正经跟搞笑之下就显得特别认真和忧伤，直击她三十岁的少女的心灵。
　　犬教授说，他也是刚失恋。有个女孩一直疯狂地追他，他不喜欢她，但是又不忍拒绝，就把她当成好朋友，谆谆教诲她如何去喜欢别的男生，如何去引起别人注意……等等恋爱的小技巧小手段。女孩子学会了，全部用在了他身上，等他终于动心的时候，女孩子转身拍拍屁股走了，完美地实施了他交给她的一切手段，徒留他一人伤心。
　　犬教授唏嘘自己的感情经历的时候，听着袁宝儿的故事说：“你是有错，可是这个男的就没错？太没男人担当。他说要宠你，又做不到，是他自己先画下一个大饼给你又食言，他算什么男人？自己宠出来的女人，跪着也得舔干净。又软弱又犹豫，出轨了你都原谅了，他还不回来算怎么回事儿？”
　　袁宝儿听着他的分析激动地想，这才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的。
　　他们彻夜聊天，睡觉的时候也不关，就那么连着麦。犬教授对袁宝儿非常上心，半夜里听见她在梦中哭，就急切地叫醒她，安慰。袁宝儿一下子就感到了安全，但是同时也越发怨恨方隶：一个陌生人都能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你答应我的却做不到呢？
　　犬教授交给袁宝儿很多恋爱的小手段，如何娇羞，如何表现体贴，如何吸引对方让其欲罢不能……袁宝儿听得豁然开朗，原来爱情里还有这么多小招数，简直像发现了新世界。
　　马上就到月底了，犬教授要放假回家，晚上没法跟袁宝儿视频了。只能偶尔发语音。袁宝儿便给闺蜜打电话，说自己终于找到分散注意力的方法了，把犬教授的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换来的却是闺蜜的无情打击：“犬教授跟胡侃一样，都说到你心里去了是吧？面都没见过，就聊几次天，陪你熬几个夜，说几句你爱听的，你就觉得可了解你了，都灵魂伴侣了？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某一类女人那么爱情不顺，一直当渣男收割机。”
　　“为什么？”
　　“因为蠢！有的女人老是说，要的是感情，要的是态度，要的是吵架不讲理的包容。渣男当然知道啊，几句话、聊骚、安慰，他们就付出这些，正好是女人要的，可是这玩意儿有成本吗？方隶曾经陪你度过多少看韩剧的夜晚，曾经因为你不允许放弃了多少自己的爱好，曾经憋了多少□□，曾经付出多少时间和钱？他是好张扬，好说大话，可他最终就算做不到，也比别人实际给予你的多多了，你为什么就只记得他的坏，不记得他的好呢？他一回家，自己有事儿，不也不跟你聊天了？连聊天都可能做不到，你还觉得他挺好。人真是不能太好，好太多了犯个错，立马就被揪住定性就是个渣男；反而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浪荡子身份让你降低期望，结果表现好一点儿你就感恩戴德。说几句到你心坎里的话比日复一日地付出真心要容易太多了。你根本不看人家的成本和你得到的实际关爱，只凭一时自己开不开心来判断对方是好是坏，你就没点独立思考的脑子吗？
　　蠢的人只图一时开心，不看长远打算。你就是这样一个蠢女人。”
　　袁宝儿满心的欣喜瞬间堕入了冰窖。方隶也一直说她笨，说她工作上不灵活，不懂拿灰色收入，不懂人情世故。她真的那么笨吗？
　　闺蜜冷冷地说：“你想听实话？”
　　“当然了…… ”
　　“你确实笨。不过，”闺蜜嗤笑着：“方隶也没他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袁宝儿无语。以前方隶说她笨，她根本不在乎，因为他才是没有是非观的那个，可是，一起从小长大的闺蜜都说她笨，可真是打击到她的自尊心了。
　　“袁宝儿，咱们三十岁了，不是个小孩，不能用考试成绩好不好来判断一个人聪不聪明了。如果一个人聪明，就算他条件再不济、自身再坏，他总能有办法找到上进、让自己更好的方法。这不是智商也不是情商，这就是一个人的三观。你说方隶聪明吗？能说会道会办事儿，单位人都夸他，社会上有这样一类聪明人。但他选择的道路本身就是不合规定的，他有特权能逾越规章制度吗？他是李嘉诚吗？他要是，我二话不说，爷您先请，您厉害，我们平民都崇拜您。可他没有，他干的就是透支以后的信用来谋一时之利的傻逼事儿，早晚有一天他得栽个大的。”
　　袁宝儿很认同，方隶就是这样自以为是，其实不过是有点小聪明，都用在这种不是正道的地方了。要不怎么说他们根本上就不是一种人呢。
　　“……你呢，倒是在名利方面挺正直，说是遵纪守法也好，也可以夸你刚正不阿，至少你‘不能做违法事情’的认知是对的。但是你这只是理论，实践了会怎么样呢？有可能是你没在这个地位上，如果你在单位的某个中高层，能接触到这些灰色收入，同事们都干，然后眼睛盯着你，不干就是不合群，你还能保证一定能洁身自好吗？”
　　袁宝儿被问住了。去年她们单位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单位有笔余钱，是某个项目生下来，要是作为储备留到明年，明年上面就不发这些钱了，然后领导决定，犒劳他们这些基层干部，当年底奖金，但是别说去，让别的部门不高兴。钱不多，一人两千。袁宝儿跟同事一样是开心的，但是看到别人的时候心里又稍有不安，毕竟不那么合乎规矩，可同事们都不当回事儿，领导都做主了，她们不拿，那不是打领导脸吗？不拿白不拿。回来后她跟方隶说了说自己的顾虑，被他嘲笑着宽慰了一番，自己都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可如今想想，这件事儿，真的就那么对吗？袁宝儿分辨不出了。
　　闺蜜还在长篇大论：“……你在事业上吧，可以说是老老实实，也可以说是没啥追求。可你在感情上要的多啊，又要他吃喝顺着你，又要他牺牲自己打篮球陪你，又要他看磨磨唧唧的韩剧，又要他时时刻刻承认你是对的、宠着你、还要在地位上站下风，最后还不给性生活，你说这不也是在透支以后的幸福追求一时爽吗？”
　　袁宝儿很生气，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提还有什么用？追究责任而已。现在已经是这样了，还提这些干嘛？可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闺蜜说的是对的，只好叹道：“说到底，就是我们还是一样的人啊。”
　　闺蜜沉默下来，转了话风：“反正你已经决定不等了，那就耗着吧，分散下注意力也行，但是少在网上聊闲天。聊这些有什么用？锻炼、写文，还坚持呢吗？”
　　只有朗读还在坚持。锻炼……减肥已经到了瓶颈期，最近天又冷，袁宝儿就没再去上瑜伽课。写文，最开始写了五百字，就再也没继续过。
　　“所有的爱好都得坚持才能看到效果。就说减肥吧，人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体重，你最近的体重挺好的，健康就行了，不用追求都瘦成麻杆，可你得坚持啊，别再反弹。你自己说说，一米六三一百五十斤，是不是太过分了？……要是肥胖不影响健康，我根本就他妈不跟你提这茬儿。”
　　袁宝儿看着镜子里轻盈的自己，确实挺好看的，不得不承认闺蜜是对的。
　　“看书啊、学一门知识啊，都要付出长期的努力，这个过程本来就很痛苦，肯定没有网聊轻松，但是最后得到的也是完全不同的。你这样，只捡轻松的东西做，那最后肯定得到的也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袁宝儿觉得有道理啊，就是这样，现在的轻松，其实是透支了以后的。如果现在能下功夫做点什么，将来就会有很好的回报。她要制定详细的计划，去实施，去提升。
　　那么就从明天开始执行吧，现在最后休息一下。因为轻松就在手边，努力却是辛苦的，人有天生的惰性，她战胜不了自己。明天，明天一定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