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好人》釉霜

5、005

　　宛安身体四肢倒是完好无损，只有轻微擦碰伤，最重的伤在头上，整个脑袋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只有两个鼻子眼露在外面，那身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穿在瘦成一块板的小身体上，就像是套在木乃伊外面的缠纱布，越看越像，除了还在喘气儿。
　　夏子淳好气又好笑，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调侃道：“这是去埃及走了一遭啊？”
　　宛安一听声音，立马就要转头，可手臂上还插着输液管，他只好轻轻抬起另一只手，像个招财猫般机械地挥动手臂，可没被捂住的嘴成了最有用器官，哭嚎声几乎震动整间房：“夏警官，你可要替我做主啊，我不过是去面粉厂谈拿货价格的事儿，哪知道就被他们打成这样了。呜呜呜。。。”
　　“是吗？就是简单的去谈生意被打了？人家面粉厂老板不想做生意啦？你压价压的人家裤子都没得穿，所以恼羞成怒，打你一顿？是吗？宛老板？”
　　夏子淳话里明显带着另外的意思，宛安使劲摇头摆手，可怎奈脑袋完全无法多频次摇动，最后成了招财猫式的摇头晃脑。尽管这样，大概还是扯到了痛处，宛安的嘴角发出一阵阵的倒抽气声：“哎哟，哎哟，疼死老子了。警官，夏警官，你看我这伤，鉴定能不能到致残程度？老子要告死他！”
　　“嘴巴还是好的，对吧？别动你那小脑袋了，说吧，我来记下，看看能不能让你出口恶气。”

　　宛安显然想好了一套说辞，他清清嗓子，努力板正身姿：“前天我店里的面粉快没了，厨师长跟我说，试试直接去厂家联系，兴许更在成本上节省一点儿，要知道，现在做餐饮，基本都是薄利，所以，只能多想点法子，所以我就去了，生意还没开始谈，就来了一群要账的，把我当成面粉厂的老板打了，就这样，我说完了，夏警官”。
　　“真是这样？那我问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宛安，神情冷峻：“你们餐馆有多大？需要去面粉厂直接进货？难道你开的是连锁包子铺、面馆？据我所知，你们是以炒菜为主的餐馆，用得上面粉的机会，好像不是那么多，难道仅仅为了一点用量不多的面粉去面粉厂，那你岂不是要忙死？油盐调料、鱼肉蛋菜等，用量岂不是都比面粉更大？哦，对了，还有主食米饭，是不是也意味着你要直接深入地头，去收人家农民的大米？。。。”
　　宛安怔楞间，头偏向一边，嘴里嗫嚅着一句话：“反正我没犯罪。”

　　夏子淳站起来，把走访本在他被子上拍了拍：“是否犯罪，不是耍赖就成，你也知道，我们会调查，至于你，宛安，如果这次你又走了红线，我可不想再当你担保人。当然，现在你已成年，今年19，对吧？又有钱，估计也不稀罕我这担保人，所以，也不大可能有担保人一说，只要你在里面表现好的话，还是有休假机会的。”
　　那边，无声，宛安轻拽着被角，头始终没转过来一秒。
　　夏子淳朝病房门口走，在手拉着门把手的时候，身边传来带着哭腔的一声吼：“进去了又怎样？反正你也不会来看我一次！”
　　宛安脸色绯红，爆出的脖颈青筋，在他怒躺下去的时候，都没消散。
　　夏子淳看着他将被子拉过头顶，悠喟：“被子里没空气，你想憋死最好。”

　　一周后。
　　宛安面粉厂意外遇袭事件的初步结果，大致有了眉目。
　　简单的斗殴，为啥不去宽敞无人的地，需要选在人多机器多的面粉厂？
　　这个原因，在得知面粉厂老板的儿子是萧鼎后，夏子淳明白了。
　　富二代混混碰到拆二代老板，这两人，年轻气盛，有了矛盾，肯定是要决出了胜负，所以，才会激情打斗，不论地点、不论时间，只要输赢。

　　宛安年轻，伤口恢复的快，等到一周后去找他，夏子淳发现他居然可以裹着纱布，蹦跶到护士站，找漂亮小姐姐聊天了。
　　今天，夏子淳是和粉刺兰一起来的，两人穿的是制服，夏子淳不需多说：一米□□的个，不胖不瘦，长得帅，就连兰宇，虽然脸上不太争气，可练出了一身的紧实身材，就冲身材，两人都引来不少的回头率，特别是崇拜英雄的小护士们。
　　“不知死活的东西，这鬼样子还能撩妹？”夏子淳拉低帽檐，朝倚靠在护士站桌面台板的宛安轻啐一口：“狗改不了吃屎。”
　　“好日子也没几天，就由他吧。”说完这，兰宇的关注点迅速转到另一个点，“十二个人回头了，夏队。”
　　“说啥乱七八糟的？赶紧走。”夏子淳朝宛安高喊一声，一本正经：“宛安，赶紧回病房，我们·有事要问。”

　　宛安转脸，面无惊喜和意外，脸上的纱布，只剩下最后的一条缠绕在鼻梁左右的，整个还未痊愈的脸，依稀还有些深的血痂未褪，脸上的青紫也渐渐消散了些，剩下最后一块大的青紫，集中在裸露的脖颈处。
　　他的眼神扫过来，最后定格却在兰宇身后的高个护士身上，笑颜如春风：“小宋姐姐，我的针剂快打完了，我现在就回病房去。”
　　“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小宛你慢点走，扯掉枕头那可就疼哦。”小宋护士虽然带着口罩，眼角的温柔笑意，挡都挡不住。
　　宛安乖巧地连忙点头，招手，一气呵成，直到转身，笑脸都没消失。

　　他在前面杵着输液的小撑杆一摇一晃地慢挪着，望着瘦到屁股平板的身板，夏子淳对兰宇轻声道：“这小子，见到女人，嘴巴抹了蜜，可在男人身上吃了大亏，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主儿，以后，有的玩。”
　　“那倒是，就冲他敢和萧鼎杠，好果子是没几个吃咯。”
　　“但愿，他们只是简单的为了打架而打架，不要牵扯到别的。”夏子淳神情凝重，将最后的一声叹息，隐隐吞下，前面，宛安已经踟蹰地走进了自己地病房。
　　“你这话。。。啥意思？你以为。。。你觉得。。。”兰宇的小眯眼瞪成大铃铛，左嘴角那三颗巨大的粉刺痘里隐约透出的白色液体，几乎快要穿透皮肤。
　　“好了，别咋咋呼呼的，赶紧问，问完了走，回去好好治治你的粉丝，看着碍眼恶心得很。”
　　兰宇不懂为啥夏队的脾气变得这么古怪，在还没想清楚之前，他暗暗提醒自己，还是少惹为妙。

　　一抹光从云层里透出来，照进巨大的玻璃窗，斜射到靠窗的宛安床上，形成的光圈，将瘦弱的他，拢了进去，夏子淳看着那束光，看着小宋姐姐温柔细致地替宛安拔针管，离开，然后，他开始了心无旁骛地例行盘问。
　　“萧鼎，你是怎么认识的？在面粉厂，是第一次见面吗”
　　宛安脱口而出：\"我哪认识那号人？我说了，我就是去谈生意碰巧被打的，等我好了，我还要起诉面粉厂来着。\"　不粗的手臂上，皮肤白皙，以致于那个粗大的针眼，就像一个红痣，突兀地长在手臂折弯处。
　　夏子淳就看着那个针眼，边看边盯着侧方兰宇手里的录音笔。

　　\"那。。号。。人？你既然知道他是那号人，说明你认识他，不仅认识，渊源还不浅，宛安，我现在跟你说话，是真正的官方立场，我是看在你曾在我爸工厂打过工的份上，奉劝你一句：走正道，别走歪，你没回头路。\"夏子淳摸摸肩上的徽章，严肃认真：“犯法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老老实实的，别以为我们是来探视你的。”兰宇把录音笔递给夏子淳，从夹在手臂间的文件袋里，找出一张相片问：“你，为啥会出现在现场？这脚印，我们比对过，就是你的。还有，你知道它出现在哪儿吗？不是你被殴现场，是在仓库的一个角落里，你是去谈生意，不是去守仓库，你说说，怎么回事儿？”
　　“仓。。仓。。仓库。。。”宛安眼神闪躲，脸上抑制不住的紧张，以致于每个血管，都肉眼可见的红了，他低垂着头，将身上病号服的两个门襟搅在一起又放开，又搅在一起再放开，如此反复，重复三遍。
　　“说吧，趁我们俩还在心平气和的和你说话，不然，那就去局里的审讯室。。。”
　　宛安极力摆动身体，双手猝不及防地扯上夏子淳的手臂，使劲摇晃着，不算太小的眼睛，连珠串地往外飙泪，一直流，流到他还青紫的脖颈间：“不，我不要，我不要去那，我说，我都说。。。”
　　夏子淳朝兰宇使了个眼色，兰宇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将录音笔的位置离宛安更近了些。

　　窗外，有小鸟扑腾着翅膀，停歇在洋槐树的树尖上，那抹阳光已经悄无声息地投射到了墙壁上，几声汽车鸣笛音，穿插在宛安的缓缓鸭公嗓音中，这个下午，夏子淳觉得：还不赖。
　　起码，他将即将坠落的宛安，往回拉了一点，
　　这一点，只是开始，他知道，他希望宛安，也明白。

作者有话说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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