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开满地》上陌花开

256、第 256 章

　　马车行没一日，就在黄昏时分行到目的地，一处荒凉的小山岗。秋菊跪立一边，一边烧着手中的纸钱，一边看着慕容长征雇佣的乡人将山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铲开，露出里面一个快烂完的竹筒出来。慕容长征面无表情的跳入挖开的坑中，亲手将那快烂完的竹筒小心装入一个精致的瓷罐中。
　　起完此处，俩人连夜又赶往另一处更远的山林间。因太晚了，只能在山林外借宿一户农家。
　　第二日清晨，慕容长征又出钱雇人，跟着他一起进入山林中，起出他养父的骨灰后，这才带着秋菊赶往其养父的老家。
　　“我养父姓云，名江海，曾是幽云关最为著名的护镖客！艺高人胆大，使一手云家祖传枪法，关中江湖人送外号翻江客！”
　　秋菊与慕容长和下跪坐在其娘与养父的合葬墓前，烧着纸钱听慕容长征尾尾道来。慕容长征说到这里，用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云氏江海——芸娘之墓的字，轻轻道：“爹，娘，我带着媳妇秋菊来看你们来了，你们看，她好不好看。她自小聪慧，读书下棋样样来得，还会做生意赚钱，是不是最好的儿媳！”
　　秋菊被他说得略有些不好意思，略转首看着四周。
　　这是一处南府平静的小村子，青山绿水环绕，很是宁静详和。坟墓后就是一处破烂的小院子，木质结构的屋子经不起时间的腐蚀，早已残破不堪。
　　“我娘平日在家，最爱早早起来，做好早饭就来喊我起床，那时我爱赖在床上不起来。这时我爹就会拿着一杆枪进来，一枪就将我的被子从身上挑起，枪尖对着我道：如此偷懒，如何能学得云家枪法？明儿四更要是没起，以后就不用再早起了！”
　　“我怕我爹真的不再教我枪法，自此总是四更就起。我爹不但教我云家枪法，只要他会的他都教，并日日在身边敦促。我娘每每就在旁边，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含笑看着我们”慕容长征说到这里，转身看着秋菊道；“妹妹，可愿看我舞枪？”
　　秋菊点点头，他这才起身去那破烂屋子一阵翻找，找出一柄枪头都快锈没的长枪，拎起就于墓前舞动起来。
　　思念的人远去了，留下的人除了哀伤外，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一番枪法舞罢，慕容长征跪坐墓前，哭得跟个孩子般。
　　秋菊在一边静静等着，等他情绪发泄得差不多后，才将其扶起道：“爹娘跟天下父母一样，没有什么比儿女们过得好更重要。你只有将自己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这才是爹娘最愿意看到的，也是最喜欢看到的。”
　　慕容长征“嗯”了一声，才渐渐收起啜泣声。俩人并没马上离开，是秋菊提议再住几日的。在村子云里正家里借住后，秋菊出钱托其购买了一百亩村子周边的田地，拜托给这位里正打理，言明这些田地的收入是给小云村的祭田，用于村里宗祠祭祖和村学的开销。在办好田地的手续后，秋菊又留下一笔钱，让云里正翻修云家祖宅，做为村里的村学所用，而唯一的条件则是村里人需照管好云江海和其娘子的墓。
　　小云村里正对这从天上掉下来好处那是千恩万谢，前两年的大旱，村人们元气大伤，两年才有所恢复，现在又有了祭田，再有了村学，娃儿们读上书，以后村子和宗族只会越来越兴旺。拍着胸脯跟慕容长征和秋菊保证道：“云涧川表弟和表弟媳，你们放心。我必会让族人好好照顾好云叔和婶子的墓，若有半点不妥，必遭老天爷五雷轰顶”。
　　这位里正说完，又问清了慕容长征与秋菊在京城的住址，这才带着族人将他们送上马车。
　　回程的途中，慕容长征才在马车上拥着秋菊感谢：“多谢妹妹，替我设想如此周全。”
　　“我就是出个主意，用的银钱还是你存在我这儿的。以后有空，清明时节可常常来看看，可好？”
　　“好，好，都听妹妹的！”慕容长征说完，更加抱紧秋菊不撒手。
　　秋菊任他抱着，并轻拍他的后背。这一趟下来，慕容长征在她面前更爱表现得像个孩子般，要是给他的手下看到一向高冷的副统领是如此模样，还不知要如何才能闭上张开的大嘴！
　　俩人赶回京城，才入京就发现京中气氛相当不同，街上行人少了很多，而往来巡逻的除了班房捕快，更多的是身着盔甲的士兵。秋菊一入府，见过爹娘后，才从李心欢口中得知，皇室在各地分封的宗族们和各州府的百年世家旺族，打着入京面圣，关心圣体的旗号，派人涌入京内。其中以蜀州的蜀王、西府的长安郡王、东府的稳定侯为代表。这些人除大批随从外，蜀王更是带了一千府兵入京；长安郡王是八百随护，但那些人一看就是长年操练沙场之人；稳定侯只带了一二百人，但族中出色的子弟却带了五六人，而蜀王与长安郡王则各带有一名家中少年。其它势力小些的各方，只要与皇室挂上些钩的，都或多或少带了几位族中的子弟。这等情况是为何而来，不言而喻。
　　慕容长征闻言没再多待，赶紧辞别赶去京效大营，看来京中又要风云突变了。
　　这种情势对秋菊这种小人物来说自是没有什么影响，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是老爷子。老爷子前不久被任命为工部尚书了，原尚书是祈氏祈善，今年开朝不久就辞官荣养老了，而老爷子在献上一份治理河工的奏折后，就被长公主代下喻令任命为工部尚书。石柱去年终在翰林院考核中了获得甲等，官升一级，现为正六品编修。
　　老爷子从任职工部尚书后，家中就天天有人递帖子上门，除京内各项正常应酬外，其余都是涌入京中的各方势力所派的帖子。一般老爷子都会推掉或不理，但总有无法避免的场合，需要他去，所以老人家最近那是相当忙碌。所幸他出门，石柱一般都会跟着，秋菊才放心不少。
　　在此期间还有两件喜事，一是程朗上京了，程夫人带着程睿一起跟着来了，反而是程老爷留在了青阳。用程夫人的话说，老太爷刚走，程老爷是孝子要守满三年孝，不好远离。春兰最为开心，这样她就可以一家团聚了。程夫人上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京内购买了一套住宅，前后五进。一收拾好宅子就将自己的老母亲王老君从王府接来住下了，说要尽尽女儿的孝心。不过也有不开心的，春兰跟程朗团聚时，发现睿儿不认得她了，反而跟一个叫瓶儿的丫头亲近。这个丫头以前是程朗书房伺候的，自程朗与春兰上京后，睿儿总爱找她玩，时间一长，程夫人见睿儿与她亲近，就将他调到睿儿的院子里。
　　春兰回石府说起此事，秋菊还有些忧心。反而是春兰不以为意，淡淡道：“不过是一个想往上爬的丫头罢了！顶天想的也是一个姨娘位子，不足为患！”
　　秋菊听后看看她大姐，春兰富态而有端正的坐在位子上，一举手一抬头间，已隐隐有程夫人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出来。
　　对于春兰的话，李心欢最为赞同，相公同款优秀，丫头位怀春惦记原也是常理，至于给不给这些丫头机会，就看她们心情好不好了！
　　“那大姐和大嫂不反对大姐夫和大哥纳妾？”秋菊问道。
　　李心欢闻言看着秋菊一笑道：“不是我们反不反对的事，而是看你大哥和大姐夫有没有心去纳妾。若他们真有心，我们想拦根本拦不住，若他们无心，我们又要操这份心做什么？”
　　“那万一，那些丫头们使些手段，比如这个瓶儿就用睿儿来接近大姐夫，用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怎么办？”
　　“真有万一，就纳进门罢。横竖一个小院子，几个下人的事。”春兰淡淡道。
　　“进了院子，要过什么日子，就要看我们是什么心情了！”李心欢在一旁补充道。
　　“要是她们使些狐媚手段，迷得大哥或大姐夫晕头转向怎么办？”
　　“呵呵，这简单，再放一个更美的更善解人意的到同一个院子，就看哪位手段高了”李心欢与春兰相视一笑道。
　　秋菊听完有些无语的看着大姐与大嫂，不知自己要不要同情同情大哥和大姐夫。这俩人说这些时，完全没有将自己代入妻子的角色，更多的是站在旁观者的身份来说的。而这样只能说明，大哥和大姐夫若真纳妾入府，怕俩人的夫妻情份也就走到头了。
　　春兰毕竟也是当过家的媳妇，拿下一个小丫头自是手到擒来。先是将程睿抱到自己院子，与自己同吃同住，走哪儿都带着他，也花时间陪他玩耍。毕竟母子天性，小程睿没两天就黏着春兰不放了。而那个瓶儿丫头着急了，本来在青阳程府几个月，大公子已是见到自己带着睿儿来，会温柔的唤自己“瓶儿”，偶而抬头看向自己时还会失神一瞬。这要是程睿不要她，不能因此接近大公子，而她年纪早到，只能由管事作主与府中小厮配婚。后面就是俗套的夜送羹汤这种剧情，只不过程朗正在苦读，自是不理会她这等小伎俩，训斥她两句就打发下去。
　　不过这个瓶儿很是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何处，不但没下去，反而走近程朗说道：“公子，您看到婢子第一眼时，曾经脱口叫过“酒儿”这个名字，婢子是不是很像酒儿姑娘？只要公子开心，婢子不介意当酒儿姑娘的替身的，真的！就让我留在公子身边吧，婢子愿意做您的酒儿姑娘”。
　　程朗听到她说酒儿，看着那双相似的眼睛，微微失神起来。此时门外早因下人的禀报而行至书房门外的春兰，沉默的站在那儿，注视着室内接下来的情况。
　　好在程朗是个清醒的人，失神一刹即过，然后一挥手就让进屋的小厮位将这个瓶儿丫头拉了下去。程朗走到门口的妻子身边道：“有些事，藏在我心中多年，今晚娘子可有时间听为夫说一说？”
　　春兰温柔的望着眼前的相公，微笑着点点头。她一直知道他心中有一处不能碰触之地，今夜相公愿意敞开给她看，她自是乐意，看来明儿那个瓶儿丫头可以卖个好一点的地儿，也算是因她而得益了。
　　事后春兰与程朗的感情更加的蜜里调油，惹得程睿小朋友时不时都要跟他爹抢娘。
　　春兰的事只是小事，京中的气氛连普通百姓都感觉到紧张起来。老爷子说宗室们见天带着子嗣往宫中跑，见不到圣上就吵着要见长公主，见不到长公主就要求见德妃娘娘。如此几次三番下来，德妃娘娘就病了。然后就是各宗室们的夫人出马，进宫探病，那守黄门的小内侍，每天接进宫求见的牌子都要接一大盘。德妃娘娘这个病想不好都不行。京外总是不时有骑外快马的兵丁奔入京城，直往皇宫而去。
　　“京外各军所来报，蜀中驻军有所异常，西府和东府也一样，行军痕迹明显，长公主看过军报后震怒。急令蜀地、西府和东府三地驻军指挥使入京述职。”老爷子今儿旬休，坐在书房内与石柱秋菊讨论时局说道。

　　“那三地指挥使会奉命入京吗？”石柱问。
　　“若真有异心，怕是不愿入京的。”秋菊道。
　　老爷子听后摇摇手道：“三地驻军指挥使入不入京，长公主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接到她的诏令后，三地指挥使对诏令的态度”。
　　秋菊与石柱听老爷子如此说，了然的点点头，看来长公主已打算拿三地驻军杀鸡给猴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