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64、就想要那一个

　　何秀荣从女儿那里知道了范青柠小产的原因，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想到那天自己气急了说的那些话，何秀荣有些隐隐后悔，如果是自己的女儿受如此的折磨，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女婿拼命。
　　她想要丁瑞晴陪她去看看范青柠，丁瑞晴说她讲话太不注意分寸，现在范青柠还没转过这口气，弟弟每天在家都看范青柠脸色行事，要她不要再去添麻烦。
　　何秀荣听了觉得自己更应该去，至少跟儿媳妇说说儿子对她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大包小包地往儿子家去，摁门铃没人开门，范青柠的手机也没人接听，何秀荣转到楼下等了好长时间结果还是一样。
　　她把带来的东西放在物业室，大楼管理员要她给物主打个电话，记得下班来拿。
　　何秀荣不想儿子知道自己来过，他总认为自己过来就是和沈璇有事，很看不惯自己这一点。但这些东西都是很高档的滋补品，全部都是有求者孝敬自己丈夫的，想来想去她还是给儿子打了电话。
　　丁瑞阳接到电话要自己的妈赶紧离开，他立即往家里赶，范青柠的手机通了没人接听是常态，摁门铃应该会开门，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风风火火赶到家，何秀荣还在楼下徘徊，她跟着儿子上楼到家，丁瑞阳看见书房门掩着，范青柠头戴耳机闭眼仰头靠在宽大的靠椅背上，好似睡着了。
　　在家就好，丁瑞阳一颗心落回到原处。
　　他轻轻拿掉范青柠的耳机，范青柠惊得睁开眼，他像哄孩子一样轻拍她的背，要她不要害怕。
　　看见丈夫和婆婆，范青柠慢慢站起来。
　　“打电话你没接，妈怕你在家有事才打电话给我。”丁瑞阳轻声说。
　　何秀荣连忙把东西给范青柠，要她补补。
　　范青柠扯动嘴角看了一眼，丁瑞阳连忙把东西放在大门口。
　　何秀荣说都是好东西，慢慢炖补身体，说着要往厨房拿。丁瑞阳把范青柠安置在座椅里，轻言细语地交代了一番，帮她把耳机挂上打低音量，然后走出了书房。
　　范青柠闭上眼睛继续听着法语卡通故事。
　　几天后她才发现，何秀荣带来的补品连同以前她放在橱柜里的东西都不见了，并且丁瑞阳在家里安装了一部座机电话。

　　范青柠做完月子要去单位上班，丁瑞阳说她现在还很虚弱，又赶上是大冬天，想早晚接送她，范青柠没同意也没反对。
　　这种反应是他们最近交流的常态，丁瑞阳跟她说事，她要么不开口，要开口也是要丁瑞阳看着办，让丁瑞阳稍微放心的是范青柠依旧时常带着浅笑。
　　丁瑞阳很耐心地过着每一天，他觉得仿佛回到了单恋范青柠的那段时光，范青柠对他虽是柔柔的，但终究还是淡淡的。
　　他有种感觉，觉得范青柠在等他发怒，等他熬得不耐烦了找她理论，然后……

　　每天顺路送范青柠去单位，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她要么看工作资料，要么闭眼养神。丁瑞阳每天给她打电话总是没人接听，过很久才接到范青柠的信息说自己忙没看手机。
　　这天范青柠难得在车上没闭眼，丁瑞阳找话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份工作就别做了，要不等慕琬合回来，你再回去工作？”
　　范青柠侧头看向车窗外穿梭后退的街景，没有答话。到了单位，范青柠跟他告别后头也没回走进了大门。
　　接下来，范青柠申请了亲自采访回国探亲的爱国华人，很巧的是，这位华人在她的家乡W市。丁瑞阳只当是她想家了，短短两天时间回家看看父母散散心也挺好的，他亲自送她去火车站。

　　范青柠参加了一个瑜伽会所，会所离家很近，每天晚上练习时间是七点到八点半。
　　她在家旁边找到了同事介绍的一个私家厨房，每天下班把定好的饭菜带回家。自己出门做瑜伽，把饭菜放在烤箱里保温，丁瑞阳回家后直接可以吃。
　　自从范青柠小产，丁瑞阳就再也没吃过老婆做的饭菜。
　　连着好几天丁瑞阳都没有和老婆同桌晚餐。
　　回想起老婆围着自己转的那些日子，他觉得自己生在福中不知福。

　　只要不加班，每天到点他就去会所接老婆。不是会员不能进，丁瑞阳只能站在外面等，冬夜寒风刺骨，他不是受不住风寒，而是怕范青柠认为他在使苦肉计，想了想他回到车里，眼睛盯着会所方向生怕与老婆错过。
　　范青柠每晚出会所从不四下张望，总是径直往家的方向走，遇到丁瑞阳来接她就上车。有几次丁瑞阳的车停得比较远，等前面的车走了之后，他远远跟在范青柠身后，发现范青柠根本不关心他是否存在，步履轻松一路回家。
　　每晚两个人依旧同榻而眠，她上床就闭眼，几乎没有交流。

　　马易悦汇报完工作后拉着丁瑞阳问家庭进展，丁瑞阳默不作声。现在让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老婆每天在自己身边，家里的事情还是她在打理。
　　“你一定要坚持住，不管青柠什么态度，你都不能急躁，不能有丝毫的抱怨情绪。”
　　“你现在再回想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不敢再做了？家庭生活中你就是缺乏前瞻性，防微杜渐用错了地方，天天琢磨那些没影的事。”熊锐接着马易悦的话说。
　　丁瑞阳没有就马易悦和熊锐的话发表意见，他看着身边的这几个兄弟心下暖暖，自打自己家里出事，这几个就变得勤快起来，为他分担了好多工作，他回家处理家务，他们就留下来加班。
　　丁瑞阳仰天长叹一口气，如果能回到范青柠笑意盈盈的时光，他愿意拿岁月交换。

　　临近春节，丁瑞阳又开始每天加班。
　　这个周末，他看着时间离开单位直接到会所接老婆，里面的人几乎走光了也没见范青柠出来，他连忙到会所去问，教练说范青柠今天请假没来。
　　丁瑞阳马上赶回家，范青柠不在家，手机没人接听，他不知道还能给谁打电话问老婆的行踪。
　　丁瑞阳最怕的就是这份感觉，不知道范青柠的行踪他就如同一只困兽。
　　一个人在家苦等，担心恐慌还有失落压得他要崩溃了，他真想求范青柠住手，求她不要再这么折磨他了。
　　老式的电话铃声传来，丁瑞阳马上拿起手机，看见是范青柠的电话，他百感交集。
　　“喂，丁瑞阳，我是詹檀，你现在到王上酒吧把你老婆带回去，她喝醉了。”詹檀声音一如往常屌屌的。
　　“好，谢谢你照顾好她，我马上就到。”丁瑞阳抓起钥匙冲出家门。
　　酒吧里，丁瑞阳在最角落的吧桌上找到了两个女孩，詹檀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勾着嘴角，眼睛看着对面的范青柠。
　　范青柠半趴在桌上手里拿着的酒杯摇摇欲坠，她面色熏红，低低地浅笑着，迷离的眼神蕴藏着无尽的诱惑，她似乎醉了。
　　“人交给你了。”看见丁瑞阳到了，詹檀站起身准备离开。
　　“谢谢，你们怎么……”看见詹檀不屑地看着自己，丁瑞阳咽回了要问的话。熊锐说过，不要在老婆面前说她闺蜜的好话，更不能说闺蜜的坏话，老婆和闺蜜在一起，什么都不能问。
　　“地方是她选的，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来了就这样……要她醒了打电话给我。”詹檀说完后离开了。
　　这世界上有两个人看自己就像看到仇人，那就是老婆的闺蜜和青梅竹马。
　　丁瑞阳拿下范青柠手中的杯子，想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范青柠伸手推开他。
　　“你来了？”范青柠趴在桌上摇头晃脑。
　　“我们回家。”丁瑞阳温柔地说，他双手扶住她的肩。
　　“干嘛，坐那里，坐詹木檀那边。”范青柠扭过身，趴在桌上指着对面的位子。
　　看她的样子也差不多要倒下了，他听话地坐到了对面。
　　“你怎么会来？你妈好了吗？”
　　丁瑞阳血压立马飙升起来，老婆这是把他当成了那个谁。
　　“青柠，是我，看清楚，老公接你回家。”他走过来把范青柠拉进自己怀里。
　　范青柠想挣扎着出来没成功，她眼睛一会儿睁一会儿闭，脸靠在丁瑞阳的胸前。
　　老婆好久都没这么乖巧地亲近自己了，他有些享受地把范青柠拉得离他更近。
　　范青柠柔软的身体带着缕缕温热，因为想挣脱这个人的怀抱，她不断地用头和脸蹭着他的胸脯。
　　丁瑞阳突然想到酒后吐真言，他低头看向范青柠，轻摇着她的肩问：“你想过离开你老公吗？”
　　范青柠被弄得摇头晃脑，她哼哼两声，摇摇头含糊地说：“舍不得。”
　　丁瑞阳心中酸胀，喉咙生痛。
　　“那……你还爱他吗？”
　　“我怕……他。”范青柠嘴里咕噜一句。
　　丁瑞阳心痛地望着怀里的范青柠，他好希望能和范青柠抱头痛哭一场，哭过之后两人可以回到过去。

　　范青柠醒来天光大亮，睁眼就看到了守在她旁边的丁瑞阳。
　　“醒了？头还痛吗？”丁瑞阳满脸微笑温柔地问她。
　　范青柠头脑昏沉，她记得昨天詹檀来这边开会，酒吧约见，依稀看见她到了，怎么就不记得了……还有卢远博，她好像看见了卢远博，以前都是他们仨一起去酒吧。
　　“詹檀要你醒了给她打电话。”
　　“嗯。昨天我喝醉了？很麻烦你吧？”
　　“我是你老公，不麻烦我你准备麻烦谁？”丁瑞阳笑着说。
　　范青柠呆坐在床上，丁瑞阳说给她买了黑豆浆和豆皮，要她趁热吃。
　　拉开窗帘，雪后大晴，天地明晃耀眼。家里的水仙已经泛出淡黄的花蕊，餐桌上换了个新花瓶，里面插满了娇艳的玫瑰。
　　丁瑞阳陪她喝着黑豆浆，不停问她还有什么是她喜欢吃的，他明天出去买。
　　“昨天我喝醉了，有没有瞎说话？”
　　“有说话，但不是瞎说。”
　　范青柠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戚戚的。
　　“青柠，我们忘记那些不愉快吧，很多事情很多感觉我以前不懂，我现在有些明白了，慢慢会改正的。”
　　停，不要再说了，这几个月她不想理睬丁瑞阳就是不想回忆起那件事情，她可以忘记的。
　　范青柠马上站起来走进房间，她想关上房门，但丁瑞阳跟了进来。
　　“你出去。”
　　“好，我不说了，我们就这样，只要你高兴。”丁瑞阳伸出双手但又不敢碰她。
　　“如果你觉得我们这样不好……”
　　“我觉得很好，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丁瑞阳不等她说完慌忙地说。
　　范青柠抬眼看着他，眼睛里泪光闪闪。
　　“我只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或者你揍我一顿，你不能这么憋屈着自己，我担心你的身体。”丁瑞阳慢慢走近她。
　　“青柠，是我不对，你怎么对我都是在帮我赎罪，只是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
　　范青柠泪水止不住滴落下来。
　　“青柠，你现在把身体养好，孩子我们会有的，我们的孩子一定健康聪明。”丁瑞阳轻轻扶住她的双肩。
　　“如果我就想要那一个怎么办？你还给我，我都听你的。”
　　丁瑞阳愁苦地看着她。
　　“你做不到吧，可是我就想要那一个。”她无力地坐在床头。
　　丁瑞阳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
　　“我现在特讨厌我自己……”
　　“这原本都是我的错。”丁瑞阳不敢抬头。
　　“瞧我们俩配合得多默契，合伙毁掉了我们的孩子……给我点时间。”范青柠低下头看着丁瑞阳的双肩，幽幽地说。
　　“好，我这辈子的时间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