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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番外一 ...


  •   晓星尘和薛洋自离开夔州后,就一直在外四处游历,路上偶有遇到寻常人家遭邪祟侵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也会请求晓星尘出手帮忙。

      那时晓星尘就会带着薛洋赶往邪祟作乱处,替出事的那户人家清除邪祟。

      就这样,两人一路游山玩水,顺路出手把那些害人的邪祟精怪给解决了,而后再继续上路。

      许多年过去,两人已经游玩了大半个修仙界,内有蓝湛当仙督时的严于律己,端正严明,外有晓星尘和薛洋二人一路游玩顺带清理那些零散作恶的邪祟走尸。

      整个修仙界,难得出现了一副和乐融融,百姓安居乐业的安定景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晓星尘“明月清风,逢乱必出”的名头也越发响亮,几乎到了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地步。

      世人皆知,哪家哪户若是遭到了邪祟鬼怪的侵扰,世家境内,可以请求夷陵老祖魏无羡出手相助。

      而在仙门世家的管辖境外,只管去找一个身穿白衣,面容温柔,身旁常年伴着一个黑衣少年的仙师帮忙即可。

      然而此时,那个世人口中人人称颂赞誉的“明月清风”却挽起了宽大的袖子,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在屋子里勤勤恳恳地扫地、擦拭桌子。

      瞧见房间里什么手稿什么符篆阵盘都一通杂乱地乱摆,晓星尘无奈轻叹了口气。

      他和薛洋虽在外游历多年,但每年,他和薛洋都会回到夔州或义城的义庄住上一段时日。

      晓星尘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义庄,视线一点点掠过义庄院子前的屋檐,石阶,棺材,最后落在义庄的大门上。

      晓星尘依稀记得,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冬日,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雪,阿菁和薛洋在院子里嬉笑打闹,而他则立于屋檐的青阶下,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入他掌心的雪花,倾听整个天地雪寂寥落下的声音。

      那时,他还不知道“阿洋”就是薛洋,也不知道阿菁是在装瞎,原本漂泊无根的三个人,就这么凑在这义庄里,住了下来,相互依偎着靠在一起取暖。

      薛洋说,自己是他的光,阿菁觉得自己给她带去了温暖,可在晓星尘看来,是阿菁给他带来温暖,是薛洋,给了他光。

      他独行世路那些年,遭到世人指责唾弃,又没了双眼,一路走来,可谓是磕磕绊绊,吃尽了苦头。

      尘世间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让他初下山时那颗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坚定要救世的心都凉了大半,他也曾动摇过,世人冷漠如此,他究竟,还该不该救世?世人,到底值不值得他救?

      直到,他碰到了阿菁和薛洋,阿菁的活泼乐观和薛洋的细心温柔一点一点地撬开了他的心防,如一股暖流般温暖他那因世态炎凉而冰封的心,让他渐渐升起了希望。

      世人多凉薄,但若是世人中含有阿菁或是薛洋这样中的一个,只要一个就好,那这尘世,就值得他去救。

      他曾因为世人对这尘世失去了信心,却又因为两个人而重新爱上这尘世,义庄生活的三年,与其说是自己让薛洋得到救赎,让阿菁有个归处,倒不如说是他们,救了他。

      把他从千里冰封的寒冰下挖出来,带到温暖的房间,给他浇水,松土,细心呵护,小心照顾,把他干涸枯竭的心一点点拯救过来,那点希望渺茫的光最终渐渐长大,直到长为一颗参天大树,再也无可动摇。

      那些日子,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一样,美好如斯,怕是谁,都不愿醒来的吧?

      他会被阿菁的笑容而感染到那喜悦的笑意,也会被薛洋的细心温柔所打动,渐渐沦陷其中。

      谁是谁的救赎,谁又是谁的劫,到最后,已经纷繁交织在一起,再也理不清了,人世浮沉,来路易找,归途,却是难寻。

      幸好,上天让他碰到了阿菁,也碰到了那么一个薛洋……

      想到薛洋,晓星尘微扬的嘴角就忍不住漾开一个浅淡的笑,眼神温柔,莞若初晴。

      摇摇头,抛开脑海里的杂念,拿抹布继续擦拭起面前的桌子,但耳根处泛起的绯红却怎么都下不去。

      在擦到放置降灾的架子旁时,晓星尘动作略微一滞,想到降灾的剑鞘已许久没有擦拭了,于是将降灾拿了下来,握在手中。

      感受与他相伴十年,无比熟悉的降灾在他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晓星尘盯着那剑鞘看了一会儿,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握住降灾的剑柄往外拔。

      一下?没拔动。

      两下?还是没拔动。

      晓星尘将手从剑柄上放了下来,不再去尝试第三次。

      于是等薛洋去义城的集市上逛完一圈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晓星尘正正坐在桌子旁,脸上面无表情,在晓星尘手边的桌子上,则放着降灾。

      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薛洋慢慢放轻了脚下的步子,朝晓星尘走去。

      以往他每次出门回来,晓星尘都会做好了饭菜,满脸笑意地出门迎他进屋。

      现在这……

      薛洋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晓星尘面无表情的脸,暗暗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没干过什么坏事,才坐至晓星尘身旁挽胳膊试图撒娇 :“道长,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

      晓星尘抿唇沉默。

      薛洋再接再励,加大了摇晃的力度,“道长你就告诉我嘛,我实在好奇得紧啊……”

      面对薛洋轻声软语地撒娇,晓星尘心里堵塞的郁结散去了一些,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紧绷,柔和了些许,才开口问出原委。

      “阿洋,我且问你,你我既已结为道侣,本该一体,可为何,我还是无法拔出降灾?”

      薛洋心里“咯噔”一声,这才转头看向桌子上的降灾,摸鼻子讪讪道 :“呃……可,可能是太久没使用,它生锈了?”

      话刚一出口,薛洋自己都想自打嘴巴,莫说降灾是灵器,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生锈之说,就算要生锈,那也得等他死个几百年后才生锈的吧?

      而他如今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降灾生锈这个理由,糊弄鬼呢?连他自己都不信。

      连忙补救道 :“也可能是因为降灾又闹脾气了……你知道的,降灾的脾气一向很大,有时候连我的话都不听,难管得很。”

      在薛洋的注视下,晓星尘动了动唇,终是没有把那句“降灾是不是还没承认我”的话给问出来,默默咽了回去,轻叹口气道 :“饿了吧?饭菜在厨房里温着,你去端出来一同吃饭吧。”

      “嗯。”薛洋应允,从凳子上起身往外走去,离开时还多看了桌子上的降灾几眼。

      接下来两人有些沉默地吃完了晚饭,薛洋知道晓星尘想问出口却没问的话是什么,可他暂时也没什么办法能让降灾立刻承认晓星尘啊!

      之前他身死的那十年,降灾虽在晓星尘身旁,但因为薛洋对晓星尘死心了,所以晓星尘拔不出降灾,可现在他们都结为道侣了,为什么降灾还是不承认晓星尘?

      晚饭过后,晓星尘一句话都没跟薛洋说过,沐浴过后就静静地躺到了床上准备睡觉,但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薛洋进房间时,就看到往常这个时候本该熟睡的晓星尘,此时却睁着个大大的眼睛瞪向刚沐浴完回来的薛洋。

      心里只觉好笑,薛洋抿嘴一笑后,拉起床上被子的一角便钻进了被窝里,抱住晓星尘的腰温声轻哄, “道长别生气了,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啊,我为了你连命都能不要了,你还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心意吗?再说,我对你的真心又不是靠一把剑来证明的。”

      晓星尘脸微微一赧,想到自己今天对薛洋的脾气也实在是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拔不出来的,是降灾,跟薛洋又有什么关系?他竟对着薛洋生了一天的气。

      将薛洋有些微凉的手放到自己手里为他捂热,才轻声道 :“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我们经历了这许多,才结为道侣,只是过往之事,你虽原谅了我,但降灾,却是不肯再接纳我了。

      “降灾作为你的配剑,便是你的一部分,对你意义非凡,我自然希望能得到它的认可,不然总觉得缺了些什么,若不能,便罢了吧,凡事不可强求。”

      薛洋眼神渐渐变得温柔,熟练环上晓星尘的腰,在他肩头亲昵地蹭了蹭。

      “道长放心,降灾只是闹脾气了,给我几天时间,我定能把它给治得服服帖帖,让它乖乖承认你的。”

      “嗯,睡吧。”晓星尘轻拍薛洋的背,帮他拉了拉被子。

      薛洋整个人都被被子包住,只露出两眼睛,但却睫毛弯弯,眼眸璀璨,看着晓星尘笑得一脸乖巧,似在提醒他什么。

      看见薛洋弯成两轮月牙的眉眼,晓星尘的心都忍不住变得柔软起来,在薛洋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细致的吻。

      “好了,该睡了。”

      得到晓星尘亲吻的薛洋满意地点点头,缩进被窝里嘿嘿偷笑,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

      接下来的几天,薛洋每日都搬了把小凳子,捧着降灾坐在院子里,对着降灾自言自语。

      “降灾兄,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乖乖承认了不就好啰?道长可是我的道侣,我的道侣,哪能让你欺负了去……”

      “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承认道长?降灾兄,你最好了,你就承认一下嘛?就一下就好……”

      但降灾依旧不为所动。

      说得口干舌燥的薛洋忍着想把手里的降灾甩出去的念头,继续又好声好气地哄了起来。

      为了晓星尘,他忍!

      小人报仇,十年不晚,等降灾承认了晓星尘后,看他怎么狠狠报复回来!

      一刹那,薛洋忽然于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件事,在他还是秋慕时,曾威胁过降灾说不许他屈服晓星尘,不然就拿它劈柴去。

      想到这,立马改口道 :“降灾兄,你放心,这回你屈服道长,我肯定不会拿你劈柴去的,我保证!我们打个商量?你被困在剑鞘里这么久了,肯定很想晒太阳对不对?

      “要不然你看这样,只要你承认了道长,等以后我就每隔三天都带你出去晒太阳,还让你跟霜华一起晒,你看怎么样?我这个提议不错吧?”

      不知是听到“晒太阳”,还是听到了“霜华”,降灾沉寂的剑身终于有了反应,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一声低鸣,算是勉强同意了薛洋的条件。

      薛洋乐得一把抓起降灾,“这才对嘛,识时务者方为好剑知不知道?做剑呢,要识时务,在我和道长面前,威武屈一下也没什么,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几天后。

      薛洋又不知跑到哪去了,也找不见人影,晓星尘看着他前几天刚收拾好,现在又再度变得凌乱的房间,无奈摇摇头,便认命地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手稿来。

      当手不小心触碰到被埋在一堆手稿下的降灾时,晓星尘满脸无奈,拿起降灾便往放置降灾的架子走去。

      阿洋也真是的,降灾作为配剑,应当好好爱护,岂可如此胡乱放置,随地丢弃?

      将降灾放上架子的前一刻,晓星尘不由想起了几日前他拔不出降灾的事情,以及那晚他对薛洋说的那番话。

      他喜欢薛洋,而降灾作为薛洋的配剑,爱屋及乌,晓星尘自然希望能得到降灾的认可,毕竟降灾曾在薛洋不在的日子里,和霜华一起陪伴他度过了那难捱的十年,一步步见证了他和薛洋走过来的点点滴滴。

      其中的个中情意,外人无法言喻明说,但降灾和霜华,作为他们两人的配剑,应是再清楚不过的。

      霜华更是早早地就承认了薛洋,这一点,从不曾变过,义庄那三年是这样,后来哪怕他亲口对薛洋说不爱了也是这样。

      当年他虽一次次地推开薛洋,亲口说出那些绝情诛心的话语,但晓星尘心里明白,他还放不下薛洋,或者说,至始至终,薛洋就从没从他心里消失过。

      如果当年,薛洋在他推开薛洋后,试着将霜华抽出,一试便知,那时他对薛洋说的所有不爱了的话,都会像谣言一样不攻自破。

      他对薛洋说断情绝爱,对天下人说和薛洋再无关系,他骗过了薛洋,瞒住了全天下人,可他却骗不过霜华,瞒不住自己的心。

      他心里还有薛洋,自然而然的,薛洋就还能拔出霜华,若当年薛洋对霜华轻轻一试,便能知道,当初他对薛洋说的那些违心的话,并非出自他的本心。

      而这些,薛洋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以至最后,也还是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他将薛洋伤得太重,重到愿意亲手放下对他的执着,宁愿选择离开也不愿再靠近他了。

      后来当他知道所有真相,赶去乱葬岗时,却只来得及见薛洋最后一面,从此便是天人永隔。

      薛洋被万剑穿身,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刺痛了他失而复得的眼。

      后来,他差点就入了魔。

      薛洋死的那一瞬,晓星尘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破碎成了无数块,空空的,像是永远都填不满的风。

      那一刻,晓星尘曾想就那么追随薛洋而去,但薛洋临死前对晓星尘说让自己找到他,带他回家。

      因着这一句,晓星尘开始了全天下漫无目的地找寻,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支撑他寻找下去还不肯放弃的,无非就是薛洋的那句——

      “这辈子就放过你了,若还有来生的话,你可要找到我,然后带我回家啊。”

      晓星尘他固执地相信了,并且深信不疑地四处奔波寻找薛洋的残魂,所有人跟他说薛洋不会回来了的话,他不是没听到,但他就是隐隐觉得,他和薛洋的羁绊纠葛如此之深,怎会就此结束?

      更何况,若他不准许,薛洋就别想逃开他,找遍天上人间,踏遍碧落黄泉,他都要找到薛洋,就算绑,也要将薛洋绑在他身边。

      薛洋说的对,他们两人的因果互相纠缠在一起,生生世世,谁都别想摆脱,晓星尘,就从没想过要挣脱,他心甘情愿被薛洋缠绕,一世,两世,生生世世。

      晓星尘说过,上一世,就当是他欠薛洋的,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来生的话,他会将过往都一一偿还,用他的生生世世来还,薛洋,就是他永远的债主,此生无二。

      收了收心神,晓星尘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降灾,过了好一会儿后,似做出什么重大决定般,手缓缓伸向降灾的剑柄。

      原以为会像之前一样纹丝不动的降灾,这次却很容易地就被晓星尘给拔了出来。

      晓星尘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手里的降灾差点就握不稳地往下掉。

      怔然良久后,晓星尘忽然自嘴角流泻出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很轻浅,却又最是温柔,充满了爱意。

      蹲在屋外窗下探出半个脑袋来的薛洋,瞧见晓星尘脸上的这抹笑,也不由跟着勾起了唇角,露出个灿烂笑容来。

      蹑手蹑脚地顺着墙角离开了窗边,往大门外走去,离去时薛洋脸上还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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