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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唐从心脸上犹带着泪痕,好在终于是止住了那一阵崩溃般的情绪,神思回复清明,继而后知后觉地开始难为情起来。
      她微微转开脸,庆幸李羿此刻看不到她的模样,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被他听去了自己方才的哭声。

      李羿尚未答话,已被唐从心不由分说地扶着回了房里。
      他肩上拢着大氅,倚在床头,将脸朝向唐从心,面上露出一个略微有些疑惑的表情。

      唐从心又撞进他那一双漆黑而无神的眼眸里,一时心酸不已,低声道:“对不住,惊扰了殿下。这位是我大师兄,谢溯。”

      谢溯年过而立,面容尚显年轻,鬓角却已微微染霜,看得出久经风雪的痕迹。
      他无论是面容,还是声音,乃至于整个人的气场,都冷到了极处,自门外缓步踏入时,周身仿若带着霜雪的寒意。

      他的年纪与唐从心的父亲相差无几,唐从心幼年时没少被他抱过。
      长兄如父,他是师门里的大家长,比他们的师父更具威信,且极其护短。

      谢溯没有收剑。他站定在房中央,周遭的护卫们全神戒备着,盯紧了他,随时准备拔刀。
      唐从心看了看他,有些尴尬,又紧张得很,急忙解释道:“大师兄,淮王殿下那日替我挡下了刺客的袭击,因此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我这些时日都是在这里为殿下诊治。并无人怠慢我。”

      谢溯没有看她,目光只落在李羿身上,冷然道:“他们扣着你。”
      这不是疑问,而是一句陈述。

      唐从心冷汗都要下来了,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是我要留下来的。殿下因我而受了伤,我绝不能置身事外,否则,岂不是有违道义?”
      此言一出,谢溯眉头略蹙了蹙,顿得片刻,竟果真反手收了剑。

      唐从心登时大松口气,庆幸这句话很是有用。
      她大师兄虽护短,却也最是正直,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侠气,秉承着师门祖训,一丝不苟,乃是这天下第一等的剑客。

      谢溯的目光始终未曾移动分毫,沉渊般笼罩着李羿。半晌,他缓缓开口:“你也用剑。”
      这一句,同样不是疑问。

      李羿目不能视,气势却丝毫不弱。他从容地坐在那里,侧脸转向谢溯,唇角带笑:“比不得天问剑主。久仰大名。”
      唐从心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李羿不可能没调查过她,自然是知晓她身世的,听说过她大师兄的名号也不奇怪。

      谢溯的目光移向正对床头的那面墙壁——那里撑着个铁架,上面放着一个木匣,长度正与剑相合。
      “那是你的剑。”

      唐从心于武学之道无甚兴趣,对兵器自然也不敏感,进入这院里以来又整日兵荒马乱的,从未注意过这房里的摆设。
      此刻循着谢溯的视线望过去,她才忽然意识到,李羿的轻功远在她之上,武功自然也不会差。那他用什么武器,又师出何人?

      她只知道他师父乃是永安帝时便已威震四境的名将段鸿轩,可段鸿轩是兵家高手,而非武学高手。李羿的武功从何而来?
      唐从心一时有些愣怔,想起前世,她从未听说过淮王竟是会武功的。

      “无名之人用无名之剑,”李羿淡淡道,“见笑。”
      谢溯闻言,却是略微眯起了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思绪一瞬间飘远了。

      唐从心顾忌李羿的身体,不欲他久坐劳神,忙道:“大师兄,我在这里很好。等我为殿下治好了伤,便回去二师兄那里,你——”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唐筠前些日子同她讲过,二师兄给洛阳的六师兄去了信,那为何来的是大师兄?

      唐从心惊道:“你同六师兄一起来的?”
      “前些时日去看他,恰好接到了秦冕的信,”谢溯答道,“便一起过来看看你。”

      一听这话,唐从心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谢溯看了看她,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弥儿也来了,说想见你。”

      这下唐从心的眼眶当真红了。她咬着唇,竭力忍住泪水,颤声道:“过些时日……我会很快的。我不信我会对付不了一只小虫子。”
      李羿听见她这一句便侧过了脸,抬手轻轻碰了碰唐从心的手臂,仿佛是无声的安慰。

      唐从心没有察觉到不妥。这些时日里更亲近的接触都发生过了,她早已经习惯,这一点触碰根本激不起她的警觉。
      然而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谢溯眼里,却是引得他深深皱起眉,看向李羿的目光变得愈发冰冷起来。

      李羿恍若未觉,微仰着脸朝向唐从心,面上仍是那镇静中隐约带着一丝郁色的神情,令唐从心不觉心里一软,柔声道:“殿下且信我一回,即便我本事不够,还有我师父。你一定会没事的。”

      李羿微微一笑:“我信你。”
      他不言不动时常常显得气势逼人,然而一笑便如烈阳融雪、春风化冻,刹那间整个天地都为之失色,日月之辉都及不上他专注地看过来的那一眼。

      唐从心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不由自主地溺在那一双深邃如渊的黑眸里,恍惚间外界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耳畔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前所未有的剧烈。

      “如此,那个所谓的约定便由清渠来履行。”谢溯冷冷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不容置疑地道,“小九,治好了他,你便回蜀中去。”
      此言一出,唐从心登时讶然,怔怔地转头看向他。

      谢溯面容含霜,朝李羿道:“想必贵府中总该腾得出两间空房。我师弟出身洛阳苏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总不至于对殿下不利,当能踏入贵府地界罢。”

      李羿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应是他受伤的这段时日,薛彰明将阖府的警戒提到了最高,不允许无关人等靠近一步。
      是以秦冕没能进得府来看望唐从心,这才有了谢溯夤夜来寻他麻烦的一遭。

      “唐姑娘的师兄,自然是敝府的贵客。”李羿说着,转向一旁的护卫,“告诉薛彰明,若是秦大人登门,不得阻拦。去把惊鸿苑收拾出来,迎接贵客。”

      唐从心犹未回过神。虽然早在唐筠同她说起时,她便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竟是来得这般快。她一时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从她重回此世,置身于长乐宫中的那一刻起,她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离这赫赫皇都。然而临到关头,她心里却只剩下没来由的怅惘与失落。

      唐从心垂下眼,敛去那些莫名的情绪——这是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本就应是如此,一切都该早日回到正轨。
      她不属于这里,长安城也留不住她。大师兄只是恰逢其时,为她挥剑斩愁思,再好不过。

      “我六师兄名苏清渠,”唐从心转向李羿,解释道,“是真正的机关大师。我只得他七分功力,差之远矣。但他身子不好,很容易受伤且流血不止,实不宜呆在机枢院里。”
      “我斗胆请求殿下,允他住在府中,于机弩研制上,助殿下一臂之力。我以性命担保,除了我和他,那些图纸不会过第三个人的眼。”

      李羿半垂着眸,静静听唐从心说话。他神色不动,待她话音落,才笑了笑:“姑娘言重了。我说了信你,便信你的一切。苏先生肯降临敝府,是我的荣幸。”
      他又转向谢溯,彬彬有礼地道:“此事是彰明办得不妥,改日我会让他亲自与谢先生、秦大人赔罪。今日时辰不早了,便请先生移步惊鸿苑,暂歇一宿,有何要事,不若明日再叙。”

      他这般做足了姿态,似乎全未将谢溯的失礼与嘲讽放在心上,更不曾摆出皇族的架子,盛气凌人,着实是相当有气度。
      谢溯审慎地打量了他两眼,却已被唐从心连使眼色,示意他快快就着台阶下去。

      谢溯不悦,看着唐从心,正要开口,却听外头忽地响起嘈杂的脚步声,有十数个人正朝着这院里过来,很快到了门外。

      “殿下。”薛彰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行色匆匆,直至看清楚了李羿安然坐在榻畔的模样,这才神色稍敛,恢复了素日的沉稳之态。
      “鄙人失礼。”薛彰明进得房内,在所有人开口前便先自朝着谢溯拜了下去,“近日为防止再出意外,便封锁了府邸,确是矫枉过正了。冒犯了先生,万望海涵。”

      薛彰明是个真正的读书人,行的是君子之礼。
      而谢溯是武人,是个剑客,年纪更比这房里的几人都长,自然不可能真与他计较什么。此刻见到这样的礼数,他心下也颇为别扭,侧身略避了避,淡淡道:“事情既已过去了,不必再提。”

      李羿在一旁笑道:“谢先生海量。彰明,改日你我都得敬谢先生一杯酒。还有秦大人与那位苏先生,我当亲自登门拜访。”
      薛彰明直起身,衣袖轻拂,抬头飞快地朝李羿眉眼处投去一瞥,冷静道:“却是不必了,殿下,秦大人与苏先生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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