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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聊城(八) ...

  •   司华弦没有再去多想他们入宅子以后发生的事情,那些事是四人共同经历的,谢存自然也会去想,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有什么事,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一个人经历的……

      有什么事……

      有!还真的有!

      司华弦眸光一闪,忽而转向那方两人:“你们,听说过上申山吗?”

      司华弦早先在街上碰巧遇见县尹出行,当时那江湖术士说什么来着?

      县尹携妾室为卧病在床的正妻去上申山祈福。

      但,司华弦的记忆中,却没有这座上申山。

      闻言,那方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谢存下意识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司华弦简单将遇到神棍的事情向两人说了,不过刻意隐去了姻缘那段,怕谢存多心。

      谢存听罢,望了望天边红月,手不自觉地扶在腰间佩剑上:“上弦之月,参贯东南,亘古凶煞之地,万千幽怨所结,是谓妖。”

      司华弦一听便知,这是修仙界典籍中讲述妖人诞生的一段,上弦月夜,参宿异变之时,就是妖人始生之日。

      正如仙门所建之地钟灵毓秀,清气大盛适合修炼一般,妖山所在之地主大邪,妖气大盛,自然也孕育出了一代代非人之物,其实也是天道有常。

      “上申”与“上参”同音,司华弦确实没有往这个方面想,如今思索一番,倒也觉得勉强可以解释得通,便脱口而出:“妖山。”

      谢存不置可否,但眼下这境况,只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了。

      没有人会主动跑到妖山上去,是以这“亘古凶煞之地”究竟在何方,是何模样,皆无记载。

      不过仙门之中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向着红月而行,渐渐会走上一条铺满红色花朵的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尽头红月升起之地,便是妖山。

      当然这种哄小孩子的话无凭无据,自然不可深信,不过即使是传说神话,也会有依其塑造的故事原型,这个寻找妖山的方法,就是从他们昆吾门中流传出去的。

      但这同时,是门中禁忌,头一个主动上妖山的人,是昆吾门的叛徒。

      在场三人都或多或少听过这个传说,如今事态严重,苏散寒下落不明,既已推想至此,倒也不妨一试。

      三人并肩,面向红月的方向,直直向前走,遇到墙也不躲不避,不约而同地撞了上去,然而三人谁都没有真的撞到墙,短暂的黑暗过后,一条血红血红的路呈现在三人脚下,道路尽头,一轮红月愈发妖艳招摇。

      司华弦抱着剑,仔细打量四周,这路上满是腐烂的花瓣,依稀沁出血一样的汁液,两侧有灯凭空飘浮,惨白的灯光与花海相映,莫名显出缱绻妖佞之色。

      司华弦用鞋尖点了点黏软花瓣,确定其下坚实有路,正欲偏过头告知身后一直沉默的两人,眼风一瞥不由一愣——人不见了。

      司华弦看着身后空空荡荡、一望无际的血红之路,伸出一只手摸了几把,微凉的空气从指缝间流过,她捻了捻指尖,蛮不在意一挑眉梢,转过头大摇大摆地向红月之下的幢幢黑影进发。

      妖人头领斜玉匿在半山腰某殿宇中,缓缓摘了头上斗笠,先前被黑纱掩住的一张脸斯文秀气,乍一打眼,还以为是谁家久病在床的文弱公子,他俯瞰着司华弦逐渐放大的身影,苍白唇角微微一勾,复又转过眼去瞧倚坐在门边的苏散寒。

      苏散寒垂着眼,双手被缚在身后,一腿盘起平放在地,另一腿支起,膝头护在胸前,仍是一脸恬淡,似乎完全没有因被掳而生愤怒羞恼,但他坐在那里的姿势却暴露了他的警惕戒备之心。

      斜玉噙着笑,斯文开口:“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对吗?”

      恍如入定的苏散寒猛地一抬眼,一双眸子里写满了不可思议:自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能听到一丝一毫的声响,可是刚刚,那个人的声音分明清清楚楚地进入了他的双耳,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不能保证自己真的是听见了,因为他已失去这个感官太多太多年,他已经忘了“听见”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自己的确明白了那人表达出的意思。

      斜玉看着目瞪口呆的苏散寒,唇边笑意渐收,那一脸斯文模样被血红月光映得无比悚人:“你知道的,他们又见面了……管好自己的嘴,姓谢的那位不能毁约。”

      苏散寒望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斜玉,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好在,斜玉并没有刁难他的意思,他还要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斜玉的衣摆从苏散寒的肩头掠过,苏散寒默了一瞬,微微侧过头向门外一望:这殿宇当中架起一层平台,平台沿殿周向殿中探出一圈,修有六七个小房间,苏散寒就在其中一个房间内,殿中隐约有蓝光透出,苏散寒一抬下巴,就瞥见了殿中央的一道巨大法阵,中有一人悬在当空,苏散寒一见便是一惊,气息乱了分寸。

      立于一层,本背对着苏散寒的斜玉若有所感,缓缓回头,目光如银钩一般钩上了二层那道小门的门框,苏散寒倚在冰凉的墙上惊魂未定,只听殿中悠悠传来一句:“偷听偷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只这一句话就将苏散寒拉回到了数年前,他下意识闭上眼,有些痛苦地仰起头,曲线优美的颈子上,一颗喉结上下滚了滚,终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行至妖山脚下,司华弦二话没说便提靴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妖山的台阶不也是台阶嘛,没什么好在意避讳的,司华弦心道。

      不多时,一座雄伟殿宇迎面而来,这殿宇从前也该是富丽堂皇的,边角地方还有未被侵蚀尽的金箔,昏暗月光勉强照出屋檐上纵横的藤蔓和手掌厚的藓类。

      整座殿宇背光而立,漆黑硕大,犹如某只传说中的上古凶兽。

      司华弦在它面前停了一瞬,抬眼将其草草一扫,目光最终定在紧闭的朱红殿门上。

      谢存啊,司华弦暗自嘟囔,你要是在这里,就赶快吱一声……

      在假想中的谢存吱这么一声之前,斑驳发白的朱门先给出了回应。

      骤风起,司华弦单手抱剑,腾出一只手遮了遮眼睛,无数残枝败叶在她身边呼啸而过。

      风很急,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司华弦拿下发顶挂着的一片枯叶,眼前殿宇已洞开,正中有一巨大法阵,法阵当中还锁着什么东西,只是咒符蓝光忽明忽灭,难以看得真切。

      司华弦随手一丢枯叶,抱着剑上前两步仔细去瞧,待看清阵中之物,一双瞳孔倏而放大,登时拔足就往殿里冲——柴桑!

      进到殿中,司华弦反手抽剑,长剑打出几转繁花,剑身与法阵撞得火星四射,一眨眼的功夫,便捣毁了所有阵眼。

      阵中失了支持的柴桑瞬间下跌,司华弦将长剑往身后一背,单手捞了一把半空中的人影,直接被实打实的重量带得半跪在地。

      柴桑胸口处有大片血迹,他合着双眼,难得安静地躺在那里,司华弦放下佩剑,探手去摸柴桑的鼻息,一摸便是一惊,指尖忍不住抖了几下——她还是来晚了一步,柴桑已经……

      正当司华弦不知该作何表情之时,一阵脚步声自大殿某个遥远的角落响起,脆生生的,听上去很有些散漫,它的主人似在拈花惹草、闲庭信步。

      “只是个不听话的影子而已,不才回收处理一下。未提前告知仙师,叫仙师空伤心了,真是抱歉。”

      平躺在地的柴桑应声化作万千星尘,司华弦向前扑了一扑,却也只是将点点亮光扑得更远了一些而已,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慢慢握紧成拳。

      脚步声越来越近,司华弦抄起长剑还未出手,颈间忽而一痛。

      该死,那脚步声明明还有一段距离,怎么就……司华弦倒在黑暗中咬着牙想。

      “这段失落的记忆,便算作给仙师的赔礼,回忆愉快。”

      斜玉向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司华弦施了一礼,嘴角扬出一个温文的笑——我很期待,在你得知谢存曾亲口舍弃你们的记忆后,你会是什么表情呢?

      这日头属实有点大……司华弦仰躺在地,用手背遮了遮眼,此前诸事一件件在她脑中苏醒,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一手抓了佩剑,一手架在膝头,四下里皆是青竹芬芳,依稀有鸟啼入耳。

      这个地方司华弦断断不会认错,她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语道:“师门?”

      她怎么一觉醒来就回了昆吾门……难不成妖山诸事都是她做的一场梦,她在县尹府中压根就没有穿墙而过抵达妖山,而是……直接撞晕了过去?

      这也太丢人了吧,司华弦咧着嘴掸了掸衣角上的草屑,目光一顿,神思一凛,不对,就算我丢人,谢存也总不至于随手把我扔在草丛里不管。

      应该吧……司华弦心里有个细小声音喃喃道。

      司华弦拨开竹枝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一阵喧哗,便又抱着剑折了回去。

      竹林深处,一群半大的男孩子围着当中一人拳打脚踢,惯喜锄强扶弱的司华弦一瞧便瞪了眼:“诶,你们是谁家弟子?快住手!”

      那方众童子仿佛被棉花塞了耳朵,瞧也不瞧司华弦,依旧踢打得投入卖力,一边打还一边叫骂着“叛徒”“异类”“滚出师门”云云。

      司华弦轻“啧”一声:这帮小兔崽子。

      手一抬,用剑鞘去拦,可……

      小孩子们挥来的拳头竟直接穿过了她的剑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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