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相见》茶白磁

26、第 26 章

　　宁砚奚站在圆桌边，单手指尖轻触了水曲柳的台面，等着她打完了腹稿，一字一句说出来。

　　“今后我定会懂事明理，不在你面前说些胡诌的话……你觉着可好？”沈臻神情认真，只是嗓音依旧糯糯，颇有讨好的意味。

　　宁砚奚仔细地听着她一连串的话，心中并不觉着好。但又无从解释为何不好，只能转了个向说道：“你方才问的，并非这个。”

　　沈臻呆着回想了一瞬，才了然地拂了拂衣袖，温声道：“小女子名唤沈臻，可否冒昧问起，公子姓甚名谁？”

　　宁砚奚将她这身着男衫却稍显娇态的模样映在眸子里，也不禁带出了些笑意。

　　往常这般文绉绉上来说话的女子见得也多了，只不过她们都是骨子里刻着的内训，迫地人说起话来皆是含蓄。

　　可眼前这沈臻，却是临阵守的礼，硬生生装了个一本正经。

　　“你若是不便回答，也可不说。”沈臻拿不准他的心思，便又说了一句，“我今日并不是非要晓得。”

　　宁砚奚本是不着急说的，但又觉着今日若是不说，往后她怕是又不敢问了。等她自个儿发现，也不知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去。这般想着，便靠近了些慢慢道：“姓宁，名桉……”

　　沈臻近几日觉着“宁”这个字颇为惹眼，听他如此说着便问了一句，“你同镇国公可有什么亲眷关系？”

　　接着便听见他不紧不慢地将方才的话讲完，“字砚奚。”

　　沈臻觉得他每次同自己说话时都是温沉和煦，但这两字儿却让人脑海中重重晃荡了一下。

　　原先只是因着近几日宁维的事才想着镇国公府，怎么他这话一出来，倒像是自个儿碰了瓷儿。

　　咽了咽了心中的诧异，凝眉问道：“宁世子的那个…字儿？”

　　宁砚奚这回话接的快，直白地嗯了一声。

　　沈臻一时心中微漾了些怪异的情绪，思忖了一番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淑钺长公主喜欢怎样的姑娘？”

　　宁砚奚沉着声“嗯？”了一句，险些没追上她这蹿的飞快的思绪，“改日帮你问问她。”

　　沈臻愉悦道：“如此便多谢了。”

　　此时屋外似有一群人走过，但都没说话，只是脚步声沉沉地踏在木板上。等着那群人走得没了声儿，宁砚奚才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寻了张木椅坐下来。

　　食指弯曲敲了敲桌面，“你方才在作甚？”

　　“我方才……”沈臻听着这一问才想起正经事儿，“我在寻人。”

　　“何人？”

　　“礼部侍郎家大公子，盛敬敏。”

　　“你寻他作甚？”

　　“方才四姐姐在闻音阁见着他，觉着他面色怪异。便说分头来瞧瞧，怕出什么事儿。”

　　宁砚奚颔首，“既是你四姐姐见着的，那便让你四姐姐去寻吧。”

　　他这话说的既不通情也不达理，沈臻听着便将前因后果又一五一十地说了一番：“那盛公子是我家长姐的夫婿，今日遇着了，难免要顾念着些。”

　　言罢又突然想着自己应当走了。毕竟应了四姐姐出来寻人，如此半途而废委实不够仗义。

　　可话到了嘴边还未说出口，屋外就想起了敲门声。

　　“公子，奴家是芊芊。”

　　沈臻听着这柔媚的声儿，不禁愁起了眉。不自觉地去看宁砚奚的反应，见他不为所动地半撑着脑袋，目光依旧落在桌面上。

　　未过片刻，又有一个缓慢的步子走近，站在门口拦住了人，“芊芊姑娘怎么来我这闻舞阁了？”

　　芊芊看见突然间走来的人，僵了僵身子隐忍道：“早晨听闻晚娘出去了，没成想未到晌午便回来了。”

　　“是啊。”谢晚目光不落分毫地望着她，“本想着早些回来能给芊芊姑娘捧个场，没成想芊芊比我还要早那。”

　　芊芊闻言立马低眉顺眼道：“晚娘笑话我了，我先回去了。”

　　谢晚笑着嗯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同她一起离开。芊芊也拿不准她这突然出现是做什么，但自打自己进了八宝阁，她每回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敌意。

　　屋子里沈臻也一直未说话，这一时半会突然又不想出去了。便也寻了张木椅，在一旁坐着。

　　桌上的碎片纹满釉盘中摆了几个莲蓬，似是刚采摘上来一般，还挂着些水珠子。

　　沈臻伸出手在盘子便轻敲了两下，见他没说什么，便索性连着盘子一道拉到了自己身边，开始细致地剥起了莲子。

　　先寻了中间一颗拎出来，一层一层将绿皮儿都撕开，留着一个嫩白的果肉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挪了两下，将手伸到了他目光落着的地方，“请你尝尝。”

　　宁砚奚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才接过，咬进嘴里。

　　沈臻缩回手给自己也拨了一颗，冷不丁突然道：“你可晓得莲蓬有何寓意？”

　　“什么寓意？”

　　“莲蓬嵌莲子，莲子又连子，是以它多子多福。”

　　宁砚奚不禁哑然失笑，由着她一颗一颗地递过来。

　　半个时辰稍一晃便过去了，沈臻吃完莲蓬也学着他半撑了脑袋，轻声道：“我要走了，这桌子便劳烦你收拾。”

　　说完便站起身离开。

　　宁砚奚侧眸，看着那雕花门打开复又合上，不禁想着。这盛敬敏与她而言，可真是无足轻重。

　　一会儿胡乱寻了圈，一会儿又慢悠悠地吃起了莲子。

　　未过多久，陆清晏便踏着步子象征性地在门口敲了两声，推门进来。看到那莲蓬乱七八糟地堆了小半张桌子，调笑道：“你这口味怎么寡淡了起来，竟然呆这儿吃莲子？”

　　宁砚奚未理睬他，自顾自将那釉盘挪了个边，一点点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

　　陆清晏在桌边坐下，啧了一声，“世子如此贤良，我等真是自愧不如。”

　　“下月使臣到访，我瞧你恰好闲着，不如便派你去吧。”宁砚奚四平八稳的语气说道，“也省的陆大人说你整日不务正业。”

　　陆清晏听着觉得这是个好差事。

　　吃着公粮饭，还能与那和亲公主同行几日，岂不美哉？

　　但宁砚奚这厮，看着温润如玉，实际上满腹算计。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陆清晏一时有些不敢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