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63、老婆回娘家

　　范青柠小产一个星期后，丁瑞阳接到通知要他带队出征。 没有哪一次出任务能让丁瑞阳如此不情愿，范青柠一直高烧没退，医生说是产后感染造成的，如果治疗不彻底会很麻烦。
　　一边是工作一边是自己最爱的人，都是肩上的责任不可推卸。万般无奈他拨通了丁瑞晴的电话，这是他唯一能托付的人。
　　丁瑞晴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范青柠吓了一跳，再看看丁瑞阳，从未看见弟弟如此这般模样，不是用憔悴一词能形容，整张脸乌云密布，好似末日来临。
　　在丁瑞晴的再三追问下，他说出了事情经过。
　　丁瑞晴一下跌坐在沙发上。
　　“青柠回到家打你骂你冲你发火了？”丁瑞晴觉得如果范青柠能这样，事情才会有转机。
　　丁瑞阳摇摇头。
　　“你跟她解释了？”
　　丁瑞阳摇摇头。
　　“她对你说什么了？”
　　丁瑞阳依旧摇摇头。
　　丁瑞晴收回眼神，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瑞晴，如果这事发生在闵泽身上，你会拿他怎么样？”
　　丁瑞晴看向他。
　　没见丁瑞晴回答，只见她皱着眉抿着嘴有些轻视地看着自己，丁瑞阳打了个寒战。
　　“闵泽不会这么做，我怀孕前都是他帮我做生理记录，知道我怀孕了，他比我还细心紧张，前三个月没让我单独出过门……青柠，很可怜。”

　　第二天丁瑞阳要出发，前一晚范青柠睡到半夜又开始发高烧，嘴里说着胡话，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叫瑞阳。
　　丁瑞阳死死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丁瑞晴看见因为抽泣而双肩不断颤抖的弟弟，不知如何安慰。
　　医生给了退烧药，说退了烧回家休息，丁瑞阳坚持要住院治疗，丁瑞晴好说歹说才劝住他，两人一起带范青柠回到家。
　　丁瑞阳靠在床头守着范青柠，折腾了一夜没睡，眼见着要出发了，范青柠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他不知道范青柠清醒着还是迷糊着。他抚着她的秀发说：“一会儿我要外出执行任务，真的放心不下你，但我没法选择。等我回来你要好起来，打我骂我随你怎么折腾都行，但你记住你答应过我，这辈子你都会陪在我身边。……他们都说你选我做丈夫太傻，你能不能为了我再傻一回，我知道自己错得太离谱。”他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鬓发，“我也答应你，我会为你安全回来。”
　　丁瑞阳万般不舍走出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范青柠流下了两行清泪。

　　丁瑞阳一走就是四天，他们提早到预设地点等待，计划做得详细对手只是瓮中之鳖。漫长的等待让丁瑞阳心生焦虑，他想范青柠了，不知道这个傻妞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退烧。
　　身边的熊锐和马易悦还在研讨方案，他俩是这次计划的主力军，甚至包揽了所有细节的预设。
　　终于大获全胜，清理完现场，丁瑞阳取回自己的手机拨通丁瑞晴的电话。
　　“青柠退烧了吗？”
　　“挺好的。”
　　“她愿意接听我的电话吗？”
　　“你先回来再说吧。”
　　“现在脸色好些了吗？有没有坚持吃消炎药？……”
　　丁瑞晴说一切等他回家再说。
　　直觉告诉丁瑞阳，范青柠又出事了。
　　果然，丁瑞阳带着忐忑的心情半夜赶回家，范青柠没在家，她回娘家了。
　　等他从丁瑞晴嘴里知道事情经过，他朝天狂吼一声。
　　“瑞阳，就让她回娘家住几天吧，她哭成那个样，我实在不忍心。”丁瑞晴眼眶红红。
　　“妈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知道的？”丁瑞阳呼吸都在颤抖。
　　“妈也没说什么？就是发了几句牢骚，青柠抓起包就冲出去了，手机钱包在桌上都没拿，我追出去答应了她，她才跟我一起回家拿东西。瑞阳我没法不答应，她就站在风口里，穿的是件单衣。”丁瑞晴一脸愁苦。
　　“妈发什么牢骚了？”
　　“我如实告诉你，是为了让你了解事情的经过，知道怎么劝说青柠，妈年纪大了，处事有些糊涂，你知道就好。”
　　“她说青柠事太多，太影响你，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总是磕磕碰碰，这次居然闹到了警察局，完全不顾你的名声；说她如果怕毁了身材样貌不想要孩子就直说，何必要你给她背黑锅，搞得外人误解你。”
　　丁瑞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又站起来满屋子走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妈在我这儿这么随心所欲，你干什么去了？”
　　“我一个劲拉她去客厅，哪知她会如此口无遮拦。”
　　“她就是欺负青柠老实，换个别人，门都不让她进，尊重她还上杆子了。”
　　“青柠的钥匙怎么没给她装包里？”丁瑞阳看见门口置物台上那个可爱的小布偶，他自己钥匙上的是个小肥妞，范青柠的是个大胖娃，都是范青柠一针一线自己缝制的。
　　见丁瑞晴没说话，他眼睛鹰挚一样盯着她。
　　“妈说这几天在这边办事，她要用。”丁瑞晴受不了弟弟吃人的眼神。
　　“所以呢？”
　　“青柠给她的。”丁瑞晴说。
　　“我怕她带不相干的人进来，青柠走后我就把钥匙留下了。”
　　只听到哗啦啦玻璃瓶罐破碎的声音，丁瑞阳把满桌的东西全部挥到地上。
　　“她是铁了心要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回去转告她，问她想不想亲自为我收尸。”丁瑞阳这才明白范青柠为什么不顾一切要离开家了。
　　每次自己的妈过来就是跟沈璇搞到一起，沈璇的目的就是自己，丁瑞阳不是不知道，沈璇现在有机会就往自己身边凑，羞耻得不要名分都愿意。
　　每次家庭聚会，丁瑞阳都会听到关于沈璇的消息，范青柠真的大度，大度得有几次自己都觉得她不够爱自己而跟她吵闹，她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怀疑和不满。
　　这才明白，范青柠是在意的。自己的妈在老婆小产期间雪上加霜，怎么叫范青柠忍得住。

　　回家没两小时，丁瑞阳又赶往机场坐上了去往W市的飞机。
　　出发前丁瑞晴要他不要着慌，让范青柠冷静几天，也让她好好休息几天。
　　丁瑞阳无力地看着漆黑的夜空，说：“姐，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叫你姐吗？谢谢你替我护着青柠。如果一直让她在娘家休息，不出一个月她就会忘了我，你信不信。”
　　看着消失在路口的出租车，丁瑞晴泪如泉涌。

　　范妈妈邱卓打开家门吓了一跳，丁瑞阳坐在前院的石凳上，深秋露水深重，他身上发上湿漉漉，看样子等了好长时间。
　　“瑞阳，傻孩子来了怎么不敲门，这么凉的天当心冻坏了。”邱卓连忙把女婿拉进家里。
　　“妈，青柠还好吗？”
　　“还睡着呢，这次回来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在咳嗽也不知道多穿点，袜子没穿光着脚套着鞋到处跑，你们那边很冷吧。”邱卓边给女婿倒热茶边唠叨。
　　“嗯。”
　　看见丁瑞阳有情绪，邱卓问：“怎么啦？”
　　“妈，青柠有没有跟您说什么？”
　　“这两天我和她爸早出晚归，晚上她睡得早，她说你出差了，她想在家多住几天。”
　　丁瑞阳明白一向孝顺的范青柠肯定没把自己小产的事情告诉父母，他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什么事，就是提前回来了，想接她回家。”
　　“瑞阳，出什么事了？和青柠闹矛盾了？”
　　“嗯，我不对，青柠生我气了。”
　　“夫妻间偶尔争吵几句很正常，你是男人，待会儿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青柠就是心软耳根子软，见不得人家对她好。”邱卓笑笑，小夫妻闹矛盾至于这么一张天毁人亡的脸吗。
　　范教授听见声音也来饭厅，和丁瑞阳说了几句觉得不对，小矛盾不至于这样，她最熟悉不过自己的女儿，大事小事都能往肚子里咽，这次回来虽然女儿很努力地说笑着，但没见她像以前那么兴奋，她心里有事。
　　在范教授的一再追问下，丁瑞阳不得不说出实话，他只告诉岳父岳母老婆小产了，多的一句他都不敢说，他怕知道真相后岳父岳母立马把他赶出家门。
　　范教授呆站着看着他。
　　“也不知道戴个帽子，袜子也不穿，身上的衣服也不够保暖，受凉了就麻烦了。”范妈妈边说边打开橱柜，六神无主地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想拿这个又放下挑选另一个。

　　范教授买好早点回家，范妈妈在泡发滋补食品，范青柠的声音从房间传来，范教授马上快步走向女儿房间，丁瑞阳也站起身，走到范青柠房门口，里面传来范青柠娇娇柔柔的声音。
　　“我要的是黑豆浆，谁说喝豆奶了。”
　　“好好好，我现在再去买。”
　　“今天算了，明天就要黑豆浆。我也不想吃灌汤包，要吃豆皮，昨晚你还答应了，今天就忘记了。”
　　“豆皮太干，你妈说过两天再让你吃。……瑞阳来了，怕吵醒我们在门口等了好长时间。”
　　房间里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范教授走出房间，丁瑞阳走进去，他帮范青柠整理好衣服，把她拉进怀里，说：“黑豆浆、豆皮，还有什么？把你想吃的都告诉我，回去我就给你买。”
　　范青柠面无表情地被丁瑞阳抱着，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邱卓请了一天假在家照顾女儿，丁瑞阳说范青柠怕父母担心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小产了，范教授夫妇就装着不知道这事。
　　丁瑞阳私下跟岳母说想明天一大早带范青柠回家，他想亲自照顾她，希望岳母支持。邱卓虽有千万个不放心，但女儿毕竟是有丈夫的人，不能强行把她留在娘家，她也只能笑笑答应了。
　　晚餐时，看着满桌变了风格的菜肴，范青柠心下明白了，她慢慢拿起筷子，范妈妈不停地帮她夹菜，范青柠垂下眼帘，说：“我现在还吃这些有什么用，浪费粮食。”
　　饭桌立刻冷场了。
　　“宝贝，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范妈妈给女儿女婿端来海参汤。
　　“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范青柠吃着碗里的饭，丁瑞阳看见她嘴角微微在颤动。
　　“青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没把你照顾好。”丁瑞阳放下筷子，握住范青柠的手。
　　范青柠马上抽出手，随手端起了碗。
　　“爸妈你们放心，明天我们回去后，我会好好照顾她。”
　　“可是我想多住几天。”范青柠低声说。
　　丁瑞阳看向岳母，邱卓很无奈地说：“青柠，瑞阳工作忙，你先跟他回去，等他有休息你们再一起回来好不好？我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都带上。”
　　范青柠猛地抬起眼，她看了一眼妈妈，又看了一眼爸爸，然后垂下眼，默默吃碗里的饭。
　　范教授一直盯着女儿女婿，他就觉得不对，范青柠不是那种得理不让人的性子，丁瑞阳大老远跑过来接她，即便有再大的火气女儿也不会这么冷淡地对他，在以前恐怕小两口早就冰释前嫌腻歪在一起了。
　　内厅电话铃声传来，范教授准备起身去接电话，范青柠连忙说她去接。
　　奶奶的电话救场，范青柠拉着奶奶聊东聊西，听奶奶闲话家常，从接电话开始，范青柠就再也没回到饭桌上。
　　“女儿想在家住几天，你就这态度，你的女儿不是矫情的人。以后她再有事，宁可住酒店都不会回来了，亏你养了她二十几年，完全不懂她。”范教授看着满桌的饭菜，叹着气说。
　　范妈妈坐在一旁抹眼泪，她何尝不想留女儿多住几天，。可是，嫁得那么远，女婿已经过来了，她能怎么办。
　　第二天，在岳父岳母千叮咛万嘱咐声中，丁瑞阳带着老婆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