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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江湖夜雨十年灯12 ...

  •   豪华酒店的套房,到人员拥挤的唐楼,再到某别院的柴房。
      随着骆烽不讲情面的手段,乔羽琛在贺家的住宿环境,是越来越糟糕。

      越来越糟糕的,还有他的身体。
      每日三餐的供应,没有了,如今只送两个冷馒头来。
      柴房破烂漏风,又没有棉被。乔羽琛饥寒交迫,只住了两天就头脑发晕发热,病倒了。

      但贺家没人又闲心管他。
      贺龙手下的地盘,又被骆烽抢去一块,方才再次过来发疯,指着乔羽琛鼻子,怒骂了一阵。

      乔羽琛听得不甚清楚,脑子里像是装了一锭秤砣,重重地压在他头顶,千丝万缕的思绪念头被压散了,没有其他知觉,除了昏,就是痛。

      乔羽琛挤在茅草堆里,沉沉地想。

      骆烽当上龙头,在他看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之后突然背信弃义,立刻跟贺家翻脸,蚕食鲸吞贺家的势力,乔羽琛就开始觉得不对劲。
      他只以为骆烽有别的安排。
      现在又过去两天了,骆烽都没个动静,甚至连他在巡捕房当差的那便宜父亲,都没个音讯。
      就算骆烽现在实在是忙不过,那至少也该派人去知会乔羽琛的父亲过来救人呀。

      乔羽琛再傻也想明白了。

      系统这些天静若寒蝉,估计想得也和他差不离。
      乔羽琛身心俱疲,难受极了,在心里想:“我是不是要死了?”

      【……羽羽,你要放宽心。骆烽大人,也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他不可能忘了你的!】

      柴房外,一声惊雷,轰隆轰隆,大风刮过,草皮尘土飘扬。又要下雨了。

      “放宽心?谁都跟你一样心大呢?我算是想明白了,骆烽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

      【……这不应该呀。骆烽是不会抛下你的,绝对不可能。这不合理。】

      乔羽琛瘫软在茅草堆上,一点动弹的力气也没有。硬桔梗硌着他的胳膊和后背,他身体郁热无比,已经完全脱离控制,可他的思路反而越发清晰。

      “骆烽给自己安排了一场舍身救父的戏,借此攻讦自己的兄长,打压邢家的势力。然后又假意和贺龙交好,将我当在贺家,利用贺家选上青龙堂龙头后,又与贺家翻脸。而他翻脸的筹码就是我。巡捕房总督是我爹,得知我被贺龙欺负,肯定假公济私,替我出头,不再干涉青龙堂对贺家的攻击。”

      又是惊雷。伴着破天声响,大雨落下来。木头窗户没有安玻璃,糊上挡风的报纸,被豆大的雨点打落,歪歪斜斜掉下来,扯住了乔羽琛半张脸。

      乔羽琛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大风雨在他身上浇灌,浸湿透了的报纸捂着他的鼻子和嘴。
      雨水拍打着他眼角,顺着他滚烫的面颊留下来,突然他有种错觉,仿佛雨水也滚烫起来,哗哗地在他脸颊下着,源源不绝地下着。

      “骆烽,想借我爹的手除掉贺龙……最好的方式,是让我死在贺龙手里。”

      突然,他呛了水,无力地咳了两声,然后张开皲裂的嘴唇,也不知是在呜咽,还是在大笑。

      可笑呀,真可笑。
      骆烽带他去看戏听曲,他还在遗憾,遗憾骆烽不过只是在戏中的人罢了。

      他不曾逆料,原来骆烽这个戏中的人物,清醒得很。
      倒是他这个本该做戏的人,反倒入了戏。

      乔羽琛伸手摸了摸自己右臂上的字,身体抽噎着。

      原来就连这个烽字,也不是要刻给他看的,是刻给贺龙看的呀。

      【你觉不觉得,这个桥段似曾相识?】

      “什么桥段?”

      【骆烽以前也被他爹抛出去当过质子呀。那时候你还遇见他了。不过在原剧情里,你还以为自己遇见的是骆炯。】

      乔羽琛脑中闪念,看见系统传来他童年时期的一段记忆,心中不免嗤笑:“要是遇上的是骆炯,倒也不错。至少死得没这样的冤。”

      雨声潺潺,密密麻麻的雨点子,明明直打在乔羽琛身上,可却似乎没了重量,也没了声响,哗啦啦,哗啦啦流走了,朝虚缈的远处流去了。

      系统不敢再说话。
      乔羽琛就这样仰躺着,像是在雨中睡着了。

      雨声依旧。

      “哥哥,你怎么哭了?”小羽琛问。

      “我没哭。”骆烽蹲在地上扭过头,凶凶地说。

      地下室没有窗户,隔着石板墙壁,仍然能听见风雨交加,雷声阵阵。

      小羽琛以为骆烽怕雷声,扑进骆烽的怀里,像模像样地拍打他的背,说:“哥哥乖,哥哥不怕!”

      骆烽愣了一瞬,蓦然将小羽琛抱住,脑袋埋在他绵软的头发里。

      骆烽才八岁,突然获知母亲去世的噩耗。
      而他崇拜的父亲,原来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甚至派他到敌营送死。

      骆烽孑然一身,被关在陋室,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原以为自己是世界的弃儿了。

      小羽琛伸出小胖手,揉揉骆烽的后脑,继续安慰道:“哥哥,再哭哭,大灰狼就要来抓你了。”

      骆烽缓缓推开乔羽琛,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小羽琛还以为他怕雷,说:“哥哥不怕,我给你唱歌歌,你要听囡囡给你唱歌歌吗?”

      骆烽轻轻点头,抬头凝望这乔羽琛。
      这小孩儿今日没有束发,蓬松的棕黄卷发披在肩头,睫毛长长,大眼睛一眨一眨,婴儿肥脸蛋圆圆的,但不富态,反而是一种纯真的标致,像是某个教堂飞檐上的小天使,扑棱着小翅膀,突然显了灵。
      小天使张开嘴,用唱诗班唱圣歌时才有的澄澈嗓音,唱的竟是歌厅舞女的情歌。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今朝醉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乔羽琛唱得认真,还学样似的伸出手,比起了兰花指。

      骆烽牵起小孩儿的手,浅浅地笑了起来。

      乔羽琛一见骆烽笑,马上停下来,也跟着笑。

      他平日撒娇撒惯了,现在又扑进骆烽怀里,要抱抱。

      骆烽难得没有拒绝,将他抱起来,坐回床上。

      乔羽琛可能是高兴自己又搞定了一个难缠的人,对坐在骆烽大腿上,脑袋在人家身上一通乱蹭。

      骆烽低头,看着他,也不挣开,只是胸口被一样银光闪闪的东西,硌得慌。
      骆烽正眼一看,原来是一个挂着小金猪的银质项圈,他捏起小金猪,上面刻了四个字“长命百岁。”

      乔羽琛注意到骆烽的视线,得意的说:“我妈妈留给我的,怎么样好看吧?”

      骆烽问:“你妈妈去哪儿了?”

      乔羽琛说:“我姨娘说,我妈妈去西天了,和孙空空一起,保护唐僧取真经。只有等我长大了,她才会回来。”

      骆烽望着这单纯到可爱的小孩,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怜悯。
      是的。怜悯。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极点时,总要生出些怜悯的意思,以为他可爱,更以为他可怜,觉得这样污秽的人间,不配承载他这样美好的生命。

      乔羽琛静静睨着他,肌肤白净到透明,眼神莹澈,嘴唇呈妃色,上唇薄下唇厚,仿佛随时预备被亲一下。

      骆烽低头,凑过脸去,将自己的唇放下去,轻轻杵了杵。孩子的,纯洁的吻。

      乔羽琛被绵软的唇碰到嘴,吓得连从骆烽身上跳下来,红着脸说:“不能亲的。我姨娘说了,不能给男的亲嘴,亲了嘴会怀孕,我就是这么被我娘怀上的。”

      骆烽笑着将他拉回来,说:“伸舌头才会怀孕。不怕,我没伸舌头。”

      乔羽琛眼睛发亮:“真的吗?”

      骆烽刚一点头,又被乔羽琛扑了个满怀。
      小孩儿抱着他,自动自发将小脸蛋儿凑过去,一亲再亲,软绵绵的亲近。很舒服,亲不够的。

      骆烽搂着他,任由他摆布。

      乔羽琛亲了一阵,自己耳根又红了,将头埋在骆烽胸口,仿佛知道刚刚做了一件极不好意思的事,害羞。

      “既然认了我当老大,以后要听我的话,好不好?”

      “好。”

      “老大以后罩着你,绝不让你受欺负。”骆烽拥着小孩儿,微睁双目,神色坚毅,“你明天还来吗?”

      “来,只要老大在,我一直来。老大不在,我就等老大来。”

      “那你要乖乖的等哦,老大总有一天会变得很厉害,比我父亲还厉害,到时候没人再可以伤害你,没人再可以伤害我们。”

      骆烽的怀抱暖和,乔羽琛中午疯了好一会,已经有些困了,声音断断续续。“好……那老大叫什么名字呢,我听见坏人们叫你骆炯。”

      骆烽勾了勾嘴角:“骆炯?那是我哥哥的名字。我叫骆烽?记住了吗?”

      “……啊……嗯”

      骆烽啄了啄他的脸,说:“那你叫什么名字?”

      “……”乔羽琛团成一团,额头抵着在骆烽,呼吸平稳,睡着了。

      骆烽轻手轻脚,抱着乔羽琛钻过暗门,将他放在成堆的布幔上,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小金猪。

      仓库简陋,杂物摆放凌乱。
      两个小孩,一个才八岁,却已体悟世情冷暖,开眼面对冰冷残酷的成人世界;一个五岁,天真烂漫,让人不得不珍视他宝贵的稚气与青涩。

      骆烽低头,又啄了一口小孩儿的脸蛋,心想:“你可要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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