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墨》唐煜

40、惊闻真相

　　房间里，烟月正偎在榻边轻声慢语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细细说与韩墨。卫静姝盯着烟月一刻也未曾松开的手与脸上温柔如水的笑容，心里更不是滋味，姐姐何时曾对自己这么笑过？一时恨起，心里直埋怨师父为何要救她。
　　罗岳浑然未觉自己徒儿心中的九曲十八弯，上前仔细检查韩墨身体，半晌，点点头：“韩庄主能醒转，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多谢罗前辈。”仍虚弱的韩墨，尽力抬头，算是施礼。
　　罗岳摆摆手：“你刚醒，不必如此，老夫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你昏睡时日过久，肌体有损，恐不能行动如常。待我调了药浴方子，你继续药浴，辅以康健肌体之法习练，当可慢慢恢复如常。只是这旧伤顽疾……”
　　烟月忙对罗岳恭恭敬敬施礼：“罗前辈医术高超，定可妙手回春，望前辈救她。”
　　罗岳拧眉不语，卫静姝看师父如此，上前一步：“我师父医术世间罕见，既答应要救，便不会食言。姐姐可是忘了，救人之初，我师父业已言明，定让她醒转，至于这内伤，师父并未应承。况且这人现在不是挺好的，相信这内伤也无甚影响，也无需我师父再劳心费力了。”
　　“姝儿！”罗岳用眼神制止了卫静姝。
　　“你！”烟月狠狠瞪了一眼卫静姝，欲再开口央求。榻上韩墨微弱的扯了扯烟月衣袖。烟月立马转身“阿墨。”依旧温言软语。
　　卫静姝眉头一皱，欲再开口。
　　罗岳轻咳制止：“咳咳，庄主内伤并非完全无望痊愈。待老夫斟酌斟酌，这几日庄主就继续药浴吧。”
　　烟月复又带了笑容连连道谢。
　　卫静姝看她全副心神都在韩墨身上，抿了嘴，暗暗调匀呼吸，状若平静的退出房间。
　　临州的四月有些热闹，朝廷派了钦差彻查私盐一事。罚没了大盐商尹靖河的大半家产，免了刑责，撤了临州知府，牵连出一大批官员。
　　据说京城中的纪王爷也牵涉其中，皇帝震怒，亲自训斥，罚其禁足半年。本要降旨意杀头灭族一众人等，端王爷苦苦哀求，才免了死罪。此事沸沸扬扬，足有月余方才尘埃落定。可怜临州尹家自此没落，锦衣玉食的日子一去不返。
　　眼看这几日，父亲病势渐去，日益康健，卓瑾瑜特意早早自医馆回了卓府，欲寻母亲再提平州之行。
　　甫一入府，便看见家丁护院皆往前厅跑，兰儿急忙拉住一人问道：“发生何事，如此惊慌？”
　　“小姐，兰儿姑娘，是尹府的少爷，要寻小姐，我们说小姐不在，他便带人硬往里闯，要见老爷。”
　　卓瑾瑜心中一紧，快步向前走去。
　　前厅，尹相之已有些癫狂，面目狰狞：“舅父，我明日便来迎亲，表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放肆！”卓谦气的发抖，尹相之口无遮拦，直说尹家如此全是表妹所害，因此退婚文书不作数，逼着卓谦将卓瑾瑜嫁给他。
　　卓青志立在一旁，手暗暗放在佩剑上，目光紧紧盯着尹相之几人，若有对父亲不利，随时拦下。
　　“你尹家作奸犯科，敛不义之财。如今事败家落，干你表妹何事！当初你挑唆诬陷，设计栽赃，我未曾追究，终究是念着血脉，早知道你如此奸诈阴险，我就不该将瑜儿许配与你！如今既已写下了退婚文书，便再无嫁娶之说，你走吧！”
　　卓母见尹相之带人不管不顾冲进来时，早已惊慌，连连吩咐：“快，快去尹府将妹妹、妹夫请来。”
　　“母亲莫慌，孩儿在旁，定不会让他伤了您和父亲。”卓青志在一旁安抚。
　　“哈哈哈”尹相之狂笑，面容更加扭曲：“如果不是表妹，我尹家怎会惹上那端王爷，尹家又怎会沦落至此！”声音更加尖利，“舅父若不将表妹嫁我，我定要她身败名裂！舅父还不知道吧，那韩墨……”
　　“住口！”卓瑾瑜匆匆赶至，意识到尹相之要说什么，出声拦下：“你我本就已毫无瓜葛，你厚颜无耻又来纠缠，是何居心？！如今尹家至此，你不思侍奉姑父姑母，重振家业，乃是不孝！何况卓家日前为你尹家一事，上下打点，前后奔忙，才得保你一家性命，你竟如此恩将仇报，当真禽兽不如！”卓瑾瑜脸色涨红，胸口起伏，显是气的不轻。
　　看到卓瑾瑜现身，尹相之有一瞬间怔愣，低低的喊了一声：“表妹，之前那些我都可既往不咎，只要你嫁给我，我们两家仍可像从前一样和睦。”
　　“你妄想！”
　　尹相之一呆，“表妹……”
　　卓青志见状，忙吩咐道：“来人，带表少爷回去！”
　　便有几个家丁上前赶人，尹相之带来的两三人根本阻挡不住。
　　慌乱中，尹相之“唰”的抽出佩剑，“都给我滚开！”一时众人被他震住，俱都停手。
　　“舅父，原本我想娶了表妹，侍奉你与舅母，尹卓两家前程如锦，万万没想到，只因一个韩墨，表妹竟将尹家残害至此！如今我尹家败落，散尽家财，你卓家倒落个身世清白，富贵太平，天道何在？！”
　　“尹家如此，本就是你们咎由自取！倘再不知悔改，岂是家财散尽可免之祸？君子当以德立世！”卓谦怒声道。
　　“哈哈哈哈哈，舅父口口声声以德立世，不如你问问你那宝贝女儿，韩墨究竟是什么人！”
　　“尹相之！”卓瑾瑜心惊肉跳。
　　“你那宝贝女儿早已与那韩墨行假凤虚凰之事！那韩墨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她就是前朝暴毙的卫贵妃！”
　　“尹相之！！！”卓瑾瑜变了声音。
　　“什么！”卓父卓母齐声惊呼。
　　卓青志察言观色，惊疑不定，唯恐双亲有何闪失。“他已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给我绑了送回尹家！”
　　卓谦此时如五雷轰顶，摇摇欲坠，卓瑾瑜忙上前：“父亲，父亲！”
　　卓谦看看她：“……你说，他说的可是事实？”
　　“父亲……我”卓瑾瑜自幼不曾欺瞒父母，一时无言。
　　卓母见她无言，眼睛睁大，双唇颤抖：“瑜儿！你……”
　　卓瑾瑜见双亲如此，唯恐有失，却又不忍心撒谎欺瞒，低声道：“父亲，我先扶您回房。”
　　卓谦此时并不理会其他，伸手抓住卓瑾瑜手腕，“你说，那韩墨到底是何人？”
　　此时厅中人已走大半，只余了卓青志及父母，兰儿。卓瑾瑜见事已至此，含泪点头。
　　卓谦双目怒瞪，胡须颤抖，卓母颤声：“你可与她，与她……”
　　“母亲，我们并未……并未如他所说！”
　　冷不防卓谦劈手打了卓瑾瑜一耳光，众人皆惊，嘶哑着声音：“逆女！白读了圣贤！青志！即日起不许她出府半步！”
　　“是，父亲。”
　　“父亲。”卓瑾瑜不顾脸上的火辣，想要上前扶着几欲站立不稳的卓谦，却被父亲一把甩开。
　　卓母脸色煞白，呆坐堂上，连卓谦颤颤巍巍离去都未曾发觉。卓瑾瑜见双亲如此，心中大痛，跪倒在母亲面前：“母亲，女儿不孝……”
　　卓母目无焦距，充耳不闻，半晌方道：“是我助纣为虐。”一闭双目，老泪纵横，仍强撑着身体，缓缓走出前厅，再未回望卓瑾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