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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十二月 8 ...

  •   因为这几天沉迷于网聊,袁宝儿的心思放在跟陌生人交流中多了,又有犬教授插科打诨悉心栽培,她就不由得对方隶冷淡下来。方隶对她的态度有所察觉,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还以为是她又不愿意等了,自己也马上改变了态度。不回来的时候在微信上对袁宝儿嘘寒问暖,一遍遍地确认“你还等我吗”,见了面,就处处挑刺找茬,说袁宝儿胖吧,说她笨吧,说她懒吧,说她好吃懒做啥都不行吧。袁宝儿听着,既不像以前那样自责,也不特别生气,知道他是在故意打击她,好让她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只能踏踏实实地等他。但即使这样,方隶说的话还是对袁宝儿产生了非常恶劣的影响:难道我真的百无是处吗?
      闺蜜听了袁宝儿转述的方隶的话,第一次义正言辞骂方隶:“我告诉你,方隶就是个大傻逼。不仅蠢,还蠢坏。我一般不愿意拿硬件条件说事儿,尤其是夫妻之间没啥可比较的。可你去照照镜子,你长什么样,他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不能说你在外貌上比他强十倍,至少在众人眼里都觉得是他找了个漂亮老婆。他说你又胖又老你就又胖又老了?你要是真那么不堪,怎么随便一聊骚发个半张脸的照片就有人追着聊?是,你过去是有点好吃懒做,但是你改了啊,你家现在不是收拾得挺好的吗,也会做饭了?谁都有缺点,还不准人进步了?他说你啥都不行你就啥都不行了?哦,他是老天爷还是玉皇大帝啊?他金口一开你就要现原形了?你一个重点大学正经硕士,毕业就凭学历有正经事业单位工作,怎么就啥都不行了?你比别人少条腿还是多个尾巴啊?他一个靠拿灰色收入赚自尊、劈腿两个女的还乐此不疲的渣男,有什么脸这么说你?他不就是想让你觉得自己再也找不着别人了,只能乖乖等着他吗?他要是不分手也不离婚,还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是吗?他是帅成小鲜肉还是家里有矿啊?”
      这一连串带着情绪的反问,感动得袁宝儿眼泪都出来了。在这几个月里,闺蜜一直在打击袁宝儿,可是听到方隶贬低她却毫不留情地站到了她这一边……也许闺蜜只是想让她重燃自尊而已。
      “呸!我是就事论事,我一直以来骂你的就两点:第一你在感情关系中确实对方隶不好,第二你的生活相对你的收入来说确实有点奢侈,不会过日子。我说你又胖又老了吗?我是说你当网络主播赚钱的想法不现实。我说你啥都不行了吗?你去买烤冷面、去朗读、健身的时候我不是都佩服你了吗?方隶是什么态度?他是眼见不能妻妾共有了,赶紧拿这话吓唬你,让你怕离了婚再嫁不出去不敢离任由他拿捏!他就是个蠢坏的大傻逼!我告诉你,他为啥还不提离婚,那个女的又年轻对他又好家里还有背景,除了他可能舍不得他投入五年的感情之外,很可能是因为她长的丑,所以他才狠不下心来离婚。”
      袁宝儿不知道那个女的丑不丑,可是光是”那个女的丑“这个想法,就让她心里很舒服,因为她比那个女的好看,方隶也知道这点。
      “可我过去说要等他,你不是说他是个好人吗?”袁宝儿不解。
      闺蜜叹口气:“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方隶过去是个好丈夫,跟他现在出轨别人不回来了,这两点并不矛盾。他曾经是个专一、会哄人的好男人,但他现在不是了。要说他出轨是你把他推出去的,但是后来,在你诚心原谅他的时候,他却享受着在两个女人间周旋的生活,迟迟不做出决断,这也不能都赖在你身上吧?再怎么说,他受不了你的时候大不了离婚,非要怀着伤害你一次让你记住他的心理,把一个无关的人扯进来,就是他的不要脸了。再说了,他已婚的事实他们单位都知道,那女的要真是爱他,大不了耐心等他离婚之后再在一起,非要在这种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倒贴上来,也特么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宝儿听的有道理,可是却有了新的疑惑:“那你为什么还支持我等他?”
      闺蜜骂:“哎呦卧槽,那不是因为你说要等吗?我跟你说的清清楚楚,你要等他回来必须花很长时间很多心思,很痛苦的过程,以后也不能提起这件事,你说你能做到,你一定要等,我还能说什么?我支持你不是因为你是对的,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你做了这么个操蛋的决定而已。后来你说不等了,我也只是跟你说明了不等的后果。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意等,我就支持你等,你愿意离,我就支持你离。”
      “谢谢……”袁宝儿想是这样吧,最终的决定权在我手上,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是等他还是离婚。她叹了口气,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她就是想耗着,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总是对双方的折磨。

      今年的最后一天,网上情感咨询专家见袁宝儿不肯再续费,怎么也拉不回来她,便发了一长串离婚注意事项,讲怎么在离婚协商中软磨硬泡占优势,多分些财产之类的。袁宝儿谢过她,希望这些东西能帮她多争取些钱,怎么也得值这一个月一万二的咨询费吧。
      这几天她接受了犬教授的情感关系教学,跟最早认识的同校网友试验了下,效果惊人,校友约她元旦早上去海边看日出,袁宝儿答应了。
      晚上,方隶说他要做结算,今天又不回来了,他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回家了。袁宝儿没说什么,只嘱咐他注意休息,方隶又发了几句“媳妇儿你也是,等着我……”之类的假惺惺的话,袁宝儿没再回。
      什么加班,大阳历年的不放假,骗鬼呢?
      袁宝儿突然就越想越气了。事情已经明白到这个程度了,还在用这种低级的谎话骗她,是真把她当成智障了?她必须要去看看,他到底真加班还是假加班,他到底在哪里加哪门子班!
      方隶的公司新址比较远,开车也要半个多小时。袁宝儿不熟悉路,边导航边慢慢找路。有一段路程很偏,晚上又没有路灯,重型货车拉着满车石子一辆一辆从她旁边超过去,袁宝儿有些害怕,便给闺蜜打电话。
      闺蜜那边正跟人跨年嗨呢,一听她这儿的情况当时就惊了:“你现在……这么晚了去找他?”
      “我要看看他到底加什么班!”
      闺蜜急急忙忙从吵闹的环境跑出来,诧异地问:“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得了呗?你不是说耗着吗?耗着你又去找他干嘛?”
      “可他说了他要回来,又不说实话,哪怕他直接告诉我说他去找那个女的了,也不应该骗我说他还在加班!他把我当傻子,我必须让他知道他也不聪明!”
      “我去……”闺蜜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你去都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我到了啊,我先给他打电话。”袁宝儿把车停到方隶单位门口,拨通了他的电话。
      方隶没接,挂断了,回信息说在加班,同宿舍的人都睡了。
      袁宝儿冷笑,还真能编瞎话,便回他:我到你们单位门口了,你出来吧。
      方隶没回信息,袁宝儿盯着手机心里满是病态的得意:被我抓住了吧?正要再催,方隶的电话打了过来,没好气儿地说:“你在哪儿呢?”
      “我在你们单位门口,你出来见见嘛。”袁宝儿故意撒娇,假装自己是来给他一个惊喜的。
      方隶却急了:“你来干嘛?不是说别来我们单位吗?”
      “你那么忙,几天都没回,我就想看看你就走不行吗?”
      “有什么好看的?你赶紧回去。”方隶气急败坏,声音听起来很空旷,有回响,像是在卫生间里偷着打电话。
      袁宝儿也不愿意再装了,语气强硬起来:“我来都来了,你出来见见我怎么了?”
      “说过不让你来,你偏要来干什么?我这正忙着呢,你净给我捣乱……”
      “你就出来见我一面我就回去!”
      “我不出去,你赶紧走!”
      “你根本就不在单位吧?”袁宝儿直接问出了口。
      方隶死鸭子嘴硬:“我在!”
      “那你出来啊!”
      “我不出去!”
      两人僵持了半天,袁宝儿一咬牙威胁:“你不出来我就进去,我去跟看门大爷说我来找你!”
      方隶一下子就急了:“袁宝儿你疯了?你到底要干嘛?”
      “你说你在单位,我就要见你!”
      两人都不吭声了,任通话中电流微弱的滋滋声代替语言,交换着两个人的疑虑、猜测和愤恨。袁宝儿紧握着手机,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方隶再无路可退了。他要是在单位,就必须出来面对她,要是没在单位,就必须说实话。可是袁宝儿却先害怕了,她手心满是冷汗:马上就要与真相对峙了吗?马上就要从方隶嘴里听到实情了吗?她会不会还要直接面对那个第三者?
      刚进入二九,天气奇冷。月黑风高,惊悚的气氛能够杀死人心。袁宝儿咬着牙打着哆嗦,眼中迸出了泪花,等方隶给她一句宣判。
      良久,方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温柔下来:“媳妇儿,听话,回去吧。”
      “我不回!”袁宝儿终于在这种久违的温和口气里哭了出来。
      “我没在单位……”方隶说:“我前天就出差了,在外地学习几天,怕你担心,没跟你说。”
      袁宝儿闭上眼睛,眼泪唰地流了满脸,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她最终等来的还是欺骗。可是真好,她暂时又不用面对真相了,又可以拖几天。袁宝儿就坡下驴哭着说:“……那你早说嘛,我白来一趟……”
      “都怪老公不好,我怕你担心啊……”见她竟然吃了这种蹩脚的谎言,方隶也着实松了口气。
      “……你出差就出差啊,你干嘛不告诉我,我又没有不让你出差……”袁宝儿委屈得直抽搭,言不由衷地顺着台阶下。
      方隶赶紧柔声哄着。两人都平静下来,温情脉脉地说了几句话。
      “……求你了,你回去吧,好吗?”
      “好,我这就回去,你别担心……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学习完就回来,你等我……到家给我电话,知道吗?”
      “嗯,你别担心,我小心开车……”
      两人说完彼此都知道是谎言的谎言,默契地演出了一场可笑的闹剧,挂断了电话。
      袁宝儿擦干净眼泪平复了情绪,给闺蜜打电话,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闺蜜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感慨:“……所以就是你俩都知道对方的态度,但互给了个台阶,就这么算了?”
      袁宝儿苦笑:“……是呗。”
      “卧……槽……,你俩……真……牛……逼……”
      还有什么办法呢?无非又是把最后的日期再往后拖了拖而已。谎言撒的越大,将来破灭时越无法自圆其说。但是两个人都说了谎,也都知道对方说了谎,也都知道对方知道自己说了谎,这谎话就成了自我欺骗和自我保护,成了谁都不会再提起的冷笑话。
      闺蜜扯了几句淡,劝袁宝儿专心开车,开解了几句便挂断了。
      袁宝儿打开音响,觉得心脏就像经历过一次停跳复苏,万事都成了前缘。
      她已经不再对方隶和她的婚姻抱任何希望。前方长夜漫漫,但总有个尽头,回家后,她还有犬教授可以倾诉,还有明天早上和校友看日出的约会可以期待,而所有与方隶相关的记忆则会一直留在这个漆黑寒冷的长夜里。
      她已经不爱他了,而他是早就不爱她的了。
      他们早已不再相爱,却都抱着婚姻的尸体不忍放手,垂死挣扎,希望自己不是那个后放弃抢救的人。实际上,他们爱的都是自己,自己的感受,自己的利益,自己的经历和情感。他们的战役已经结束了,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彼此用谎话温柔地捅了对方致命的一刀,然后笑着看对方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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