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宫尽瘁》陶潜家猫

6、第六回

　　我在钟粹宫里这些天，除了帮吉嫔整理书房也没有别的事要做。琦惠是在吉嫔身边贴身伺候，吉嫔娘娘很是喜欢琦惠的天真乖巧，说琦惠琴弹的好，舞跳的妙，甚至让琦惠教教她。吉嫔娘娘本来是天天要在书房练字的，现在都不常来了。飞絮也跟着糊来，说什么跳舞可以使身材变得曼妙，吉嫔娘娘就更专心的学了。吉嫔娘娘院子里天天歌舞升平，也引来了钟粹宫其它院子的妃嫔，常在什么的来“偷师”。
　　呆在书房整理的我变得更闲了，每天基本不用做什么事。这天是越来越凉快了，难得有像今天一样的大太阳。我抬了个椅子，坐在书房前晒太阳，膝盖上抹了八爷的药，也懒得把裤腿放下，闭了眼，晕呼呼的就睡去了。
　　迷糊中感觉有一些柔软轻拂在我的脸上，睁眼一看，天上竟飘下无数蔷薇花瓣。花瓣落尽，头上的树枝上坐着一个少年，伸着一只手，花瓣是从他手中飘落的。定睛一看，竟是十三阿哥。我赶紧起身做了个万福，“奴婢见过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吉祥！”
　　“起来吧！”说话间十三阿哥纵身一越，跳了下来，笑着站在我面前说，“你在这儿习惯吗？”
　　“托十三阿哥鸿福，还不错。”清闲是清闲，你一来可就不清闲了。
　　“托我什么福？”他又进一步，我略往后退了退身，“你躲什么？头上有花瓣呢！”
　　“咦？”我伸手去摸，确有一小片花瓣夹在发丝间，不免有些尴尬，浅笑一下代过。
　　“呵呵……”他笑笑又低头看我的膝盖，“你当这宫里就只有公公么？”
　　“呀！？！”我急忙拉下裤腿，万分尴尬，虽说我们满人不比汉人那么在意这些，可还是要注意的，“奴婢失礼了！望十三阿哥恕罪！”
　　“罢了！罢了！”他摇手道，“这又如何！只是这汉人家女子也有你这样不拘小节的？！”
　　“回十三阿哥的话，奴婢是满人。”
　　“满人么？”十三一脸疑惑，仔细想想，明白了道，“你是……锦华的表姐姐吧！我怎么忘了这个了！”
　　“回十三阿哥的话，正是。”我答道。
　　“别一口一个十三阿哥，我听不惯！”他的脸上出现一抹阴霾，眼中有悲哀也有无奈，“这宫中，没几个人这样叫我。”
　　“……”这是什么话？那我要怎么叫你？
　　“咳。”他自己也觉得不妥，干咳一声，“听锦华说，他两个表姐姐可是难得的才女，可不知怎么被调到钟粹宫当宫女，我今天就是来看看的，却见你这般模样，真没个才女样！”
　　“呵呵，那十三阿哥眼中才女该是什么样？”我不禁觉得好笑，“难道才女还有规定的样子？再说，那锦华也是个‘半杯水，叮当响’的大嘴巴，他的话不可信！”
　　“嘿！你也说他是‘半杯水，叮当响’？昨个老师也这样说他！”十三笑着说，“你可跟老师的看法一样？我看他是一滴水也能叨咕响的！哈哈……”
　　我突然觉得这个十三阿哥比起其他阿哥来，要平易近人得多。四爷的阴郁，八爷的笑里藏刀，九爷、十爷的剑舌刀唇，十四爷的霸气……这十三爷多的是亲近人心的平凡。
　　“在想什么？”十三的话把我从思考中拉了回来，“怎么不说话？”
　　“呃？”我忙答道，“十三阿哥，吉嫔娘娘还有事叫我过去，奴婢先告辞了！”
　　“恩……”十三想了想，手一挥，“行，你去吧！”
　　我欠身告退，朝吉嫔娘娘的卧房走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儿。像十三阿哥说的那样，这些天我是有些清闲了些，真是对不住琦惠的飞絮。
　　“琦兰！”见我进屋，飞絮起身叫我，并示意我小声些，“娘娘睡下了，琦惠那小丫头这两天累坏了。瞧！睡的正香呢！”
　　我看了看坐在桌边睡着的琦惠，“是睡得很香，明儿我给娘娘说我代琦惠来做事吧！反正我也每天闲着。”
　　“恩！”飞絮点头道，“我还有事儿，你帮我守着，一会儿就好！”
　　“好的！”我连忙答应，“你先忙吧！”
　　“那我走了！”飞絮转身跑开了，刚出了屋门，吉嫔娘娘便从香帐里走了出来，披散着长发，显然比往日更加柔弱，“琦兰，你过来。”
　　“是。”我欠了欠身朝坐在梳妆镜前的娘娘走去，“娘娘有事？”
　　“帮我梳一个小两把头吧！”娘娘对着镜子梳理头发，眼神惹有所思。
　　“娘娘，这小两把头可是不比叉子头更适合娘娘。”我小心翼翼的给娘娘梳着头，娘娘的头发又黑有顺柔，“叉子头更贵丽些。”
　　娘娘浅笑道，“琦兰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哪些是好，哪些是坏。”
　　“……”不知道娘娘指得是什么，只好不答。
　　“同溪想濡江海阔。”吉嫔突然转身对我说，“你明白是什么吗？”
　　“奴婢愚昧！”同溪想濡江海阔……是指什么？
　　“呵！其实你也明白，”吉嫔冷笑一下正色道，“一条溪水里的鱼儿，不管遇见激流还是干枯，只要能互相帮助，便能见到江海的壮阔，你知道吗？”
　　“是……娘娘。”我继续给娘娘梳着头，挽上最后一个发髻，又叉上红花。
　　“这个‘人’字是多简单的啊！”娘娘并不理会我梳好的头，自顾自的拿了一串念珠，在桌上摆了一个‘人’字，说到，“可有些人一辈子也做不好它！”
　　“……”见我不答话，吉嫔转身看着我，我惊恶的发现吉嫔也是一个正当年华的美貌。常在、答应的小双把头把吉嫔拉回了本属于她的年龄，“娘娘……”
　　“哎~~~”吉嫔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你们还小，是不会懂的，丈夫是女人一辈子的天，我的天太大，太高不可及，煞费苦心得到的爱，也还要煞费苦心的保住，稍有不足，我就会连那一点点温存都丢掉，现在却连我身边人也这样负我！吃里扒外！珍妃她们倒给了多少好处？”
　　“娘娘！”我赶紧跪下，“奴婢虽初入宫中，可对主子是忠心不二的！”
　　“你起来！”原本非常激动的吉嫔，稍稍冷静了些，“我说的不是你！”
　　“娘娘怎么了？”琦惠被吵醒了，赶了过来，见我跪着，吃了一惊，“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琦惠，扶你姐姐起来！”娘娘令到。
　　“姐姐。”琦惠把我扶起来，我低头道，“娘娘，琦兰虽不是知书达礼，但对自己主子是忠心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望娘娘明鉴！”
　　“琦惠也是如此！”琦惠明白过来，也正色道。
　　“哈哈……”吉嫔苦笑着，“跟了我几年的人却不如跟了我几天的值的信任！瞧瞧这畜生做的好事！”
　　说着，娘娘往地上丢了个香囊，“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我细看了好一会儿，看不出什么不对的，拿起来一看，吓得我将香囊丢出老远，散在地上，一些小小的虫子满地爬开，“娘娘！这是什么？”
　　“专吸人血的蚂蝗！”吉嫔面色青紫，“这是前些天我让飞絮帮我给小格格做的。”
　　“娘娘，这……许是误会！”我说着，“飞絮不像是这样的人！”
　　“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她心里怎么想？”吉嫔说，“针对我也罢，却连我刚出世的女儿也要害，还好我多个心眼，让太医看看，却发现这污秽的东西，要真是给了小格格，叫我怎么是好？”
　　“……”是啊！这东西要是天天跟着小格格，那后果定是不敢想的。
　　“琦兰，我回来了！”正说着，飞絮从屋外跑了回来，“娘娘，您起来了？”
　　我担心的看者她。她满面疑惑的来回看着这一屋不说话的人。突然见到那一地从香囊爬出来的虫子，转念明了。泪流满面地跪下，“主子！这是怎么了？这……这……”
　　“说啊！说下去！”吉嫔冷言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下去？”
　　“娘娘！”飞絮已经哭成泪人，跪着双膝走到吉嫔面前，抓住她的旗袍，“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娘娘请相信奴婢绝不会做对不起主子的事！”
　　“相信？怎么相信？”吉嫔走到那叫人发恶的香囊前，一脚将香囊踢向飞絮，吓得飞絮连忙躲开，“躲什么？这是你亲手放的，还怕么？”
　　“主子，请相信飞絮！”飞絮已哭的不像话了。顾不得手背上正吸血的蚂蝗，手背鼓得又大又圆。
　　吉嫔嫌恶的扭转头去，我看着那手背上慢慢蠕动的虫子，也不禁生恶。琦惠吓得躲得远远的哭。飞絮手上的血渗了出来，她却丝毫不知一样。我看不过去了，拿过烛台走过去跪下，抓起飞絮的手，用火去烤虫子。那虫子一受热，缩了一下掉在了地上，我去下我的旗帕将那伤口包好，转身向吉嫔跪着，“娘娘，飞絮已经知错了，望娘娘明鉴！”
　　“哼！”吉嫔轻哼一声道，“本来想将你交到宗人府的……”
　　这话叫我听了一身冷汗，飞絮更是双手撑地哭道，“娘娘，不要啊！”
　　“但念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明儿去辛者库报道吧！”娘娘说着转身朝里屋走去，“琦兰、琦惠！我乏了，扶我休息！”
　　“是。”我走上前扶住娘娘，觉得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了，她是累了……像是从来没这么累过。身后的飞絮没有哭闹，只是默默的坐着，看着那一地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