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54、慕苏合的邮件

　　一大早下起了大雨，范青柠难得在北方嗅到空气中的润湿，初冬的雨水冰凉凉，但她满心欢喜。
　　她忘记了昨天的不快，坐在车上对着送她上班的丁瑞阳嘻嘻地笑着，还好心情地哼起了歌。
　　丁瑞阳昨晚也睡得不错，静谧的晚上老婆在身边，他觉得踏实安稳。他侧头看向范青柠，看见老婆娇笑如花，正好范青柠也侧目望向他，两人相视一笑，继而都笑出声来。
　　恋爱时才有的甜丝丝黏腻腻又回到了他们身边，丁瑞阳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牵着范青柠的手不住地凑向嘴边亲吻着，惹得范青柠咯咯笑不停。
　　下车时，丁瑞阳拽住她说：“我们像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好久丁瑞阳都没说过类似的话了，范青柠不知他哪根神经又被绊动了，回头看向他，发现丁瑞阳的眼睛里热情的火苗一纵一纵，那是恋爱时范青柠经常能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的神情，一股暖流从心底暖至全身，她对着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范青柠早上的好心情是发自内心的，嫁到北方之后，每年秋冬她就会因空气干燥流鼻血，室内的加湿器都无法控制她的不适应。
　　难得一个雨天，范青柠想走去单位，好好享受一次润湿的空气，丁瑞阳却把她塞进车里。
　　昨晚自己还准备好好的对他兴师问罪，哪知道他像没事人一样，完全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一大早又秀恩爱疼老婆，搞得范青柠再提这事显得很不合拍。
　　她还是想找个机会跟他聊聊。
　　丁瑞阳一直想着老婆邮箱里的那点儿事，当务之急是要把范青柠每年的红利从卢远博那里拿回来，他不知怎么跟范青柠提这事。
　　本想今天早上先从慕琬合回来的消息入手，慢慢深入地问下去，范青柠会被自己绕进去，趁机跟她说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早上从起床开始范青柠就很兴奋，甚至不顾室外的低冷开窗户嗅着润湿的空气，看着老婆婀娜玲珑的身体轻趴在窗台上边笑边跟自己说话，他实在不想因这些外人破坏这个美丽晨间的浪漫。
　　还是再等等，离春节不远了，春节陪老婆回去参加了股东大会，到时候顺便问起不会引起她的疑心。
　　一天忙忙碌碌，收集资料、开会汇总、制定方案，丁瑞阳完全没有空闲，等他忙完了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
　　糟糕，还答应去接老婆下班，丁瑞阳看看窗外，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他连忙打电话给范青柠，范青柠已经给他留言，要他下班直接回家。

　　还是家里舒服，空气芬芳馥丽温暖如春，老婆温言细语笑意盈盈，丁瑞阳舒心地半躺在沙发上等晚餐。
　　范青柠的厨艺日渐精妙，今天做的干烧小黄鱼色香味俱全，完全得了范妈妈的真传。
　　给丁瑞阳碗里加上了青菜，两个人边聊边品尝小黄鱼的味道，想起了当年丁瑞阳第一次约会范青柠时两人在湖中游船上吃鱼的情景，丁瑞阳大笑范青柠傻，还以为自己是羽佳来采风体验生活。
　　他凑向范青柠问：“如果当时知道我不是羽佳，你会答应我的约会吗？”
　　“不会。”范青柠很快地回答。
　　“为什么？”丁瑞阳收住了笑容。
　　“当时事情多得做不完，哪有时间应付其他的。”
　　“为什么羽佳可以？”
　　“我崇拜他，愿意为他效劳。”
　　丁瑞阳听后气得呼哧呼哧盯着她，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吃饭吧！哪年的事情了，又喜欢问，我回答你又不爱听，想逼着我撒谎？”
　　“慕琬合要回来的消息谁告诉你的？”丁瑞阳憋不住这个话题，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同事啊。”
　　“哪个同事？”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是不是慕苏合？”
　　范青柠的筷子稍微顿了顿，没有回答。
　　“我说对了，是吧？”
　　“是少董，怎么啦。”
　　“为什么还联系？”丁瑞阳心下还是高兴的，范青柠没有骗他。
　　“极少联系，慕总走的时候想带我走，说好好栽培我，我没法跟她走，她就把我调到了少董的部门，说如果以后她泰国那边的事情理顺了回来工作要我再回到她身边。就是她在泰国的时候，需要这边公司的资料也是找我帮她查找。现在她要回来了，少董就是告诉我一声。”范青柠语调轻轻柔柔，似乎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有你的电话号码？”丁瑞阳问。
　　“没有。”
　　“你有他的？”
　　“也没有，职员怎么可能有少董的私人电话……吃饭吧。”范青柠显然有些不悦了。
　　“等会儿你把他从你的邮箱中删除。”
　　“没必要删除，我不会主动联系他，就是删除了，他也可以给我发邮件。”范青柠脸色冷了下来。
　　“那就阻止。”
　　范青柠放下筷子看着丁瑞阳，她就不明白了，怎么这些事情从来就没消停过，自己已经辞去了喜欢的工作，已经没有了再回慕氏集团的想法，怎么就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删除他？”范青柠问。
　　“少惹事，你不在那里工作了，留着干嘛？”
　　“谁惹事了，照你这么说，我毕业了同学的联系方式都要删除；你结婚了，你家人的联系方式都得删除？”
　　“这不一样，你知道的。”
　　“有什么不一样？”
　　“我怕他骚扰你。”
　　“呵，他骚扰我早就被我删除了，不用你说。”
　　“你得让我放心，要不我心里总记挂这事。”
　　“我从不过问你单位的人和事，是因为我相信你。你得相信我，你这样做就是不信任我。”范青柠因为语气激动脸上翻起了红晕。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晚餐不欢而散。
　　本想今天跟他聊要他不要干涉她工作上的事情，自己还没开口，他又唱一出，范青柠觉得防不胜防，感觉自己做的每件事情都不合他的心意。
　　慕苏合就是邮箱中的甲乙丙丁，没有色彩没有情绪，不能由着丁瑞阳胡乱猜测，她决定不理会丁瑞阳对这件事情的胡搅蛮缠。

　　一连好几天两个人都怪怪的，谈不上冷战也没有原先的如胶似漆。范青柠发现丁瑞阳每次看她的时候似乎都咬牙切齿表情怪异，虽然他正在殷勤地给自己碗里夹菜或者顺路送自己上下班。
　　范青柠知道他还是在为慕苏合的事情较劲。
　　这天晚上两人上床休息时，丁瑞阳很小心翼翼地帮范青柠牵床单套被子，范青柠看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噗哧笑出声来，丁瑞阳很受伤地望着她。
　　“不就那点破事吗？值得你一大男人这样，这被别人知道还不又说我影响你，耽误你了。”范青柠说。
　　“就你觉得是破事，就是破事也是我最大的破事。”丁瑞阳气不过。
　　“你就别管这事了，它真的就跟空气一样。”
　　“慕琬合回来你还想回慕氏集团？”
　　“没想，出都出来了还回去干嘛。”
　　“那不就行了，反正不回去了，留着不相干人的联系方式干嘛？”
　　范青柠侧过身面朝里，赖得理他。
　　她觉得丁瑞阳没为自己着想，慕苏合-慕琬合-师哥师姐-自己的老爸，如果删除了慕苏合被他知道了，慕琬合会知道，师哥师姐会没面子，连带着自己的老爸也受连累，师哥师姐会觉得老爸养了个很小家子气的女儿，而且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自作多情。
　　就这么个理由她不觉得丁瑞阳不知道，她懒得解释，她觉得就是说了丁瑞阳也不会理会，他还是会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
　　本来好好的生活，硬是每天被这些事情包裹着，范青柠觉得心里燥燥的，随即叹了口气。

　　丁瑞阳没想到范青柠这次这么固执，不就是删除一个没必要的联系人吗？就这么跟自己拧着。
　　他知道范青柠不是那种不负责任虚荣势利之人，这小妞就是有张好看的脸和一个很强的学习头脑，其他的真够让人操心的，要不怎么范氏一家当初心急火燎地相看自己把范青柠早早嫁掉。
　　就像奶奶说的，范青柠在家多待一天长辈就多为她的将来操心一天，不是孙女不优秀，就是太容易招人眼，将来没个人护着疼着，范氏一家会心疼死。
　　慕苏合真极少发邮件给范青柠，范青柠离开慕氏集团后一共联系了五次，其中四次都是在刚离开公司时，慕苏合向她问询客户的一些信息，另一次就是两个月前告诉她慕琬合要回来的消息。
　　因为这件事情，他觉得范青柠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只要提到这事或者涉及到有关的事情，哪怕只一点点联系的事情，范青柠就敏感地回避，虽是柔柔的，但也是态度明确的。
　　丁瑞阳对此事暂时放下手，他觉得两人这么大张旗鼓地讨论过这事情，虽没有达成他的心愿，料想范青柠也知道如何行事了。

　　丁瑞阳纠结慕苏合的事就是个引子，自己真正生气的是卢远博，到美国也有几年了，怎么就阴魂不散。将近新年，他的邮件更加频繁了，都是围绕他们的基金在讨论，范青柠回复时也言简意赅，说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每天丁瑞阳都会进范青柠邮箱查看一遍，其他来来往往的信件他都大致看一遍，重点就是盯着卢远博。每次看完之后，他都会完全擦去痕迹，恢复到邮件的原始状态。
　　回家聊天，丁瑞阳不像原来口无遮拦想啥说啥，他尽可能地避免聊到邮件中的主题，每次聊天都和范青柠的邮件有关，他怕范青柠会察觉。
　　有一次两人散步，范青柠笑笑说：“其实我还蛮感谢慕苏合的，至少你在关注我和他的时候，忘记了嘲讽我和卢远博。”
　　丁瑞阳听了，气得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