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情之所钟》幽蓝迦叶

130、完结

　　半个月后。

　　薛洋和魏婴一齐走在云深不知处通往山门外的小道上，在即将到达山门时，薛洋停了下来。

　　“好了，就送到这吧，这云深不知处，我以后就不来了，我要和道长离开夔州，游历天下、云游四海去了。”

　　瞧见薛洋脸上的向往，魏婴隐隐有些羡慕，收起了以往的玩世不恭，正色道 :“你既和我小师叔结为了道侣，那我怎么都该称呼你一声‘小师叔' 才是，希望这声‘小师叔' 来得不会太晚。”

　　“哎，小师侄，不晚不晚。”薛洋不住点头，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毕竟能让堂堂的夷陵老祖喊他一声“小师叔”，薛洋表示，他还是很受用的。

　　魏婴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你也不准欺负我小师叔，不然我就吹陈情。”

　　想起阿菁也曾把菁华架在他脖子上让他不要欺负晓星尘，薛洋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脸。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欺负晓星尘？我没了金丹，也没有灵力唉，难道不应该是担心晓星尘欺负我吗？”

　　魏婴早已对薛洋的性子摸了个一清二楚，当下就拆台道 :“你少来，就我小师叔那般温软的性子，他能欺负你？你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再说你看我小师叔都把你给宠成什么样子了，要啥给啥，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他都会想办法架梯子爬上去摘给你的。”

　　薛洋骄傲地一仰头，得意道 :“那是，道长对我当然好啦，你羡慕啊？那你也叫你家的那位含光君给你架梯子摘星星去啊！”

　　“哼，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这么幼稚呢……”

　　两人又打闹了一阵后，薛洋似想起了什么，顺嘴问道 :“对了，怎么过了这么久，泽芜君还没闭关出来？上次你和蓝忘机道侣大典，他都没出现。”

　　魏婴眼神暗了暗 :“自金光瑶灰飞烟灭后，大哥他……就一直郁郁寡欢，名为闭关，实则是走不出心中郁结罢了，我们也曾劝过他，但这事，也还是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了。”

　　薛洋跟着想起了金光瑶，回忆起金光瑶当初笑意盈盈的模样，不禁红了眼，哑了声。

　　“筹谋算计了一生，却没算到自己最后会下不了手吧，临到最后……终究还是舍不得了。”

　　收了收心情，随后薛洋从乾坤袋里拿出三根刺颅钉给魏婴，“这是我改良过的刺颅钉，如果你要是遇到什么不听话，连陈情都御使不了的走尸的话，直接把这东西往它后脑门一钉，保准它乖乖听你话，当然，活人也可以使用……”

　　薛洋一脸坏笑地开了个玩笑，后冲魏婴神秘笑道 :“最后的最后，我还给你送了份大礼，不要太感谢我哟……”

　　拍拍魏婴的肩后，薛洋一溜烟地就跑向了山门。

　　魏婴在背后喊道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我想见他，而且一刻都不能等了。”薛洋脚步不停，往后对魏婴挥了挥手。

　　魏婴抬起的手慢慢落了下来，望着薛洋跑远的背影，蓦地发出一声轻笑。

　　“魏婴。”蓝湛从石头后缓缓走了出来，走到魏婴的身旁站定，“你为何不告诉他，当年之事，皆因清河那位而起的？”

　　“算了。”

　　魏婴看了看地面，复又笑看向蓝湛，“总归有我们看着，现在那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薛洋已经死过一次了，金光瑶也已经死了。

　　“再有什么恩怨，也都该两清了，就算不是为了薛洋，单是为了我小师叔，我怎么都要护住薛洋的，蓝二哥哥，你说是不是？”

　　蓝湛忍不住柔和了清冷的脸庞，凝视魏婴轻轻“嗯”了一声。

　　正在这时，云深不知处里传出了一声爆发的怒吼。

　　“魏婴！！！”

　　蓝启仁摸摸自己午觉醒来掉得光溜的胡子，手里死死捏着张纸。

　　纸上写着 : 蓝老先生，你的胡子我帮你剃光了，不用太感谢我。

　　——魏婴留。

　　一听到蓝启仁暴怒的声音，魏婴突然想起了薛洋刚才说要送给他的大礼，当下就撇下了嘴，苦哈着个脸拉起蓝湛就往云深不知处的后山跑。

　　“完了！蓝老头生气了，蓝二哥哥，我们先去后山的寒潭洞躲躲，我要收回我刚才的那句话，薛洋这兔崽子我不护了，谁爱护谁护去！一天到晚净会给我找事儿……”

　　魏婴的嘀咕抱怨声也随着他和蓝湛的离去而渐渐消失，在刚才魏婴和薛洋分别的旁边，有一块石碑静静地立在一侧，石碑上明令整齐地刻着四千条姑苏蓝氏的家规。

　　家规的最后一条，被人给工整地刻在了石碑最显眼处——

　　诛妖邪，立正法，大道永存。

　　……

　　薛洋一路跑到山门处，待看到等候在山门外的晓星尘时，薛洋脸上洋溢出个大大的笑就朝晓星尘奔了过去。

　　“道长……”

　　晓星尘看到薛洋出来时，眉眼温柔，站在原地张开双臂接住了朝他飞扑过来的薛洋。

　　“阿洋，我来接你回家了。”

　　薛洋一扑过来，就被晓星尘准确地抱进了怀里。

　　薛洋圈揽着晓星尘的脖子，在晓星尘的脸上大大地“啵”了一口，亲完后缩在晓星尘怀里笑得无比灿烂。

　　晓星尘脸微微红了，抬手在薛洋胸前轻轻锤了一下，“阿……阿洋，别闹，这还在外面呢……”

　　但薛洋反而捂着自己的胸口“哎哟哟”地喊起了疼来，晓星尘顿时慌了，怕刚才莫不是他打薛洋时不自觉用上了力道，把薛洋给打疼了？

　　连忙紧张地轻抚着薛洋的胸口 :“哪里疼？”

　　薛洋哼哼唧唧地享受着晓星尘的轻揉，抓过晓星尘的手放到他心口处，“这里疼，想道长想得心口老疼了，那道长呢，道长想不想阿洋？”

　　晓星尘感觉到自己手掌下传来的属于薛洋愈来愈快的心跳声，无声轻笑道 :“自是想的。”

　　薛洋原以为晓星尘会像往常那样脸红地不肯回答他，他本来都已经做好晓星尘不回答他的准备了，但这回，却是出乎了薛洋的意料，晓星尘清楚肯定地回答了自己对薛洋的思念。

　　搂住晓星尘的腰，薛洋偎近浅笑 :“道长，你这般好，让我怎么舍得放手啊？”

　　“那便不要放手了。”晓星尘托着薛洋，低头温柔注视薛洋，他那含着笑意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薛洋的身影。

　　只有薛洋一人。

　　接着缓缓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阿洋可愿同我一起？”

　　“当然啦，我薛洋要是认定了谁，那那个人生生世世就都是我的，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世，无数世，都要是我的，谁敢抢我就削谁……”

　　眼珠转了一下，又道 :“不过道长，当初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到底是哪露出破绽了，道长你就告诉我嘛……”

　　晓星尘抱着薛洋转身往山道下走去，风中隐约传来晓星尘低醇的轻笑和薛洋的追问声。

　　“阿洋自己想……”

　　“……”

　　回到夔州后，因为要收拾一些行李，所以薛洋和晓星尘两人把离开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

　　收拾行李的事情，薛洋帮不上什么忙，也插不进去手，所以头两天薛洋又吊儿郎当地去了夔州他最常砸摊子的地方进行日常砸摊子，顺便，同微胖摊主告个别。

　　薛洋搭上微胖摊主宽厚的肩头，语气熟稔道 :“我就要走了，哎，你先别急着开心，我告诉你，夔州这地方可乱得很，也不知道你倒了什么大霉偏来这摆摊。

　　“不过没关系，如果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了，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你报上我薛洋的大名，相信就没人再敢动你了。”

　　微胖摊主被薛洋搭上的肩头有些发抖，虚虚抹了一把汗后就像小鸡叨米一样不住点头。

　　却在看到薛洋朝他伸出的手掌时猛地一愣，“这是做什么？”

　　薛洋抖了抖伸出的手掌，翻个白眼道 :“做什么？交钱啊，我保护你，你不得交钱啊？世上哪来这么便宜的事？”

　　微胖摊主心里刚升起的那么一点感激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瞧见薛洋抖着腿等得快不耐烦的样子，微胖摊主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了三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算了，反正这小魔王也要走了，他就当是破财消灾了，以后，他只祈祷再也不要碰见这小魔王了。

　　看见微胖摊主满脸心痛，手里的钱袋欲递不递的样子，薛洋直接一把从微胖摊主手里抢过钱袋，掂了掂钱袋的重量后，难得地对微胖摊主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谢啦！”

　　说完，转身就一边抛着那钱袋，一边嘴里哼着小曲儿地慢悠悠离去。

　　到他们要离开夔州的前一天，晓星尘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喊住了正欲出门闲逛的薛洋。

　　“阿洋，今天，你跟我去个地方。”

　　薛洋没有多问，乖乖地跟在晓星尘的身后出了门，晓星尘御剑载着薛洋一路飞离夔州。

　　薛洋站在晓星尘的身后，抱住晓星尘的腰，看着底下掠山过水，瞥见晓星尘那愈加严肃的神情后，薛洋的心也跟着有些莫名地忐忑起来。

　　在御剑飞越了不知道多少座山之后，晓星尘才控制着霜华停在了一座草木茂盛，碧绿青翠，不知名的山上。

　　“到了。”

　　晓星尘收起霜华，率先往山上走去，薛洋亦步亦趋地跟在晓星尘身后。

　　走到山顶处后，晓星尘倏忽停住了脚步，薛洋也跟着停了下来，望望远处除了树木外什么都没有的山，又低头看看脚下一片野草，空空如也的地方，脑袋一头雾水。

　　须臾，晓星尘直直跪了下来，往地上磕了一个头，磕头时，见薛洋还傻站在一旁，拉过薛洋让他也跟着一起跪下。

　　薛洋一脸莫名地被晓星尘拉下，跪在地上跟着晓星尘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后，晓星尘拉起地上的薛洋，轻叹道 :“好了，回去吧。”

　　薛洋差点没跳起来。

　　咋回事？他们两跑这么大老远来这连人烟都没有的荒山，合着就为了磕三个头？

　　还没等薛洋跳脚，晓星尘拉过薛洋的手就往山下走去，转身时，晓星尘深深看了一眼刚才他们跪拜的位置。

　　师尊，弟子已经找到那个可以与之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了，今日我带他来看你了，师尊不必为弟子忧心，阿洋他，待我很好……

　　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薛洋才逐渐回过味儿来，晓星尘带他大老远地来这荒山，也没说来做什么，来到之后就不闷不响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这世上能让晓星尘甘愿下跪，且与山有关的，除了抱山散人，薛洋想不出第二个人。

　　“道长，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来见抱山散人的？”

　　晓星尘眼角弯了弯 :“阿洋既已猜到了，又何必再问我？不过，你该改口，随我一同称呼为‘师尊' 了。”

　　“是是。”薛洋歪头问晓星尘，“那道长，师尊，可是承认我了？”

　　晓星尘想了想 :“你跪下磕头后没有任何异状发生，想来，师尊应是承认你了。”

　　“师尊那么好啊，”薛洋开心得差点要飞起来，“那下次我们来的时候我要给师尊带几只烤鸡，好好孝敬孝敬她老人家。”

　　晓星尘哭笑不得，抚抚薛洋的后脑勺便和薛洋渐行渐远。

　　“道长道长，你给我讲讲你在山上时候的事嘛，我想听……”薛洋摇晃晓星尘的手臂缠着他撒娇。

　　“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每日卯时起，然后练剑，习字，听师尊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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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离开夔州的这一天，晓星尘将房间里他和薛洋两人的行礼衣物都一一整理好放进乾坤袋里，在即将跨出门槛时，见薛洋还站在原地呆愣地盯着房间的那张床瞧。

　　“阿洋？东西已经收拾好，我们该走了。”

　　薛洋目光从那张他和晓星尘日日夜夜躺过的床上挪开，转向晓星尘，“道长，我们的结发，你可带上了？”

　　晓星尘抚上胸前的衣襟，点头道 :“嗯，带上了。”

　　“那我们结为道侣时穿的那两件红色衣袍呢？”

　　晓星尘道 :“也带上了。”

　　“那……”

　　见薛洋还想再问什么，晓星尘抢先回道 :“阿洋就放心吧，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也都再次确认过，不会落下东西的。

　　“阿洋若是实在舍不得这里的话，那每年我们都可以回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时日。”

　　薛洋低低“嗯”了一声，转头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他和晓星尘的房间，便跟在晓星尘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大门外。

　　“吧嗒……”

　　晓星尘将大门落了锁后，握着霜华语气有几分轻松道 :“好了，阿洋，我们可以走了。”

　　薛洋默不作声地和晓星尘走出一段路，步至夔州的街头时，忽然道 :“道长，我落下了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还不待晓星尘回答，薛洋转头就往来路而去，等薛洋返回到那落了锁的大门前时，薛洋再度看了几眼这个他和晓星尘生活了半年的房子。

　　随后从袖里摸出一张符篆，将那张符篆夹于两指间，驱动符篆往大门一掷。

　　符篆碰到大门的那一瞬，整座宅院都开始自上而下一点一点慢慢地虚化，渐渐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原地只留下一片空荡的空地。

　　见整座宅院都在隐蔽符的作用下隐藏起来后，薛洋不再多看那片空地一眼，抬起脚步就往刚才他和晓星尘分开的街头走去。

　　“道长——”

　　薛洋大老远就见一个修长挺拔，负手背立的白色身影立在街中央，听到薛洋的声音后，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道长，接住我！”

　　薛洋从街的那头跑过来，高高跃起，而后飞扑到晓星尘怀里，晓星尘转身回望，伸出双臂，把薛洋抱了个满怀，像捧着全世界。

　　这一接，他便再也不会放手了。

　　薛洋在晓星尘怀里扭了扭，眨了眨干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晓星尘，“道长，你喜欢洋洋吗？”

　　“嗯，喜欢。”晓星尘温柔含笑，补充道，“很喜欢很喜欢。”

　　晓星尘抬眸一笑，笑容温暖迷人，眼里独独装着薛洋。

　　他这十年，路过灼灼桃林，看过人间所有的惊鸿，也领略过四季更迭，草木荣枯，最后带着满身的思念和爱意，停在了薛洋这里。

　　眉间倾泻出的温柔笑意和细水长流的深情，全都被晓星尘拿来赠予给了那么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他此生认定的心悦之人。

　　他一路跋山涉水，多年寻寻觅觅，终是让他等来了那么一人，哪怕山高水远，也只为那人而来。

　　薛洋圈上晓星尘的脖子，嘟嘴软萌道 :“我也喜欢道长，我要赖在道长的怀里，赖一辈子。”

　　从晓星尘怀里下来后，薛洋牵起晓星尘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在晓星尘看过来时回以微笑，两人相视一笑，一眼万年，又彼此满心欢喜。

　　一牵手，就是一辈子。

　　晓星尘一手握着霜华，一手牵着薛洋，互相携手离去，履行他最初对薛洋的诺言——

　　云游四海，游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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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夔州的街边，坐着母子两人，小男孩望着晓星尘和薛洋两人并肩执手离去的背影，懵懂地回头问道 :“娘亲，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啊？”

　　“最美好的事情啊，”女人沉吟了一会儿，“大概就是两情相悦吧，我心悦你的同时，你的心里也有着我，彼此相伴不弃，互相依偎着经历一个又一个的寒冬，静待着来年暖春的降临，然后啊……”

　　小男孩激动拍手道 :“我知道我知道，然后一切就都会春暖花开，苦尽甘来了对不对？”

　　女人轻抚上小男孩的头，笑着夸赞，“瑶儿真聪明。”

　　后又伸手整了整小男孩的衣襟，温婉道 :“君子要正衣冠，瑶儿这回，可别再忘了啊。”

　　小男孩郑重点头回道 :“是，娘亲，孩儿记住了，一定不会忘的。”

　　女人笑了笑，牵着小男孩的手站起身，逐渐走远。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也跟着慢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