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正浓「京剧」》关山五十州

32、叁贰

　　几个人在外面还是吵的不可开交，怎么说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高寨村的觉得王刘村的不讲道理，王刘村的又咄咄逼人，一言不合就提起之前的事儿，好声好气还没说几句就又闹了起来。

　　沈砚朝扒在门缝上往外看：“他们还要吵多久啊？”

　　沈叔放下手机，琢磨了一眼坐在墙角处的阆知穆随后郑重其事的起身：“让我出去看看。”

　　沈砚朝刚一抬头的功夫，沈叔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一见到沈叔出来，这帮子人也不吵了，村长脸上愧意难当，急忙拉过沈叔的手赔礼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了团长，让您看笑话了。”

　　“没事。”一双粗糙的大手磨砺着，沈叔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

　　“你就是那个戏班子的领头人吧？”幺三儿又恢复到吊儿郎当的样子，沈叔打量了他一眼，“我是。”

　　于团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沈叔已经准备动粗把这个人撵出高寨村了。

　　“大家都消消气，”于团开始打圆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对不对，有什么问题，咱们坐下来商量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这么多年，他们王刘村怎么欺负我们高寨村的？”

　　“就是！”人群中一众村民愤愤不平，幺三儿也是不依不饶：“到底谁欺负谁！你们高寨村的都穿一条裤子把我爷害死了！”

　　眼看着又要重复吵起来，于团赶紧做了个停的手势，“那你现在有什么需求？”

　　“我能有什么需求，”幺三儿双手插兜，叼着烟坐下，“就想让你们去我们高寨村也唱一唱。”

　　阆知穆从房间里出来，不等一群人开口，她冷冷吐出两个字，“理由。”

　　幺三儿一时间没找到是谁在说话，看清是阆知穆后满脸不屑：“你一个小孩还跟我要理由了。我今儿坐在这儿就是理由。”

　　“你不说出个理由，我们凭什么去你们村唱？”阆知穆定定的看着他，看的他心里发麻，胡婶应和道：“就是，你让人去唱，又不想给钱，总得给个理由吧？”

　　幺三儿显然急了，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这是你们高寨村欠我的！”

　　“你没有理由就算了，连个请人的态度都没有，你倒是说说哪来的理？”沈砚朝双手环胸，走到阆知穆的身边为她撑腰。

　　幺三儿欲言又止，看着对面的众人。眼神里说不出的复杂，他掐了烟，外面天已经透黑，吵闹声狗吠声，还有墙上老式挂钟走针的声音。

　　原本两波人的对峙，现在成了三个，好在这个幺三儿只是个空有其表的，平时嗓门最大，但是脑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典型的吃软怕硬，拿住一个把柄就能把高寨村箍的死死的，尝过了一个甜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说实话，他夺过来的没多少是他想要的，只不过习惯成自然，无论好坏，高寨村能有的，可以有的，王刘村都要有。

　　“我不管，反正这戏你们必须唱！”幺三儿开始耍起了无赖，一根烟抽完又点上一根，沈砚朝压根就不想搭理他。挽住阆知穆的手转身就走：“别理他，我看他是空手套白狼多了！”

　　“你说谁空手套白狼呢！”

　　“你呗，还能有谁？”沈砚朝才不怕他，毕竟自己也没欠他什么东西，底气自然足。

　　“要我们去唱也行，你得给演出费知道吗小伙子？”于团见阆知穆准备离开，他撂下这句话后。也要走。

　　幺三儿咬牙切齿，村长赶紧又调和道：“我们村所有的演出费都是我们村民自己出的。幺三儿，你要是真想请人家去唱。你就回去让村民投个票。给点钱对不对。”

　　幺三儿垂着脑袋又抽了一根烟，什么话都没说，将烟头弹到外面，利索的踩灭，“我们村出一半。”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招呼着一帮子兄弟走了。

　　沈砚朝站在水泥阶梯上看着那个吊儿郎当的背影，嗤鼻：“神经病！”

　　“就是一无业游民给自己找事儿干呢！”于团这样说着，正好被村长听见。

　　村长一张黄褐色带了沟壑的脸皱的更紧了：“平时他也不这么难缠啊，怎么今天就非要你们去王刘村？”

　　阆知穆凑过来：“村长，他平时不是也来捣乱吗？”

　　村长摇头：“来是来，但是不会待的太久，如果我们不理他，他自己也走了，实际上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他是他爷带大的，对他爷的感情深，所以我一直对他一直心中有愧。”

　　村长边说边招呼着于团和沈叔过来，两人凑到村长的面前，村长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摸出一沓钞票来，于团吓了一跳：“村长您已经给了我们演出费了，这是干什么？”

　　村长将钱塞进沈叔的手中：“这是王刘的，我只能给这么多了，差多少你们先他去补。”

　　“村长，这…您真要…”于团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村长。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阆知穆将手缩进衣袖里，“真的要去吗？”

　　有钱赚，自然而然是要赚的。沈叔一跺脚：“唱！”

　　——

　　高寨村和王刘村的恩恩怨怨鸡毛蒜皮的小事，阆知穆没怎么弄懂，但是既然是要唱，那就唱好，唱足，只是可惜的是沈砚朝她的请假时间就要到了。根本不可能在陪着阆知穆待在这里了。

　　她还想着要不要和钟语沟通一下，让她替自己再请几天假，钟语在电话里拒绝的十分干脆，这么离谱的事儿，沈砚朝居然要她干第二次。

　　“素素，我要和你说个事儿。”沈砚朝推开门进，阆知穆正在收拾衣服，床边放着她借给她的裤子。

　　阆知穆头也没抬，“是不是要回去了？”

　　沈砚朝点头，“嗯，”她头一次这么闷，“对不起。”

　　阆知穆拉上拉链，抬起头一双炯炯有神的水眸看向她：“说什么对不起啊？”

　　“我非要跟你一起出来，现在还要提前走…”沈砚朝像个犯错的小孩，低头绞着手指，马尾垂到脸上，阆知穆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回去好好学习。”

　　“那你呢？”沈砚朝猛然抬起头。

　　“我也要读书呀！”阆知穆摊开手做轻松状，等从王刘村回去，她也要重新回到以前的学校去读书，戏要唱，书也要读，这是于团给她的命令。

　　“好！”沈砚朝挺直腰杆，利索的背起书包，“那我在学校等你！”她伸出手，做了个击掌的姿势，阆知穆会意，抬手一合，清脆的一声“啪——”

　　二人都笑了。

　　天不亮的时候，于团开车送沈砚朝去车站，阆知穆早早就醒了，也跟着上了车，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的话，什么坐车要注意自己的行李和包包啊，回学校要努力训练和学习啊。

　　沈砚朝一连点头，直到太阳东升，洒下一片金黄，连带着空气都清新了许多。阆知穆嘱咐了一堆后，又帮沈砚朝调节了包袋，沈砚朝忍不住偷笑，被阆知穆逮了个正着。

　　“你笑什么？我说的话你记住没？”

　　“是是是是，我都记住了。”沈砚朝做了个敬礼的手势，“素素，我感觉你变了。”

　　阆知穆手上动作没停：“哪里变了？”

　　“说不清，”沈砚朝挠头，“就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比如今天，”她突然神秘的凑过来，阆知穆本能的往后撤了一下，沈砚朝直接动手把人拉的近了些，套在她耳边说：“今天就特别像大姐姐。”

　　热气喷洒在耳廓上，阆知穆头一次能这么清晰的听道自己的心跳声，沈砚朝乖乖的调节着书包的背带，将另一根也调节成了阆知穆调节的长度。

　　沈砚朝很漂亮，她遗传了爸妈的大眼睛，身高，以及翘挺的小鼻子，不笑的时候，深邃的眼窝沉着，干练疏离，恰恰与她的性格相反，阆知穆偷偷观察了她那么久，却也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的打量过。

　　到高铁站的时候已经七点四十了，早春的天气寒凉，阆知穆没从车里下来，看着沈砚朝背包都有些吃力，才突然间缓过来自己刚刚给她调节背带的事情她，她忘了沈砚朝是体育生，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对于她嫌长的带子，沈砚朝是正好的。

　　一直到沈砚朝进了车站里面，阆知穆和沈叔才掉头回家。
　　一路本应该无话，可是偏偏沈叔已经注意到了。

　　“素素，这个是不是就是国华的女儿。”

　　阆知穆没打算瞒着，“沈叔，是她。”

　　于团卡了一口痰，如释重负般的：“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特别像国华，没想到啊…居然，所以国华现在…”

　　“和我爸在一起了。”

　　于团显然不可置信：“他们还在一起？”

　　阆知穆点了点头。

　　于团一瞬间明白过来。

　　她和沈国华长的太像了，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原本自己还不敢认，现在得到了证实。于团还想再问一些问题，但是由于害怕对阆知穆产生影响。就只能憋回肚子里了。

　　沈砚朝睡了一路，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家了，钟语知道她快要回来了。早早就等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