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69、都是你的说客2

　　送走丁本逸父女，范青柠收拾好屋子准备出门，丁瑞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看着她。
　　自从帮范青柠订好机票，丁瑞阳就变得话极少，也不再缠着她问有关她的事情。他总坐在沙发上，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爸爸有资料要师哥带来给我，我下楼去拿。”范青柠跟他说。
　　丁瑞阳点点头。
　　范青柠如约拿了资料，和师兄告别后她不想马上回家，但又不知该去哪儿，抱着资料袋她站立在小区花坛边的一棵桂树下。
　　一阵凉风拂过，桂树有些扭捏地摇晃，金色的小花随风飘落，带来阵阵独特的醇香。
　　又是秋季了，时间过得好快，这里桂花的香醇她闻过六年，这是最后一次了，她盯着绿得透亮的椭圆形小叶，耳边仿佛出现丁瑞阳当年的声音：“我要把你养得像这株桂花树，憨憨胖胖，只顾傻乐。”
　　“哼，你现在就像桂花树，整天傻乐。”
　　“有老婆陪我，为什么不乐，哈哈……”
　　那时候的他们真是每天幸福地傻乐着，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傻乐一去不复返了呢，范青柠的眼眶润热。
　　“青柠！”一阵叫声传来，范青柠眨眨眼睛收住眼热，回头看见了马易悦。
　　“好巧，我们正想着怎么找你，就发现你站在这里。”马易悦向着小区大门外街边的一辆车指指，范青柠看见了那一群人。
　　“你们找瑞阳吗？上去吧。”
　　“不是，我们找你，也不用去家里，不想见他。”马易悦很帅气地抿嘴一笑。
　　范青柠也笑着回应他，她明白了这群人的来意。
　　“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四。”
　　“青柠，读书归读书，其他的再考虑一下吧，瑞哥真的很可怜。”马易悦说到了正题。
　　范青柠盯着地面上被风吹着不断翻滚的落叶，没有回答他的话。
　　“青柠，瑞哥和你在一起同平时的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们刚恋爱那阵子，虽然我们都没见过你但我们都喜欢你，因为瑞哥因你而改变。我们平时都很敬畏他，可因为你，我们可以对他开玩笑，给他出主意帮他追求你；也是因为你，我们看见了他会哭会大笑会发火会动怒。”
　　“他对你做了很多过激的事情，本意其实是太在乎你，至少我们都看到了他正在努力改正。就拿这次来说，我们的工种特殊，只要他同意，上面会帮他出面废掉你的签证，他们问他的意见，他没有同意。我们问他为什么放弃这个留住你的好机会，瑞哥说这是你想做的事，他支持你。青柠你看，瑞哥真的在学着考虑你的感受。”
　　范青柠听到他说这个，惊得怔了一下。
　　马易悦看见了她的表情，继续说：“瑞哥去了新单位，你知道吗？”
　　“不知道具体的。”范青柠有些恍惚了。
　　“他准备去当教官。我们都知道他的想法，过几年你不回来，他就能去找你。……其实他满脑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这些婆婆妈妈的话都是我们的肺腑之言。除了瑞哥这几个里面我最大，他们派我过来跟你说这么多。青柠，瑞哥真的很优秀，他就应该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子陪伴他，再考虑一下吧。”
　　这段不卑不亢的说辞触动了范青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和丁瑞阳已经不过问对方的任何事情，今天的信息量好大，她还没能从中拟出头绪。

　　回到家，她看见丁瑞阳小腿挂在床边摊着双臂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似乎睡着了。范青柠拿起床上的薄毯给他盖上，丁瑞阳睁开了眼睛。
　　“刚才下去，物业说要交下季度管理费，他们打电话给你手机关机了。”范青柠看着他说。
　　丁瑞阳马上坐起来，说：“我现在就去交。”
　　“我已经交了，下次记得看手机信息，我要他们以后给你留言。”
　　丁瑞阳怔怔看着她。
　　“还有，我刚才碰到了马易悦，他说要你把手机打开，有人要找你。”
　　“邵部长想为我们饯行，我知道你不想去才关机的。”
　　范青柠呆立着不知怎么搭话。
　　“这房子我不知道在我名下，你也从没跟我说过。明天如果你有空我们一起去办过户。”
　　丁瑞阳没有出声，只是呆呆地盯着地面。
　　范青柠站在他旁边，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无话可说。

　　吃过晚饭，丁瑞阳又回到沙发上呆坐着，范青柠在书房忙着整理她要带走的资料，期间范青柠电话不断，有找她的，也有找丁瑞阳的。
　　范青柠把电话拿给他，说丁瑞晴找他，他像没有听到一样纹丝不动，范青柠只好跟丁瑞晴说一会儿他给她回过去。
　　范青柠坐在他旁边，说：“瑞阳别这样，这些都是关心你的人。”
　　丁瑞阳看着她，说：“好，我会跟他们回电话。”
　　“你爸妈给我的卡和家里的卡都放在书桌抽屉里，下次帮我还给他们。”
　　“你又忘记了我跟你说的话。”丁瑞阳面无表情。
　　“瑞阳，不这样好不好？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们不让对方担心，好吗？”
　　“好。”丁瑞阳勾了勾嘴角，想画出一个笑容，在范青柠看来，比哭都让她难受。
　　“你调动工作如果是为了我，不值得的，我不希望我继续拖累你。”
　　听她说这个，丁瑞阳扭过头看着她说：“你什么时候拖累过我了？”
　　“瑞阳，人跟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再怎么努力，即便获得所谓的成功也只是个人的成功，这种成功在这个世界上像尘埃一样渺小。但你不一样，你是天生的成功者，你的成功代表着国家的荣誉和尊严，是受世人敬仰的，谁都不能破坏。”
　　“所以，你怕影响我才要离开。如果我说没有你才会影响我，你还想离开吗？”
　　范青柠看着他，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你铁了心要和我离婚？你想离开我不是因为你拖累了我，而是我拖累了你是吧？
　　“不是，不是这样的。”范青柠连忙摇着头说。
　　“每个人都想让我成为工作机器，各种说辞各种诱惑。我庆幸我有你，只要有你我就不是机器，我想做一个有家有老婆的正常人，现在我才知道，连你也想把我变回一台机器。”
　　范青柠忽的站起来，她听不下去了，眼泪不争气地扑扑往下落，她只想离开这些纠葛，丁瑞阳抓住她，激动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有通天的本事，无所不能？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没有你。我会改正的，我正在做，你得给我时间。”
　　范青柠不想看见这样的丁瑞阳，现在的丁瑞阳让她心痛，她不想在离开之前还心痛他，她想看见他站在高处俯视她，那样的丁瑞阳才让她心安。
　　“我让你失去了心爱的工作，我现在赔给你。我让你失去了我们的孩子，青柠你知道吗，我已经得到了惩罚。医生说我们的孩子没了，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孩子是什么，那种切肤之痛我感受到了。看你躺在病床上，想到你为我孕育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当时我就想，如果你再有什么事，我就陪你们一起去了。孩子没了，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在乎它，所以青柠，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我只想要你好好的。”范青柠已经泣不成声。
　　“你离开了，我怎么能好好的。”丁瑞阳嗓音暗哑。
　　丁瑞阳看着怀中的范青柠，说：“你还记得吗？就是在这里，你答应嫁给我，说了要陪伴我一生一世，照顾我一生一世。你是我老婆，不能因为我有错误就放弃我。”
　　“我们结婚前一天，卢远博说他爱你，如果你有一点不幸福，他不会坐视不理。我害怕你联系他，所以我偷看你的邮箱。你小产那天我看见他说他想见你，想让你安慰他，想到你的私房钱在他那里，你们像一家人，我控制不住了。所有的不对我愿意接受你给我的惩罚，你得给我这个机会。”
　　前途茫茫，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那些过往云烟哪里值得这般翻来覆去地重提。范青柠觉得累了，她无力地靠在丁瑞阳怀里。
　　好长时间都没享受这个属于她的温暖怀抱了，她紧闭着眼不愿睁开，本已停止了的泪水又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青柠，还爱我吗？”丁瑞阳颤声问。
　　范青柠抽泣着没有回答他。
　　“还爱我吗？”丁瑞阳对她耳语。
　　他的唇碰到了她殷红的小嘴，浅浅地低尝。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如星辰般灿烂的眼里泪光盈盈，长长的睫毛被晶莹的泪花粘结着更显怜楚，她的脸上满是泪痕，丁瑞阳最怕范青柠的泪，可老婆跟着他泪水没停过。
　　“青柠，跟着我辛苦你了。我说过我会用一生去爱你保护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马易悦和范青柠说完话回到车里，几个人围着他激动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嫂子还想离吗？”
　　“你们要我说的话我都说了。”马易悦说。
　　“这什么话？说重点。”熊锐说。
　　“余下去就看瑞哥的了。”马易悦说。
　　“哎，哥很弱的。现在又不开机，急死人了。”孙魏说。
　　“不过……”马易悦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几个人同时问。
　　“范青柠估计不是哥的对手，她还爱着哥，她那颗小心脏哪里经得起哥的开诚布公。”马易悦说。
　　“这不就行了嘛，早说啊！”大家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