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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聊城(三) ...

  •   能屈能伸的倚棠君果断认输,两人吹了灯和衣而卧,中间隔了甚远还放上了两把佩剑,本来就不算宽敞的床上还能再睡一个人,这般避嫌的下场只有一个——睡在外侧的谢存半夜滚到床下了。

      谢存哭笑不得地爬起来抱着自己的被子固执地打了地铺,在睡地上之前,他偷偷看了一眼司华弦熟睡中安安静静的侧脸。

      只有朗月知道谢存笑得有多满足。

      谢存躺在地上,静静看着窗外的月亮,在他渐渐有些困倦之时,一抹妖冶的红从月亮的边角悄悄蔓延,谢存皱了皱眉,暗自记下了这桩事,眼皮一沉安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司华弦看着从地上坐起来的谢存,脸色有些黑,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俱闷声道了一句:“早。”

      清晨格外地安静,毕竟在出了事的宅子里,很少有人非但不敛声屏气,还大呼小叫。

      然而柴桑是个例外。

      四人各自洗漱完毕,刚一碰头,柴桑就捂着腰连声抱怨睡地铺又凉又累,那番形容就像苏散寒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柴桑咋咋呼呼地闹了一阵,苏散寒拢了袖子站在一旁,垂着眼睛,面不改色。

      当然,柴桑的抱怨声在谢存越来越黑的脸色中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再也听不到了。

      整座宅子对四人完全开放,昨日那小吏带他们走了一遭,今日他们便自行行动了,总麻烦别人带路毕竟不是什么长远之计,更何况,别人仿佛怕得要死。

      眼下事情并没有什么进展,唯一的线索断在了幸存的小妾处,她若不肯开口,一切都只能是猜测。

      四人来到了那位小妾的门前,作为团队中唯一的坤道,司华弦清咳两声,把绷着脸欲敲门的谢存拉到了身后,并甩出一个“放着我来”的眼神,谢存有些窘迫地低着头退了两步,一张脸正直得滴水不漏,心下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做一马当先,闯姑娘房门的事情了。

      司华弦抬起手顿了两秒,而后食指弯曲击在门上,“叩叩”两声在安静得悚人的院子里激起一阵细微的回音,司华弦侧耳听了一阵,内里一点声音也无,她眯起眼睛,用最轻最柔的声音道:“夫人早啊,介意我们进去吗?”

      无人应答。

      司华弦回头看看谢存,谢存正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对上司华弦的双眼,谢存平静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波澜,似有疑问,似有茫然,更多的是骤然与司华弦目光相接时,再也藏不住的慌张。

      司华弦知他为难,目光稍错了错落到柴桑身上,柴桑全然没有谢存那番压抑情绪的功底,整张脸写满了诧异,末了还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表情就是在说,你要越过谢存问我的意见?这要出人命的吧?

      司华弦心底无奈摇头,这人靠不住的……复又瞥了一眼站在柴桑身边的苏散寒,可惜并没有成功和他交流上眼神,那人总是垂着眼,敛着眸子,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态度。

      司华弦心里叫苦不迭,这都是一群什么神神鬼鬼的!

      心里大喊这句话的同时,司华弦抬手就推了门,这动作极快,两扇门扉吱吱呀呀地开了,一张打虎图映在司华弦眼前,司华弦直接选择无视,她抱着剑,晃晃悠悠地往里走,一面走一面颇有无赖气质地嚷:“夫人一直不应答,想是不欢迎我们进来?”

      屋里一片静谧,司华弦也没指望有人回答,她只是忍耐久了,随口调笑罢了。

      屋外的三人慌慌张张地赶了进来,一进门就听到司华弦如同调戏良家妇女一般的语气,柴桑直接喷了,谢存黑着脸看了他一眼,复又转向司华弦,声音发沉:“华弦。”

      这一句唤得颇为严肃,有警告制止的意味,但更多的是担忧味道。

      司华弦略显轻浮的表情僵了僵,一挑眉梢,眸色一凝,向谢存一低头,一拱手,算作认罪,再抬头时,神情倒也学着谢存一般正经起来。

      这一脸正气,有三分像谢存,柴桑瞧着,憋笑憋得脸都发紫。

      当然玩笑归玩笑,他们这一大早起来还是有正事做的,司华弦顶着那三分像谢存的表情轻手轻脚地挑开了床榻旁的纱帐,纱帐后的女人仍然保持着蜷缩在那里的姿势,手里还捏着昨日司华弦递给她的茶杯,许是手里握着东西,总会生出一丝安全感。

      她垂着头,先前或许格外精致的发髻已然失了往日光彩,松松散散地盘在发顶,还有几缕碎发散落在脸侧,显得那张巴掌大的脸十分憔悴。

      见她团在那里一动不动,司华弦先是一惊,复又仔细瞧了瞧,见那些碎发还在上下浮动,心道还好还好,只是睡着了,这姿势睡着着实不易。

      不过睡着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司华弦正欲转身告诉那三人白走一趟了,就见那女人周身一震,惊醒了。

      她飞快地抬起头看着司华弦,眼中尽是恐惧,干裂的唇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司华弦被她盯得一阵委屈,姐姐,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吵你睡觉的。司华弦这倒是真话,她一路走过来敛声屏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方才大呼小叫的时候这位夫人都没有醒,此时醒了怎么也怨不得司华弦。

      司华弦瓮声瓮气道:“夫……额,姐姐醒啦?”

      司华弦刻意换了更亲切的称谓,这招果然有效,床上的女子很快就垂了眼睛,这一垂,司华弦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乌青,心想她定是不得安睡,熬得厉害了就昏昏沉沉地晕过去,晕过去了也不得安宁,心里恐慌又很快惊醒,如此往复,多折磨人,这是作的什么孽!

      司华弦皱了皱眉,看来这事还得快些查明才是。

      敛了敛目中急色,司华弦笑得温温软软,那种小动物般单纯的表情若要被司华弦本人见了,定要抽自己几巴掌,好清醒清醒,然而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司华弦再次席地而坐,手放在脚踝上,佩剑倚在臂弯里:“姐姐可是做了噩梦?”

      床上的女人把茶杯收在怀中搂了搂,依然没有出声。

      “姐姐很喜欢这个杯子?”

      问出了这般宛若智障的问题,当然不是司华弦的本愿,她只是在搜肠刮肚,没话找话说罢了。

      默了片刻,对面人仍不作答,司华弦一咬牙关开始东拉西扯,从胭脂水粉说到斧钺钩叉,从翠竹摇影说到街口蔬菜大甩卖,对方雷打不动全无应答。

      司华弦彻彻底底有了想当年精卫填沧海的感觉,一块块石头扔下,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敢情这夫人不是疯了,是傻了聋了哑了吧?

      心里嘟囔了一阵,司华弦又觉得当着人家的面,暗戳戳地说人坏话实在不好,于是一脸“佩服佩服,认输认输”地拱拱手,撑着麻了的腿一瘸一拐地退了出来,这一上午折腾过去,纱帐外只剩下一道人影了。

      苏散寒。

      见司华弦腿脚颇不灵便的样子,苏散寒倒是破天荒地热情了一把,迎了两步,隔着衣料托住了司华弦的手臂,司华弦一脸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抬手在苏散寒的袖子上写道:多谢。

      她毕竟是经外界承认有仙侣的人,总不好像谢存那样扯过人家男人的手就写写画画,然而苏散寒避嫌避得更彻底,只勾了勾唇角,示意无妨。

      出了门,司华弦多嘴……嗯,多手地问了一句:谢存呢?

      虽然她极偏心地只问了一人,但即使这话被柴桑当场听见,他也不会有任何不甘,甚至会鼓掌叫好。

      当然,他也只能叫好。

      苏散寒比划了几个手势,司华弦起初看得一头雾水,而后凭着极强的学习能力和联想能力,生拉硬拽,胡编乱造,拼了个七七八八。

      大概是那两人觉得不能白白浪费时间,就分头去别处打听线索了,留下交流不便的苏散寒陪着司华弦。

      当然,这个别处到底是哪里,司华弦真的编不出来了,总之不会出府门。

      其实这个答案也大多是司华弦自己的猜测,她会这样问也是怕气氛过于生硬尴尬,即使对方听不见也说不了,她也要聊他个热火朝天。

      司华弦腿麻得厉害,想起对方是个通药理能治病的,随手一问:苏师兄,腿麻怎么治?

      苏散寒比划着:多走两步。

      苏散寒一派清冷脱俗仙人之姿,冷着脸给出这么一个答案,那画面实在是太滑稽了,司华弦忍笑忍得腹痛,只能一边点头一边状似无意地四下打量,然后再偷偷别过脸笑上几声。

      两人比划着一路走到了厅堂前,就这么放由苏散寒自己回房,司华弦实在放心不下,万一出了事情,他也不能及时通知到自己,于是就着他的手,把他扯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虽说这个举动实在有些放荡了,但两人谁都没有露出推拒的神色。

      司华弦自然而然地推开门,一进厢房,苏散寒搀扶着司华弦的手就自觉松开了,司华弦一不留神差点歪到地上,好在她反应极快,嘴角一抿,抿出了一个笑,随后便自顾自地仰躺在床上发愣。

      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苏散寒并没有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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