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景，唯你妙不可言》红途玫瑰

6、第六章

　　晋江大酒楼生意火爆，他们临时起意，没有事先预订，包厢已经被人订满了。赵元景不想跟一楼的一堆人坐一起，怕再给齐言磕着碰着的，废了好大力气，在二楼找了个临街靠窗比较清净的位子。
　　赵元景到底还是没拦住齐言，由着他酱猪肘子麻辣烤鸭的点了一堆。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赵元景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边的流油。
　　“嗯～”齐言满意嗯了一声，砸吧砸吧嘴：“一直就想尝尝这大酒楼里大鱼大肉的滋味，这回终于尝到了。不愧是大酒楼，味道就是好。”
　　“你……以前没吃过？”临安首富齐豫的大公子，连一顿酒楼的肉都没吃过？
　　“没有啊。”齐言手里费劲地掰着螃蟹，连带着脸一块儿跟着使劲：“我身上又没有那么多钱。以前不想待在府里就走，也没人管我，我就去街坊邻居那儿蹭吃蹭喝，哪儿有那资本来酒楼啊。”
　　赵元景拿过他手里的螃蟹，耐心地给他剥着，道：“以后你要是想吃，我们随时都可以来。”
　　嗯？齐言眼睛亮了：“真的？！”
　　“嗯。”赵元景笑笑：“不过，前提是你伤好之后。”
　　齐言笑了笑，嘴角咧到了后脑勺：“行。”他满手油的爪子拍了拍赵元景的肩膀，笑呵呵道：“好兄弟，我以后会对你好点儿的。”
　　赵元景剥螃蟹的手一顿，抬头看他吃的开心，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好兄弟就好兄弟吧。
　　“哟？这是谁啊？”一个看着年纪不大，肥头大耳的年轻人从三楼包厢下来，看见齐言，就摇着扇子欠欠儿地过来了。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
　　齐言听见声音只抬眸瞧了一眼，接着吃自己的了。
　　肥头大耳一点儿也没自觉，齐言不想搭理他，他就自己颠颠儿地往上凑，一屁股坐在了齐言和赵元景对面的凳子上。
　　“怎么着？这是发达了？都能吃得起晋江楼了？”肥耳欠揍道。
　　齐言无视他。
　　但赵元景可无视不了，语气不善：“与你何干。”
　　肥耳瞄了赵元景一眼，缩了缩脖子，继续不怕死道：“这谁呀？你傍上的靠山？长得是不赖，不过你不是最讨厌男人跟男人吗？怎么就这几天的功夫，不仅多了个王爷未婚夫，还多了这么一个……‘护草使者’。你可真牛逼。”
　　齐言终于有反应了，他摁住要发飙的赵元景，对肥耳道：“吃饱了就去跑一跑，减减肚子上的肥肉，省的去见人家姑娘的时候，再让人家笑话你腰上绑了两坨棉花。哦，不，那手感还不如棉花呢。”
　　“你！”肥耳让他噎了一下，手里扇头指着他：“你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跟吃了炮仗似的，难怪没女人愿意跟你。”
　　齐言无所谓耸肩：“那又如何？没所谓，反正我有男人。而你，男人女人都没有。”
　　“你！”肥耳又被他噎了，扇子往桌上一拍，使出王炸：“王若菲被当朝郢王殿下选中做侧妃了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这下齐言和赵元景异口同声惊了。
　　赵元景看了看齐言，他一直笑嘻嘻无所谓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这种痛失所爱的神情。
　　这个王若菲……难道是他心上人吗？那他自作主张求来的这道圣旨，是不是……
　　“说完了？”齐言开口，听着跟平常没什么区别，“说完了赶紧走，别影响我食欲。”
　　“牛逼。”肥耳站起来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啧啧道：“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样啊，连最爱的王姑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齐言筷子一甩砸到了他身上：“滚！”
　　肥耳看他生气心里高兴了，蹭了蹭筷子抹到衣服上的油，扇子一开，带着自己的小厮哼着曲儿走了。
　　“阿言……”
　　“我不吃了。”齐言没等赵元景说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擦了擦手和嘴，对赵元景道：“我不吃了，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儿。”
　　“要去找王姑娘？”赵元景拉住他。
　　齐言看着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去看看王婶。”
　　赵元景起身，道：“我陪你一起。”

　　王婶还是跟往常一样，在自己的摊位上卖着烧饼，见齐言他们过来了，笑着招呼：“哟，这是什么风把王爷和咱们的齐大少爷吹到我这儿来了。”
　　赵元景笑笑：“想您的烧饼了。”
　　“哎哟～”王婶从笼子里拿了两个烧饼包好递给赵元景：“想吃了就差人告诉我一声，我给您送到府上，何苦再辛苦跑一趟呢。”
　　赵元景接过烧饼付了钱，给齐言手里塞了一个。齐言拿着烧饼，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这是？”王婶注意到齐言情绪异样，柔声道：“受委屈啦？”
　　齐言抬头笑笑，看着比平时沉稳靠谱了不少：“没有。我就是听说……若菲她，被郢王选去做侧妃了。我……我来看看，虽然也没什么用。”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失落，听的人心里难过。
　　王婶微微一愣，接着笑了：“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是去给一个王爷做侧妃，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是……可是若菲不是跟尤家小儿子有婚约吗？今年八月就要成亲了。郢王不知道吗？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抢人家未婚妻呢？”齐言道。
　　王婶沉默半晌，无奈又无力：“嗐，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王侯，我们是百姓。身份摆在这儿，我们只有听命的份儿。”她瞧见齐言那副哀恸的模样，安慰道：“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就是嫁了个人，虽然不是原来那个。”
　　“若菲她现在……”
　　“前天一早就出发去晋州了。”王婶道。
　　齐言低头摸着烧饼，沉默一会儿，把烧饼递给王婶，笑笑：“这烧饼下次再来吃吧，今天吃饱了。”说完又冲王婶笑了笑，转身走了。

　　齐言也不回家，自己在街上一圈一圈漫无目的地走着。赵元景跟在他身边帮他看着路，遇到前头有人，他就轻轻地把齐言往自己这儿拉一拉。
　　齐言一直微微低着头，赵元景也看不清他的神情，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不过从今晚的事来看，多半是在难过。
　　齐言走着走着，又差点撞上一个人。赵元景把他往自己身边拢了拢，齐言就突然停下了。
　　赵元景跟着他停下，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赵元景……”齐言声音哽咽，抬头看着他，脸上挂着泪：“我难受……”
　　赵元景把人拥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没事的，我在这里呢，不难受啊，不难受。”
　　齐言一下放声哭了出来：“她走了……她走了……”
　　赵元景静静听他哭着，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亦或是，不知该先安慰他，还是先安慰自己。
　　“我……我从来没有妄想过要娶她，我只想她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齐言哭道：“可是没有机会了……没有了……”

　　“齐哥哥，你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吗？为什么连饭都吃不起，天天到我们家蹭饭。”幼时的王若菲颠着小小的脚丫，趴在桌上盯着灰头土脸刚离家出走的齐言吃烧饼。
　　小齐言很要面子，傲娇地哼了一声，奶声奶气的：“那是因为你们家烧饼好吃，本公子才赏脸多来几回的。”
　　“略～”小若菲伸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吹牛，我一次也没见你付过钱。”
　　小齐言：“……哼。”
　　小若菲：“哼。”
　　……
　　“齐哥哥，我马上就要跟尤哥哥成亲了，你替我高兴吗？”王若菲一脸女儿娇羞的跟他说着少女心事，眼里满满的都是对未来幸福的憧憬。

　　齐言想起那个开开心心笑起来有酒窝的女孩子，心里难过更甚，哭得愈发伤心。
　　赵元景给他顺着气，心想不能任由他这么哭下去，得把人哭坏。心里突然想起一法，几番纠结，定了主意，安慰他道：“好了好了，先不哭了。还有机会的，我会想办法，我会帮你的。”
　　齐言堪堪收住眼泪，从他怀里出来，声音还有些颤：“你……你说什么？”
　　赵元景给他擦着眼泪，微微莞尔，柔声道：“我会帮你的，帮你把王姑娘抢回来。”
　　齐言并没有体会到赵元景说出这句话有多艰难，一门心思都在王若菲这件事上了：“怎么帮？”
　　“她前天才启程，从临安到晋州，最快也要一月。”赵元景道：“回去我就向父皇上书，参他一本。父皇最恨抢人妻者，不会坐视不理的。”他理了理齐言弄乱的头发，给他了放心一笑：“所以你不用担心了，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的。一定会让你的王姑娘平平安安毫发无伤的回来。”
　　齐言看着他，听着他的话，心里神奇的安定了不少。缓过劲来，头便开始疼。他皱眉揉了揉后脑的包，对赵元景道：“谢谢。”
　　“怎么了？头疼了？”赵元景瞧见他揉脑袋的动作，淡定的人不淡定了。
　　齐言揉着包，皱着脸点点头。
　　“好了，别揉了。”赵元景把他手扒拉下来握在手心里握好，劝道：“你那是个包，越揉越疼。”
　　齐言皱着脸哼唧一声，听着声音像是又要哭了，委屈的很：“里面也疼。”
　　赵元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半蹲下：“来，我背你回去，回府让程大夫给你看一看。”
　　齐言趴上他的背，勾着他的脖子，眉头紧紧皱着。
　　赵元景脚下步子迈的大，但尽量让自己走得稳一些：“很疼吗？”
　　“嗯……”齐言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赵元景步子又大了些，步伐也加快了些，声音放轻放柔：“那就闭上眼睛，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等睡醒了我们就回府了，回府就不疼了。”
　　齐言把脸埋在他后背颈窝处，闷声嗯了一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的，脸上又挂了泪，浸湿了赵元景后背的大片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