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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聊城(七) ...

  •   司华弦兴许没甚注意,谢存却是御剑而来,方才自上而下观,这厅堂还是漆黑一片,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起满堂灯火,定是有人来过了。

      来过,就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

      司华弦仗剑依言,两人未多费力气,便从堂内一角发现了一个蜷缩着的人影。

      谢存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用剑鞘戳了戳那人的背脊,那人一激灵,一骨碌坐了起来,司华弦一看就差点笑出来,这不是头一天带他们熟悉场地的小吏吗?怎么鼻青脸肿地睡在这儿了?

      那小吏显然一脸怔愣,不一会儿,突然喊了起来:“对了,老爷!老爷,夫人疯了……”

      谢存挑了挑眉,侧身让开一步让那人一面疯喊一面跑掉了,司华弦望着那人背影无语了一阵,谢存略一思量,忽道:“糟了!”

      司华弦也是一惊,这太不对了,太不对了,他们怎么就突然抄家一样在人家厅堂里乱转悠了,正事呢?

      司华弦一面随谢存匆匆向外走,一面理了理瞬息之间发生的这堆事,先是意识到正妻有危险,而后一阵缠斗,出门以后发现厅堂大亮,一时疑惑进入搜索,找到一人,却似乎已经疯了,这一连串事儿的因因果果看起来顺理成章,但到头来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做成,什么结果都没有,唯一发生了变化的,就是时间。

      两人出门连台阶都没下完,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中间一人,不知从何处而来,这次,倒是确确实实地把县尹他老人家给吵醒了。

      谢存停了脚步,简明扼要地将主母院中情况向县尹说明,县尹只是点头,低声向身边人嘱咐了几句,竟是面无表情地转身要走。

      这下任谁都能看出这县尹有些问题了,谢存冷冷出声:“大人请留步。”

      那群人果然停在原地,县尹似乎挥了挥手,众人各自退下,他独自一人走回了谢存身边,他年事已高,脊背有些弯,站在谢存面前显得无比苍老瘦小,然而气势上却不输倚棠君丝毫,他抬头,分外平静地瞧着谢存,声音有些哑,却不卑不亢:“仙师还有何事?”

      谢存一句废话不多说,直接道:“县尹在哪?”

      那人笑了一下,眼角笑出些细纹:“本官就站在仙师面前。”

      谢存不再多言,抬手出剑,一刺却空,眼前人忽然不见,堂内烛影轻揺,司华弦也抽出佩剑,同谢存一道冲进堂内,背后两扇门扉轰然而关。

      堂内,一个黑色人影坐在堂侧的案桌后,头上戴着斗笠,斗笠四周垂下一圈黑纱遮住面容,一双纯黑的靴子架在桌上,衣角垂在翘起的双腿两侧,黑色衣摆绣着银线的江河远山,这人紧衣窄袖,扑面一股妖气。

      这方两人都亮了剑,那人还自顾自地抱着手靠在椅背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谢存又问了一次:“县尹呢?”

      那人缓缓抬手,缓缓指着地上摊成一堆的肉色薄物,颇为斯文地开口:“实在抱歉,略微恶心,二位仙师见笑了。”

      这边两人倒是没多恶心,相视一眼,同时出剑,那黑衣人稍稍侧头躲开谢存一剑,抬起一手夹住司华弦的剑锋,头上黑纱随烛光轻轻摇动,莫名鬼魅。

      那黑衣人无辜道:“仙师这是做什么,不才可有冒犯之处?”

      谢存再刺一剑,喝道:“妖人!”

      黑衣人似乎笑了,也不再躲避,长剑径自刺进心口,却没有什么血涌出,谢存心头了然,原来只是个影子傀儡,难怪如此猖狂。

      那黑衣人继续道:“我帮这些人实现心愿,只收取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这个你们也要管?”

      谢存正欲回答,那人却侧首看了看窗外,不再多言,如墨入水一般凭空消失,空气里还飘荡着一句颇为暧昧不清的“等我”。

      司华弦一阵恶寒,“刷”的一声收剑入鞘,似要将妖人口中所言尽数甩掉,谢存未多做停留,司华弦亦追着他的背影向柴桑、苏散寒留守之处赶去,刚要跨进小门就撞上了同样匆匆跑出的柴桑,柴桑连忙后退几步,谢存立即道:“不守好现场,出来干什么!”

      柴桑有些懵地站在原地,摸着脑袋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了,谢存眉头一皱,不再多问,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厢房,然,一地惊喜。

      两位女子的尸首横在地上,无论是杀人的还是被杀的,皆一副形容,心口还有未干的血迹,本应守在这里的苏散寒不见踪影。

      谢存和司华弦不约而同地上前检查还存有体温的尸身,谢存到底是正人君子,心里有道坎,总有些顾及,由是动作比司华弦稍慢一些,司华弦一翻开那名持簪行凶的妾室的衣物,立刻呼叫起来:“谢存!躲开!”

      然而司华弦本人还好生蹲在原地,面前的一条人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显然已经死绝了,谢存蹲下之时就心怀负罪感,不得不说,心里总有些犹豫,一听司华弦此言,登时如临大赦,飞速起身,然而尚未来得及后退,膝盖以下就被一双手抱住了。

      谢存一低头,脸色黑得冒烟,只见已然“死去”的主母正死死抱着他的小腿,张牙舞爪地凄声呼喊,谢存握剑在手,却完全不知落于何处,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愣住了,被小腿上突然诈尸的女子扑得摇摇晃晃,司华弦急道:“谢存!夫人疯了!夫人疯了!”

      听了这句,谢存脑中想起了另外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一样高喊着“夫人疯了!夫人疯了!”

      正是那名小吏!

      腿上的女子只是抱着他哀嚎,并未造成如何影响,谢存索性暂时不管,脑中碎片渐渐聚拢,逐渐成型。

      为什么死者身上的三处伤口伤势如此不一致?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那位夫人明明已经疯了两天了,为何那名小吏还如梦方醒一般高喊“夫人疯了”?

      因为这回是另一位夫人疯了。

      他们当时没有发觉这句话中的问题,是因为他们自己脑海中的观念先入为主了,在这个宅子里,下人们从来没有将妾室称呼为“夫人”,他们一向唤什么来着?

      从夫人。

      “夫人”这个称呼只有他们几个人出于礼貌在喊,再加之,之前那位从夫人有双重人格,本就有些阴晴不定疯疯癫癫,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小吏口中疯了的那位“夫人”,依然是原来的那位夫人!

      谢存想得十足投入,以至于整个人被腿上的女子折腾得踉踉跄跄,连连后退,一旁的柴桑实在看不得倚棠君这副束手束脚被逼无奈的形容,长剑一出,谢存小腿上登时一松,那位主母被一剑挑开,就地打了几个滚,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终于再也不动了。

      这并不合乎规矩,对于普通百姓,修仙者只可挡不可杀,谢存望向柴桑的一瞬间,显然意识到他破戒了,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情去苛责,谢存稍稍低了下头,复又抬起望着司华弦,司华弦依然死死咬着下唇,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紧张神色,她见谢存望她,眼神从飘忽倏尔变得坚定,同时点了点头。

      这便是对谢存说,你的推测,是对的。

      司华弦显然也想到了方才谢存想到的一切,甚至比谢存还要再早一步。

      最初她扒开面前尸身的衣服时,就已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破绽,那个位于心口处的小伤口,像是被一刀破开,形容颇惨烈,而非最初那样又精又巧的三角形了,这也就是说,伤人之人,知道之前的死者身上都有这个伤口,或者说,那个人就是过往造成这些伤口的人,只是此次匆忙,来不及再划那种精致的小伤口了——而同时在场的,只有两位同门和那位传闻中病恹恹的主母。

      这个关键点一出,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说通了,于是司华弦才会在第一时间向谢存发出警告。

      柴桑方才出手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由是握着长剑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剑上鲜血也一直在一滴一滴向下淌,这般抖了许久,长剑终于“咣当”一声,光荣坠地。

      另一处,隔空对望的两人也被这一声惊得同时转过头来。

      空气一度凝固,柴桑低着头,把止不住发抖的手指往腰间蹭了蹭,有些崩溃地开口:“现在是观赏我的时候吗?苏散寒呢?你们都把他忘了?”

      这边两人自然是不会把这么明显且重要的事情忘记的,但正是因为时刻记着,事态才会如此停滞不前。

      苏散寒呢?

      谁知道。

      所以该怎么找?要去哪里找?

      三人齐齐收回目光,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各自苦苦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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