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好人》釉霜

4、004

　　红色广场，是附近夏子淳单位最近的一处新建广场，在它的不远处，就是夏海的汽修厂和宛安家拆迁的地方，那里，因为盖高楼，全部都围上了巨幅的围挡，围挡上，就是新开发楼盘的大广告：豪景家园，你梦想的家。
　　红色广场的聚众吵架事件，就发生在夜里9点多。

　　本来已是休假人士的夏子淳，在肥坨和粉刺兰的软磨硬泡中，和啤酒和烧烤的熏陶诱惑下，已经成功处于微醺状态，三人开始大舌头的严重交锋中，出现如下对话。
　　“老夏，不是我说你，要是我，早就不干这行，一门心思地在你爸的修理厂当个闲散少东家多快活。”
　　“所以，你不是我。。。”浑噩嘟囔中，夏子淳脑海里闪出宛安的小眯眼，他晃晃脑袋，想要将那个比猴还精的小白脸的模样，从脑海里挤出去，可粉刺兰的一句话，让他脑海里的形象更加清晰立体起来。
　　“宛安开了一家餐馆，在我们区那可是排的上号的，改天，我们去尝尝？不远，就在分局 背后的街上。”
　　“餐馆？他当厨师了？他那小身板会做菜？拿得起颠勺吗他？”
　　肥坨的话，让夏子淳对于宛安的形象再次生动起来：那小身板，刚到一米七，瘦到屁股和腰成直线，让他去拿火烫烫的大颠勺，确实够呛。
　　“切，现在谁还自己亲自下场啊？人家有钱，请厨师，懂吗？”粉刺兰叫兰宇，在玉顶山分局属于夏子淳的忠实走徒，要多衷心有多衷心，简直就是膜拜成魔的程度，所以，只要是关于夏队的任何人和事，休想瞒过他的心思，自然，和夏队有纠结的宛安这号人，他已经打听的十分清楚。
　　肥坨的羡慕，几乎成了每次逼叨叨怨妇：“那也是，他这拆二代，钱贼多，他命真特么好。”
　　“。。。。。。”
　　夏子淳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眼见着小摊桌上的盘子几乎全都见底，正在仰头张罗老板过来加菜时，肥坨的公务号码骤然响起。
　　“谁呀？我们可是休息中。。。”
　　粉刺兰抱怨时撅起的嘴上，油光孜然纠缠在一块，有一些甚至已经沾到鼻尖上，他都没去擦一下。
　　“收到，马上到。”肥坨迅速收线，再一抬眼，夏子淳已经猛地站起，身形不稳的他，差点和粉刺兰撞到一起。
　　“豪景家园围挡那发生斗殴，局里让最近的我们赶紧去制止，以免事态扩大。。。”肥坨一边往屁股兜塞手机，一边指着桌上的纸巾盒：“赶紧擦擦吧，你鼻子，粉刺已经这么多了，还嫌油少啊。”
　　兰宇慌不迭地擦鼻子，抬起一脚，正踹在肥坨的圆屁股上。
　　夏子淳迅速掏出两张红票，扬声对另一头忙碌的老板喊：“来收钱，不找了，下次再来。”

　　三人赶到围挡时，正是两帮人马还在怒吼成狂，唾沫横飞的斗嘴时候。
　　好在武器家伙什还没招呼上，这让夏子淳狠狠松了口气。
　　三个人，默契分成三组，两边人马的带头大哥由肥坨和粉刺兰迅速控制，而夏子淳，则是观察整场局面，试图找出谁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说吧，为什么要在这吵架？”肥坨拉住站在最前面，跳得最高的，一位身材魁梧，梳着小揪揪的年轻人严肃发问。
　　“他们抢我地盘，这一块本来是我们先看上的，打篮球的好地方。”
　　肥坨看了眼对方和她几乎旗鼓相当的身材，不可置信地样字：“就冲你这和我差不多的大身板，想在这打篮球，你就不怕把水泥地给蹦跶稀碎啊？”
　　他这话，引来对手阵营的一阵哄笑。有人立马附和：“就是，这么肥壮，还打篮球？糊弄谁呢？”
　　“那我呢？我这身板轻盈，高大，不会踩烂水泥地，我总可以打篮球吧？”
　　“是啊，警察说话可不能侮辱人。”
　　“就是。”
　　“就是。”
　　“。。。。。。”
　　夏子淳走进人群，一张张脸仔细打量，有些人站的地方光线太暗，他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继续挨着肩膀巡看。
　　有人被他看毛了，躲到同伴身后，轻声谩骂：“神经病，看个屁。”
　　夏子淳也不恼，依然一个个的再次打量。
　　直到整队人，全都看完。

　　接着走到另一阵营继续。
　　这边阵营有人狡辩：“所以啊，这地儿我们用来摆摊卖点小夜宵小玩意儿正合适。”
　　粉刺兰拽住说话人的袖子，大义凛然：“你们也不合适，扰民懂吗？违反城管法则，懂吗？涉嫌非法经营，懂吗？”
　　有人被他问的，瞠目结舌，不再言语。
　　人群，陷入短暂缄默。
　　忽然，站在后面的有人高喊：“费什么话，直接动手，谁打赢了就是谁的。”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瞬间，人群攒动，等到夏子淳眯缝着眼逐个看完时，两个队伍的后边，有人已经脱了外套，薅起袖子，跃跃欲试。

　　一场混战，眼看就要开始。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变声期的鸭公嗓说话：“干啥呢？是不是都想像我一样去牢里学门手艺再出来啊？”
　　声音是从马路边上传来，除了爱演戏的宛安，还有谁？
　　夏子淳不是没经过这样的场面，他是怕今晚喝过酒的他，办起事来有些冒失，引来非议。
　　“人夏队好不容易休个假，和朋友喝个小酒，就为了你们两帮这点破事，坏了雅兴，你说，你们以后在他那还有好果子吃吗？”
　　“宛安，你这舔腚技术越发熟练了啊，牢里可学了不少哦。”调侃的人群，迅速给他腾出一条道。
　　“那可不，谁让他是我金主爸爸呢。”宛安一身的黑色嘻哈打扮，脖子上那条比指甲都粗的金链子，在昏黄街灯下，仍然闪着金灿灿的光。
　　夏子淳明白这是宛安，明晃晃地在众人面前嘲笑他，可为了平息事态，他也只好佯装不懂，不接对方的茬。插着腰对着两边的人直接开吼：“都给我听好了，就这么吵吵也就算了，我不追究你们聚众吵架闹事，可要是谁和谁打起来，发生械斗的话，就别怪我在现场不留情面。刚才宛安也说了，我这休假喝酒的人被你们惹毛，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声音铿锵有力中带着酒醉后的慵懒，明白人一听：发酒疯前的惊醒，大概就是这种了。
　　为了不成为夏队的出头鸟，两队中，谁也没敢当第一个。

　　瞅准时机，肥坨和粉刺兰开始发挥人民警察特有作用：
　　“还愣着干嘛？散了，散了！”
　　“快走，快走，这块地谁也不许用，是公众活动休息区域，明白了吗？”
　　当两群人在粉刺兰和肥坨的驱赶下，骂骂咧咧从夏子淳的身边经过，当所有人好不容易散去的时候，夏子淳则盯着宛安黑T恤上的大骷髅头像眼都没眨一下。

　　“是你组织的，对吧？”
　　“瞎说什么呢？夏队，你这话可吓死我了。”夸张拍拍胸脯，修长的左手食指上，缠着的创可贴却无比突兀。
　　夏子淳假装没看见，继续横眉冷眸：“如果不是你，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散去，要知道，这两拨人中，有不少不是我们区的人。如果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活动，他们不可能跑到这么远，单单就为了哪里都有的一块地，来摆摊和打篮球。”
　　“夏队，你把我说的能耐也太大了吧？我哪有那个本事，召集这么多人来这闹事？再说了，我为啥要这么干？吃饱了撑的？”
　　“因为你有钱，当然有能力，至于你为啥这么干，我还没想到，也许。。。也许。。。”　夏子淳把他的金链子狠狠一拉，宛安被扯到他跟前，一股浓烈的酒味嗤鼻而出，让宛安不由得心生乱叫：“你就是想让我们不痛快喝酒，这个理由差不离吧？”
　　“呵呵，你们喝酒不喝酒，关我屁事？！我不过是热心过来劝架而已，哪知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看来，好人难做啊。”
　　宛安夸张地摇手摆头，装作很是失望地转身要走，那根金链子，几乎擦着夏子淳的鼻尖而过，被他轻轻用手拂开，一点凉凉沁沁有点粗糙的感觉，顺着指尖划走，让夏子淳暗自臭骂：有几个臭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小兔崽子。
　　“宛安，以后我们去你店里吃饭，可要给我们打折啊。”肥坨贱兮兮地和他招手告别，被粉刺兰一把扯下：“有点骨气好不好？没看夏队脸都冷了吗？”

　　有人穿的鞋帮上有泥巴，显然是从郊区赶来；有人裤腿上有少许煤渣灰末，应该是从东边的煤炭物流园来；有人衣领上还有白色的粉，应该是南边食品加工厂的面粉车间来；还有其他不明口音的外地者，应该是一些还没找到工作四处闲逛的打工者。
　　宛安，为什么要召集一群这样的人，来演这么一出呢？难道仅仅为了让我喝不好这顿酒？吃不好这顿休闲饭？
　　看来，这小子，心眼子，跟个筛子似的。
　　这吵架，应该没完，还另有故事。

　　果不其然，三天后，宛安被人打伤，丢在南边的面粉厂里，哼哼唧唧地叫了一晚，天亮才被送到医院。
　　夏子淳一边骂着活该，一边招呼着车子，直接往医院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