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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新生 ...

  •   “你和凫徯、你们都是……难怪、难怪,什么登仙之才,冥灵境,竟是这样……”
      祸首口中急促低语,却是在慨叹世人愚蠢。仙神与天地同生,举手投足自然引动天道至理,凡俗庸人不解,竟以为那是天赋异禀、还妄想能够企及!

      他又想到另一人,不由嘲讽道:“难怪你与凫徯总是如出一辙的天真,天神便该高高在上,不可与凡人并肩。否则就会发现,这世间众生太过愚蠢,就连神也束手无策。”

      弥灯不语,微蹙的眉头却显出他并不赞同这番言论。

      祸首嗤笑:“天神跌落凡尘,即是心中不清净。你化出心魔,便是有所执念。即便你作出何等清高模样,也无法掩盖这一点。”他左右踱步,信手撩弥灯发梢,“那么,堂堂天神,究竟有何求不得呢?本尊还真有些好奇。”

      弥灯向后退了数步,背过身去,似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他。

      识海中的一切尽不能瞒过妖魔的双眼,祸首微微一扫,便见弥灯胸口一点灵光闪烁,又带着莫名熟悉的气息。他想了想,了悟道:“神格?”
      谓之神格,乃是仙神本源。若弥灯至死守护的宝物便是这一点神格,那么——祸首恍然:“原来弥灯尊者的愿望是重列仙班。”

      弥灯的脊背似乎僵硬了一瞬。

      祸首追过去,在他耳边轻笑一声:“故作淡然也无用。历经七世轮回,身外之物于你早已无意义,修为、声名亦是过眼云烟。人活一世,拼命追逐天道所归,无非是为得道登仙。原来你也不例外。”

      弥灯推开他,嘴唇微颤:“住口。”

      “难道被我说中了?”祸首饶有兴味地抱着手臂,再次欺身上前,“你若果真对飞升并无贪恋,不如交出余下的神格为证。”
      他恰如一个合格的心魔,不依不饶地谆谆善诱,弥灯干脆低下头,眼不见为净。

      祸首笑了,无谓地耸耸肩:“不给便不给,我自有其他办法。正好留你一缕残魂,见证本尊如何得道。”

      弥灯抬眼看他,低声道:“魔是不可能成仙的。”

      “怎么不可能?”祸首亦俯身,与弥灯平视,“你自谕天神,却为心魔所累,不但没能重返仙班,反而一分为二,落得如今这般下场。而我成为魔道尊主,又得无数信徒尊崇,比之天神,又有什么不足?世说因果皆有定数,又有语云破而后立、晓喻新生,或许正是天道要我代你成仙也未可知。”

      弥灯摇着头,喃喃低语:“不可能,魔根本不可能……”

      “随你怎么说。”祸首起身,冷笑着俯视自欺欺人的神祇,“你若不愿相信,就擦亮眼睛看本尊如何成仙吧。”
      天趣眼骤然睁开,金银异瞳闪烁着冰冷光辉,高高在上俯瞰世间。祸首长啸一声,不再收敛周身威压,一路摧枯拉朽袭向远方。

      那一日,漫天如血云霞翻涌,将正午映成晦暗黄昏。大地颤抖,鸟兽惊栗,抬眼便能看见那道划破长空的血光。处处弥漫着终焉的末日气息,人们或恐慌、或亢奋,或躲避、或祈祷,纷纷跪伏在地面上,臣服于未知的邪神。

      祸首从云端按下,缓缓落在如镜般平滑的水面,顺着足尖向下看。那里沉睡着他唯一的“好友”。

      他雷霆万钧地赶来,动静早已传到溪谷。众信徒瞻望着他们的君王从天而降,神情激动跪了一地。

      潭水仿佛也惧怕他的威势,驯顺地躲到两边,祸首周身不沾半点水迹,径直落在寒潭中央,倚着一块青色巨石坐下,姿势随意,半点不露方才震人心魄的威压。
      他面前是整座溪谷大阵的阵眼,中心位置嵌着一块剔透美玉,随着灵气源源不断涌入,碧色光芒有规律地起伏收放,恍若活物。

      “伏兔好友,本尊将要完成一件大事。在那之前来看望你一回。”

      美玉无声无息,犹自明灭。

      祸首盘着腿托着腮,嗤笑道:“莫再装睡了,我知道你能听到。”

      扑面而来细细寒气,仿佛有人悄然叹了一声。那玉中灵光无奈地转了几轮,升腾起一缕浅淡云雾。
      良玉生烟,烟雾逐渐凝成少年轮廓,边缘飘忽不定,似乎下一刻便会消散。

      一个两个都跑来此处,仿佛最后诀别似的告诉他“有大事要做”,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了?难道从不知何时起,他竟给人留下了善于倾听旁人心声的和善印象?伏兔冷着眼,暗自嘀咕。

      祸首向他嘻嘻笑,仿佛看穿了他的神情:“别那么冷淡嘛,其实,我是来赔罪的。”
      “就是那只狐狸,名叫丹苏的——”

      烟雾小小的跳动了一下。

      祸首:“上一回那狐狸似乎死透了,但事实上,它有可能还活着。”
      当丹苏将他撞出伏兔体内时,他也曾经疑惑,区区一只狐妖,怎有这般能耐?然而当他拥有了弥灯的记忆,再次回想起当时某种异样的波动,一切便豁然开朗——那根本不是凡俗妖族能够驱使的力量。
      他继续道:“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总之,要先从凫徯的正体说起。”

      他说起过去的七世轮回,轮回中命运纠缠的两人;说起四百年前降世的灾星,还有天神如何堕入凡尘。

      “所以,只要凫徯还活着,那狐狸便不会真正消失。”祸首蹙着眉,啧了一声,“当初只应了这一件,却没想到迟迟做不成。不如这样,我再应你一个请求。”
      未等伏兔答复,他又追上一句,“不过,有关凫徯的除外。你知道,我与他之间毫无转圜余地,必定你死我活。”

      烟雾无声无息,只是细细地颤抖着,轮廓微微有些走样。
      仿佛是在嚎啕恸哭,只有伏兔知道,他在笑。

      他笑狐狸,也笑自己。丹苏至死不辨真相,自以为与凫徯之间羁绊深重,却不知那只是它体内一点神元作祟,才得天神垂青。
      而他呢?他竟嫉恨一只如此愚蠢的畜生,苛责自己这许多年。
      两相比较,他似乎并没有比狐狸更明智多少,况且,那畜生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死了,反倒死得安心。

      伏兔笑着,心底仿佛有一座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墙壁轰然倒塌了。
      没了那些无用的执着,他意外地并不如何怅然若失。

      烟雾逐渐平息,祸首目光流转,少年的心音有如实质,在他眼底凝成有形的话语。
      伏兔道:“御无愆。”

      如同祸首所说,伏兔一直是听得到的。
      即使肉身湮灭、神识入玉,他也必须保持每时每刻意识清明,因为一旦失神,他就会如同一滴脆弱的朝露,转眼间消弭于天地间。

      御无愆或许不知道他的话音会一字不漏落入伏兔耳中,起初他沉默寡言,守在溪谷外的高峰上,痴痴望着那一片闪烁的云雾,只是偶尔低语两句,教伏兔知道他还在。
      后来,他的话音逐渐利落起来。他本就生性聪慧过人,平日之所以木讷,完全是因为心智受到控制,一旦有人引导,便立即重新开窍。
      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问题,譬如自己究竟是谁,又为何没有丁点记忆。但却没有可倾诉的对象,于是事无巨细,将所有心事掰开了揉碎了,一一讲给伏兔听。

      直到某一天,他说他要离开一阵,便再也没有回来。

      临行前,御无愆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又默默等待了许久。他在期待回应。

      伏兔也确实回应了他。他放肆地嘲笑御无愆,笑他苦苦修行十几年,最大的用处竟是为祸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炉鼎;又告诉他,你知道吗,凫徯那柄剑,当初使出惊才绝艳的一式、使你从此不再出剑的那柄剑,其实只是一块再驽钝不过的凡铁,甚至还没开刃。
      可是他发不出声音。御无愆只看到碧色云雾频频闪耀,却理解不了伏兔的表达。

      御无愆小声叹了口气,离开的背影有些失落。那一刻伏兔觉得自己蠢透了,竟然和一个傻子置气这么久。
      他对祸首道:“放过御无愆,让他走吧。”

      祸首痛快地应了:“好。”
      话虽这样说,其实早在数日前,他已失去了御无愆的下落。他心中暗想,若何时再见御无愆,便解除他神识中的禁制。倘若见不到的话……反正已经还他肉/身自由,大概也不算食言。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打boss啦。
    今天下午听思政大课,所以耽误了一阵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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