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影楼（鹿鼎记）》卿若

58、遗言·真的走了

　　“怨爷爷吗？”夏宗曦闭着双眼，疲惫的问道。
　　清影不明所以，反问：“我为什么要怨您？”
　　“为什么？”夏宗曦自问，睁开双眼，看着清影那双迷茫的眼眸，也只有在面对亲人时她才不会去思考，该说她少了警惕？还是信任家人？“我们这个家族一直都是由男子传承，很少会任命女子。一旦到了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种，一种是那一代的子嗣全是女子，另一种就是你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孩子，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一种！？”夏宗曦纠结。
　　抓紧夏宗曦的手，清影苦着脸不想听，说道：“爷爷，清儿知道，明白你的苦心，虽然我们这个家族的人最讨厌任人摆布，但清儿无怨无悔，很高兴爷爷面对任何事都把清儿放在第一位来考虑……”不知不觉间，泪珠又一次滚落。
　　睿智而幽深的眼神泛着朦胧，欣慰而喜悦，缓和好语气直直说道：“可爷爷不吐不快啊！来京城之前，爷爷就知道诅咒这回事，寒心诉苦的把家里那臭小子养大，想着就算自己哪天走了还有你爹爹顶着，谁知他动作比我这老头子快，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只剩下我们爷孙两人，本来该在深闺中过幸福日子的你也被硬拉上前台……”摸着清影的脑袋，夏宗曦惭愧道：“爷爷也是无可奈何……”
　　“爷爷，您别说了。”清影默默的哭趴在床沿，
　　没有理会清影的话，夏宗曦继续说道：“……你从小就接受我布置下的各种考验，没有怨言，笑嘻嘻说道‘爷爷，清儿厉害吧！？’你很乖，很听话，很聪明，其实你一早就发现我总会拐弯抹角的给你布置‘课业’，可我们都继承了家族的脾气……把真心话埋在心里，只要亲人高兴，即使是杀人放火也没有怨怼……
　　心疼的看着你为‘课业’大费脑经，却不得不忍下这片疼惜，不指望你能解开家族的诅咒，只希望你能够合理利用夏家的权势保护自己，爷爷是个自私的人，没有人比我的乖孙女儿重要，即便家族的旁支还在为解开诅咒而努力，可那又怎样，凭什么我孙女儿就该受苦，而他们却高枕无忧的等待解放。”说着，夏宗曦眼中闪过痛恨，转瞬间消逝。
　　“把你关在家里八年，不让你交往权贵子女，是想你离开京城的时候别无留恋，一挥袖潇洒离去。呵呵~我一直把你保护的很好，知道你存在的人极少极少，想跟我攀交的人也被我捻了出去，就是为了不把你暴露在众人眼前……
　　看着你一日日长大，逐渐成熟稳重，我就知道我离开的那天一定是含笑而去……傻丫头，哭什么，再哭就要成花猫了…我现在还没死呢，你可别变相的诅咒我啊！”夏宗曦好笑的捏了捏清影的脸，一句玩笑话引的清影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清影早以泣不成声，喘着热气，声音哽在喉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听着夏宗曦继续说道：“两位亲王的事一结束你就走吧，离开京城，离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知道吗！？”得了清影肯定的回答，夏宗曦这才舒了一口气。
　　“离开后，你先去家族的祖宅看看，以后的事……你便自己决定吧！”说完这话，夏宗曦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了，闭上眼，安然而睡。
　　看着这一幕，清影想留下来陪夏宗曦，却不知夏宗曦早明了清影的心思。闭着眼把清影捻了出去，说：“这深更半夜你一个黄花闺女儿留在我房里像什么话，快回去快回去，我还想好好睡一觉呢！”
　　清影又好气又好笑，这哪儿像受伤的病患，简直一个老顽童。默默离开丹霞苑，这个院落也留下夏宗曦对妻子深深的思念呢，那个美丽而温婉的女子，她的亲奶奶——曲丹霞。
　　雪芷园。
　　身心疲惫的清影倒头就睡，乖巧的丫环褪去清影身上厚实的裘衣，轻柔的给她换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吹灯，带上门栓离去。
　　迷糊中，清影落进温暖的怀抱，自然的回抱那人，轻唤：“胤禌……”
　　“嗯……是我，清儿有想我吗？”紧了紧怀中的小人儿，胤禌温柔的声音响在清影耳边。
　　唇角一勾，甜蜜的回道：“呵呵~，你说呢！”
　　“心知肚明，清儿想什么我都明白，是不是日日夜夜想我导致茶不思饭不想！？看你现在精神疲惫，瘦的跟棒槌似的。就不怕我嫌弃你，嗯！？”捏着怀里还透着丝丝凉意的脸蛋，胤禌打趣道。
　　不提还罢，一说清影又想着了夏宗曦，回忆起夏宗曦最后交待的事，秀美轻蹙，她要怎么跟胤禌说呢？终是忍不住，清影试探着开口：“昨晚从宫里回来的时候……爷爷被刺伤了……”
　　捏着脸颊的手一瞬间停顿，然后变捏为扶，清影享受着胤禌的疼惜，轻蹙的秀美不在难过，只听胤禌不安的问道：“……夏大人现在可好？”
　　“……不太好……”伤好了又如何，还不是要离开她。
　　胤禌抱紧了清影，像似预料到什么，柔声说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明早还要去照顾夏大人…”
　　埋在胤禌怀里，干涸的眼泪又留了出来，清影带着哭音说道：“呜呜…爷爷让我离开京城……再也…呜呜…不要回来了……”整个京城确实没有可留恋的，唯独你还在这儿。可她又不能不顾爷爷最后的遗愿，不该说的话清影没说，希望胤禌为她决定去留。
　　胤禌一阵落寞，对于清影的话没有任何回应，最终只是将清影哄睡，却没发现清影那伤心的失落。
　　寒冷的夜悄悄过去，清影醒来还能感觉到身上残留着胤禌的体温，眷恋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清影才叫来丫环洗漱，看着天际清白透亮，一问才知她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难怪眼睛有些酸疼。
　　去丹霞苑的路上，清影想了许多，关系胤禌迟而不答的疑问？关系夏宗曦多次提及解除家族咒语？胤禌的事她无法问……也不想问，只是两人好不容易见着面了却要分开让她很难过。
　　抱着心酸踏进丹霞苑，清影整理好情绪，微笑着去面对夏宗曦，见他气色比昨晚好上一分，清影很是喜悦。
　　“爷爷现在觉得身子可好？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夏宗曦回答的倒是爽快，还真没有病入伤残的感觉，见这情形，清影便问了昨晚来不及注意的事。
　　叹口气，夏宗曦无奈说道：“你发现挺快，还以为我的伤能让你转移注意力，能多拖些时间，没想到才一个晚上你就来问了。……既然发觉了，早点跟你说也不错，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家族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吗？你去祖宅的藏书阁，那里会给你解释，而以后的路……你再自己选吧！人生是你自己，又不能帮你走……”
　　清影一听，是说她还可以再回京城的意思吗？她又能见到胤禌了！？可这差距是不是太明显了，昨晚才说永远都不要回京，今早就变卦。
　　“不过我有条件，你必须把祖宅内所有的藏书看完才能离开。”接着夏宗曦又说道，得来清影的回应，夏宗曦像是想起了什么，抚上清影的脑袋，怜惜的说道：“丫头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吧？”
　　呆了呆，清影除了知道自己的母亲叫柳施嫣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比如娘家在那儿？还有亲人吗？为什么家里从来没有人提起她？想到这些，清影疑惑的望着夏宗曦，静听答案。
　　明了清影的意思，夏宗曦清了清嗓子，开始诩诩滔来：“我家那臭小子把娘带回来的时候吓了我好大一跳，以为他去妓院抢了花魁回来，后来才知，人确实是抢来的，却是武林高手。当时我就想，臭小子的武功虽然不耐，但一个武林高手他怎么抢？八成是自愿跟他回来的，不过女方嫁人不同意，俨然成了私奔。
　　你娘是桃花岛的大小姐，有个妹妹，还有个师兄，去完祖宅你再去看看他们，到时找张大夫，他知道路。话说这桃花岛啊，也是好大的来历，自宋朝起，五绝中东邪黄药师……”
　　剩下的话清影已经听不进去了，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桃花岛”三个字上，她的母亲……好大的来历啊~。
　　“你母亲初来京城可惊起不少轰动，那么个大美人儿没一个看着不心动的，哈哈~，只要是男人眼睛都看直了，那个盛况……真可惜丫头你没看见。”清影黑线，那个时候哪儿有她啊！“每每看着别人艳羡的目光，我这个做公公那可是心花怒放。”别人羡慕的是父亲，跟您老啥关系？“我有多庆幸韦小子已经离开京城了，要不然每天都能看到他围在你娘身后献媚，哼~。”听此，清影很赞同的点头，就韦小宝那德行，见到美女肯定是要去巴结的，幸好他们没在一起……若是她真成了韦小宝的女儿，每天看着韦小宝对母亲深情的唱十八摸“一模嫣儿的发，二摸嫣儿的手……”想想都打颤。（十八摸记不全了，只记得这两句。）
　　于是两爷孙远离了主题，进入八卦当中，你一句我一句编排着当年的故事，说的不亦乐乎。
　　日子过的很快，四位阿哥及福晋早早离去，过年形同虚设，整个京城没有亲人好友拜访，夏府主仆天天窝在府里不出门，就像难得一次的放假期。
　　临近来年第一次上朝，清影替夏宗曦写了份奏章送进宫去，其实是给夏宗曦请假写的，第二天康熙便亲自来看望夏宗曦。
　　私底下，康熙要清影如实汇报，清影也一五一十的交待。
　　“查到行刺的人了吗？”康熙恼怒。
　　却听清影无奈的回道：“还没有。”康熙眯了眯眼，这不是答案的答案其实是最好的答案，一想到他那些个儿子，他就……愧疚的拍拍清影，康熙又跟夏宗曦说了会儿才离去。
　　消息传开后，来看望夏宗曦的人不少，多数以夏宗曦还在昏睡中为由而劝离，只有那些少数跟夏宗曦有些关系才能见得一次。
　　眼看夏宗曦的身子越渐不行，清影加紧了手里对两位王爷的动作，而夏宗曦也叫所有阿哥来夏府，给他们上最后一次课。看着那一月内消瘦形如枯竹的夏宗曦，这些个阿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清影把这些看在眼里，只希望他们能把这最后一节课的内容听进去，这样才不复夏宗曦所望。一开始，夏宗曦给他们讲了几个小故事，有平民，有书香世家，有皇室，有武将，然后让他们体会，最后问他们最简单的问题，何为国？何为家？何又为国家？国家以何为本？等等。
　　不想听下去，清影离开了书逸斋的角落，来时不易察觉，离时悄无声息。
　　众阿哥离开后，清影回到书逸斋，一进门就见到夏宗曦正提笔写着什么，然后一咳嗽，纸张上滴落几滴鲜红的血迹。
　　清影连忙上去查看，拿出手绢为夏宗曦擦拭嘴角，然后沏茶端给夏宗曦，转身时瞟见夏宗曦将刚才那几张带有血迹的信纸收进抽屉，过后问道：“这是给谁写啊？”
　　“是给韦小宝那小子写的，让他上京来接你。”清影不疑有它，很多年后，当她拿着这几张信纸才发现这里出了个大问题，带血的纸丢掉就好？给韦小宝的信可以叫她代写？为什么又要好好的收起来呢？
　　接下来的日子，两爷孙过的很舒心，可以说是在京城最享受最逍遥的日子，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阴谋诡计，比神仙还神仙。匆匆交待张延玉及清影一些行事，吩咐注意事项，夏宗曦就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
　　夏宗曦离去时很安详，睡在床上，微笑着。
　　清影捏了捏被子，无悲无喜，看着夏宗曦自语道：“真的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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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完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