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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聊城(二) ...

  •   屋里窗户都被钉死,光线着实昏暗,不大的屋子里灰扑扑的,地上陈列着三具身着华服的尸体。

      柴桑最后一个进屋,并未关门,一方面是为不隔断这屋里的唯一光源,另一方面……他实在有些恐惧。

      苏散寒走上前细细检查着尸体的伤处,肩上碎发滑落,衬得他整张脸更加清冷出尘,那张白得透明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似乎全然不为所动。

      谢存起先站在一边低头看着苏散寒的动作,而后也矮下身子同苏散寒一起探看,二人时不时在对方的手上写写画画,或是在对上目光后打几个简单的手势。

      司华弦和柴桑没有围上去,只站在稍远的地方旁观。

      司华弦有些奇怪地看着那方二人的无声交流,压低声音问柴桑:“这里不准讲话吗?”

      这下轮到柴桑觉得奇怪了,他挑着眉低声道:“你不知道?”

      司华弦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什么,真的不能说话?

      柴桑的目光在那边两人的身上稍作停留,而后动了动嘴唇,司华弦认出那是“苏散寒”三个字,柴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他是在说,苏散寒是聋了的。

      司华弦下意识地低声道了一句“抱歉”,而后看着门外兀自出神。

      人七窍相通,口不能言、耳不能闻时,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愈加发达,苏散寒就是如此,他能看得更细致,嗅得更敏锐,虽难以再挥剑交战,但却格外地适合学习药理,到底是天无绝人之路。

      那方二人检查完毕站起身,一面走一面继续用手势交流,四人一起走出屋子,柴桑顺手带好了门。

      自四人进屋,外面的小吏便一直有些紧张地看着那间屋子,如今终于把这四位仙师给盼了出来,他冰凉的四肢涌上一股暖流。

      谢存走上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听闻大人府上还有一位妾室幸存,可否带我们见她一面?”

      这话虽是问句,但谢存说得格外笃定,语气沉重几近命令。

      那小吏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他连发丝都在颤抖:“这位仙师,那位从夫人恐怕见不成。”

      谢存一挑眉:“为何?”

      “她疯了。”那小吏面色刷白,“好像是撞见了妖怪行凶,吓疯了,成天胡言乱语,说得人心惶惶。”

      人心惶惶倒是见着了,谢存打量着眼前人,不动声色地道:“见到凶手了?那更有必要见一面了。还请带路。”

      那小吏有些无助地看着谢存身后的三人,那三人摆明了与谢存一样的态度,他只好低头道:“那各位请吧。”

      一行人穿过小门,回到了那个小吏不愿久留的院子,那小吏有些腿软地蹭到一间厢房前,轻轻敲了门:“从夫人,有客人来了。”

      里面无人应,小吏却直接推开了门,司华弦皱着眉头看着,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茶杯花瓶从门口飞出,整座厢房都出了奇的安静,全然不像是住了疯人。

      小吏推开门后探进大半个身子,良久,才回头对四人道:“仙师请进。”

      四人进到屋里后,那小吏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方才在死人门前他都没有露出这般如避蛇蝎的表情。

      厢房里的陈设不多但十分精致,香粉气息之中,一张打虎图突兀地贴在迎门的墙上。

      思及这位夫人是舞双刀出身,司华弦对于这样粗犷的喜好表示理解。

      司华弦四下打量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目光堪堪停留在靠墙放着的一张床榻上。

      床前垂着一层薄薄的纱帐,影影绰绰间可以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

      突然有这么多陌生人进来,那女子受了惊,纱帐后的影子着实晃动了一下,谢存领头赔礼:“事先不曾打过招呼就进门,实在唐突了,在这里给夫人陪个不是。”

      司华弦不动声色地随着谢存行礼,心里却奇怪得很,这位夫人安安静静,哪里有疯了的样子。

      纱帐后的身影没有什么动作,四人又向床榻靠近了一些,三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看向司华弦。司华弦坦然迎上那六道目光,了然地勾了勾唇角,正欲上前撩起纱帐,走了两步就被谢存轻轻拉了一下,司华弦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谢存眼中的纠结和不安,司华弦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这个人,自己再如何身先士卒都不会露出任何软弱神情,可打头的那个人换做别人时,他就会格外慎重,格外担忧,倒也不是不信任他人,他只是觉得除了自己,谁都不需要这般冒险罢了。

      司华弦一面靠近,一面时刻观察着纱帐中人的情绪,直到她将纱帐挑起,那人都没有任何举动。

      纱帐后,只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子而已,她蜷缩着,显得尤为瘦小,除了头发有些凌乱外,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让人觉得她疯了。

      司华弦心中奇怪更甚,哪怕眼前这人又叫又骂,甚至把她劈头盖脸地打一顿,她都不会这么没有底气,一个据说疯掉的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画面无比的荒谬悚人。

      司华弦犹豫着开口:“夫人?”

      床上那人应声抬头,依然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素面朝天不着妆容,看上去莫名凄凉。

      司华弦看了她一阵,心中煎熬,这种诡异的安静不知何时会被打破。

      司华弦盯着她干裂的唇,实在不忍心提起她那么害怕的那些事,思索片刻,司华弦回头向纱帐外:“有水吗?”

      柴桑就站在一桌茶具旁,听了这话十分迅速地倒了水递到司华弦手里,司华弦握在手里的杯子是温热的,她把水递给了床上的人:“夫人,喝点水吧。”

      床上那人乖乖巧巧地接了杯子,水喝尽了,杯子却不愿还回去。

      司华弦也不强迫她,这般示好后,司华弦席地而坐,盘着腿语调懒散地闲聊:“夫人这茶杯好生漂亮。”

      那女子不语。

      “夫人这厢房很漂亮,是自己布置的吗?”

      那女子不语。

      “夫人习武吗?”

      听了这句话,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就暗淡了下去,她瑟缩了一下,终于开了口:“老爷不许。”

      司华弦见她终于开口,继续引导下去:“怎么会呢,他不是最喜欢你舞双刀了吗?”

      那女子摇头:“府上是不允许存放兵器的。”

      司华弦点头,也对,这般千防万防结果还是出了事情。

      “那夫人定是百般忍耐了。”司华弦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终于将话题带到了正轨上,“那夫人看到的凶手,是外人吧?”

      话音未落,那女子脸上血色尽褪,司华弦暗叫不好,迅速起身以防异变,可是那女子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裹紧了身上披的被子,抖个不停。

      司华弦再问,她也只是不停地重复:“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此后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司华弦无奈地退了出去,与帐外三人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四人一致认为此事宜缓不宜急,便一同出了门。

      门外小吏引着四人回到厅堂处,途中司华弦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说这位夫人疯言疯语吗?怎么一句都不肯说了?”

      那小吏愁眉苦脸道:“这位从夫人先前就阴晴不定,如今疯了更是如此,仙师们今日是赶上了她温婉的时候,不然那完全是两个人,疯得厉害。”

      虽然不知道疯得厉害是有多厉害,但司华弦倒情愿她疯,省得像如今这般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各位仙师,时候不早了,请先在这两处厢房休息吧。”
      说的正是厅堂两侧的厢房。

      司华弦状似无意地问道:“那边的小门是通往何处的?”

      那小吏看了一眼厅堂右边的小门,直截了当道:“是主母的院子。”
      就是县尹那位病恹恹的正妻了。

      司华弦点了点头:“有劳了。”两间厢房四个人,这种情况下单独一人住不安全,更何况司华弦也不忍心让三个大男人挤做一团,没怎么犹豫就自然地拉着谢存进了屋,那方两人本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利落躲进另一间屋里中。

      夜色浓重,谢存规规矩矩地打着地铺,司华弦坐在床上,心情复杂地看着收拾被褥的谢存:“地上凉。”

      谢存摇头:“无妨。”

      他低着头铺着被子,一回头就发现司华弦往他身边的地上丢了一床被褥,然后毫不讲究地躺了上去,谢存一惊,手动比心动还快,一把将司华弦揪了起来:“你干什么?”

      司华弦一脸无赖相:“没打过地铺,好奇。”

      谢存无奈道:“地上凉。”

      司华弦嘴角一勾:“你也知道地上凉?”

      谢存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糟了,倚棠君一世英名尽数败给了司华弦,训诫诸生起来一套一套的谢存竟然也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一天。

  • 作者有话要说:  愿逝者安息,生者奋发,祖国昌盛,天下永安。
    谨向抗疫期间牺牲的英雄致以崇高敬意与深切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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