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55、成衣舍的红利

　　自从结婚丁瑞阳觉得每年的新年假期都是忙碌而短暂的。带着老婆两边吃团年饭，给两边的长辈拜年，陪老婆参加范氏的股东大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休整第二天就要上班了。
　　这次陪范青柠回家，丁瑞阳没见到卢远博，他早就从范青柠的邮箱里知道卢远博不会回来，美国当地一个不错的公司聘请了他，圣诞节之后开始工作。
　　“你们成衣舍去年的效益怎么样？”丁瑞阳双手抱胸靠在门框边，问正在收拾行李箱的范青柠。
　　“稍微好一点，全部都是老主顾关照。”
　　“挺好的，现在都是留住老主顾发展新客户。”
　　“设备跟不上，速度太慢怕主顾们嫌我们误事。”每次谈到这个问题，范青柠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每年的红利可以拿多少？”
　　“去年的还没具体算出来，每年利润的一半留在成衣舍，另一半大哥拿双份，我们一般最多也就十几万，最少的时候五万左右。”范青柠没有任何不悦。
　　老婆对自己如此坦诚，丁瑞阳心里很舒爽。
　　“你的这些红利都存在银行了吗？”
　　“没有。”
　　见范青柠没了下文，丁瑞阳吸了口气说；“青柠，我们用这笔钱付首付买个大房子吧？我想每年过年把两边的老人都请到我们这里来，一来我们不必辛苦到处跑，二来人多也热闹。”
　　范青柠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他，好久才说：“我所有的红利现在取不出来，当时委托的时候我们都有言在先的。你的想法我很支持，过几年吧。”
　　“怎么会有取不出来的，无非是损失一些利益。哪家公司？我去跟他们说。”
　　“是远博，我的红利六年前开始都是远博在帮我打理。”
　　丁瑞阳猝不及防地噎了一口，自己苦心经营这几个月绕着圈子套老婆的话，哪知老婆完全不藏私，这么的开诚布公，丁瑞阳不知是喜还是愁。
　　“我取不出来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当初我们设定二十年的期限，现在还没到期，我想守信用。”
　　“为什么当初会设定那么长的时间，人的一生没有几个二十年。”
　　“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都不管这事，远博是做这个的，有他打理我们不用操心。”范青柠走到丁瑞阳身边，双手攀着他的胳膊说。
　　“为什么从没告诉我，你说过你对我没有秘密的。”
　　“这也算秘密？我的父母给我买了好多理财和保险，各个公司的，各种兑付的，这都是秘密吗？都得告诉你？前不久我刚拿到了一个五万元的理财到期红利没跟你说，也算秘密？”范青柠停了停，抿嘴笑笑接着说：“其实这些你都不会想知道，我有多少私房钱你也不会过问，我知道你关注点在哪里。”
　　丁瑞阳看着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没搭上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希望能和范青柠很正面地聊到这个话题，现在聊上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范青柠就像从没有过这事一样，似乎自己不问她就想不起来。
　　家事真是比工作难办许多。
　　他愣愣地看着范青柠。
　　“我的事情你是不是都不满意？”范青柠见他略有失神，问道。
　　丁瑞阳有种说不出来的疲倦，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就觉得自己用尽浑身力气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让他心有不甘又束手无策。
　　他没有回答范青柠，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小阳台上，靠着一株金钱橘盆栽坐下来。
　　阳台上摆满了各种花草，都是岳父岳母来做客时在花市购买的，丁瑞阳盯着它们，神情很沮丧。
　　范青柠好半天才收拾完从娘家带回来的行李，她明白今天的话题不是空穴来风。丁瑞阳不会想要买房子，他讨厌热闹，不喜欢与家人太过密切，甚至今年都不想去他父母家拜年，他绝不会为了把两边的老人接到一起买个房子。
　　就即便真想要买房子，他也万万不会要范青柠的老婆本做首付，范青柠再了解不过她这个大男人老公，每次范青柠要支付一些她自己的额外费用，想用自己的卡买单，丁瑞阳知道了就会很不高兴。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范青柠也懒得多费神，刚从娘家回来，听到什么也是有可能的，在这方面他过不去的坎太多了，范青柠觉得自己完全不用理会。
　　不到六点天就全黑了，丁瑞阳起身往里走，范青柠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他看不见她脸上的情绪，丁瑞阳只见到柔和灯光下她美丽婀娜的背影。
　　除去工作他的一切快乐都在这个女人身上，听她弹琴低语，陪她散步逛街，哪怕是和她小有斗气，只要和她在一起他都觉得幸福无比。
　　怕什么来什么，他不知道卢远博为什么没有对范青柠捷足先登，他就觉得卢远博随时对范青柠密切关注，随时等待她回到他的怀抱。
　　见到卢远博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怕哪一天范青柠突然厌烦自己了，想逃离了，再和卢远博碰到一起时，他就永远失去了范青柠。
　　丁瑞阳觉得自己的心在胸口迅速扩张，肿胀撑得他难受，那种凌迟般的支离破碎从心底穿过，慢慢席卷全身，他觉得自己挨不过去了。
　　他疾步走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她，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他的手臂不断在用力，好让他把胸前的这个人箍得更紧，他只想抱紧她，紧得让任何人都不能从他怀里抢走。
　　范青柠猝不及防，她想转过身面对丁瑞阳，可是她动弹不得，她想说话，她只觉得自己肋骨剧痛呼吸都困难了，慢慢的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开始发闷，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还能活动的双手抓住丁瑞阳的手臂，用自己仅有的力气在他的手臂上挠出一道道血印。
　　手臂上一阵刺痛让丁瑞阳忽的清醒过来，他赶紧松开手，范青柠直接滑坐在地上，她眼眶红红，脸色苍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丁瑞阳才清醒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他紧张地扶起范青柠走到沙发上坐下，范青柠缓和过来，她发现他一直盯着她的脸，眼睛里全是慌张、担心还有心疼。
　　她皱了皱眉头，把头靠向丁瑞阳的胸口，她感觉到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丁瑞阳开始用手慢慢摩挲着范青柠的背部，给她顺气。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沉默横亘在他俩之间。
　　“青柠，我害怕卢远博联系你。”好久，丁瑞阳打破了沉默。
　　这是第一次从自己老公嘴里听到他说害怕两个字，范青柠眼睑微微抽动，刚才自己差点被他闷死，就是因为卢远博让他失控？
　　“你……爱过他吗？我一直都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认识我前没有选择他，你的家人特别是你的哥哥们都很喜欢他。”
　　范青柠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回答他，她没有什么可以跟丁瑞阳说的，就算有事也都是别人的事。
　　见范青柠没有回答，丁瑞阳也没追问，他抬起手臂，被挠破的地方沁出了一颗颗小血珠，因为密集加上不规则，看上去有些恐怖。
　　以往自己受伤，范青柠会心疼得掉眼泪，然后赶快给他处理伤口，她会轻轻地吹着伤口，暖暖的气息拂过，他觉得伤口连同他的心都痒痒的。
　　今天的伤口是她挠的，到现在她都无动于衷，丁瑞阳心碎一地。
　　“即便没有远博你也会有别的假想敌。”范青柠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抬头看了丁瑞阳一眼，不带任何情绪。“慕苏合不就是最好例子吗？你现在不追究他了，又回到了旧目标上面。”
　　“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不想被这些人打扰。”丁瑞阳嗓子沙哑。
　　“他们没有打扰到我，只是你被他们打扰了。”
　　范青柠想站起来，丁瑞阳连忙把拉住她。
　　“伤口再不上药就会感染了。”她说。
　　丁瑞阳也站起来，跟在她后面进到房间。
　　范青柠很熟练地拿出棉签，开始给他清洗消毒。
　　丁瑞阳盯着她的脸，他很憋屈，自己被同事称为文武双全，但就是面对自己的老婆他束手无策。
　　“詹檀喜欢远博，很喜欢很喜欢，为了远博她什么事都能做。她很能打架，就是因为远博练跆拳道，她找一切机会接近他，也跟着练。她最初对我好，就是因为想通过我讨好远博，她知道远博家跟我家是世交。有一次远博生病了我去看他，发现詹檀在他家，好半天才开门，她的表情很尴尬，远博……光着臂膀在床上睡着了……”范青柠边帮他擦拭着伤口边说，“结果我和詹檀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我没告诉你是因为这是他们俩的事情……”
　　丁瑞阳的思绪像从海底漫游到浪尖，似乎又顺着山谷飘向深潭，他不知道能到哪里落脚。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爱范青柠，现在似乎思绪中有了一丝的答案，虽若隐若离模糊难辨但足可以让他猜想透彻。
　　他这个美丽的傻老婆其实就是个十足的受气包，从小被哥哥欺负，被同学孤立，被闺蜜反水，还活得悲天悯人，甚至对她自己的劲敌沈璇，她都报以同情觉得她可怜。
　　丁瑞阳心中的那份坚韧已经化为无形，自己拼了命地爱她想她，应该就是老天爷要范青柠帮他弥补他生命中缺失的那份柔软，她就是他灵魂中缺失的那一部分。
　　他把她的脸捧起来看向自己，宠溺地说：“就我不欺负你，你还总气我，哪里找我这么好的老公。”
　　“你还没欺负我，那这是什么？”范青柠指着丁瑞阳手臂上的伤口。
　　“你挠的，我身心都是为老婆受的伤。”
　　“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这要是给你们领导知道了，又觉得我拖你后腿了。”
　　丁瑞阳抱住她，把自己的唇贴上去，吻住了那两片香唇，范青柠慢慢软倒在他怀里。
　　只听得唇齿中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明天跟卢远博说，撤销你们的约定，老公亲自给你做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